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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氏有了身孕之事,除了一开始让崇安侯府上下欢喜议论过一阵后,也就渐渐的平息了下来,毕竟离分娩还有大半年,大家总不能一直欢喜到生罢?
倒是简君平,十分的紧张,比当初段氏怀简浔时还紧张,他可没忘记,段氏便是因难产才去了的,所以只欢喜了短短一日,他便只剩下满心的不安与惶然了。
平氏不由好笑,道:“大爷只管放心忙你自个儿的去,我这离生还有七八个月呢,你难道就围着我转七八个月不成?何况妇人生产虽凶险,母子平安的却更多,我会按照太医的吩咐,好生将养,劳逸结合的,你就只管放心罢,同样的悲剧,绝不会在你的生命中上演第二次了。”
简君平闻言,这才心下稍松,让简浔和宇文修一左一右给拉到了松风水阁里去继续给他们上课。
简浔与平氏想的一样,总不能让父亲一直紧张到她生罢,最好的法子,便是让他忙起来,一忙起来,自然也就无暇多想了。
过了几日,平夫人实在放心不下,轻车简从来了崇安侯府看望女儿。
简浔第一次见继外祖母,少不得郑重打扮了一番,又给平夫人行了大礼,得了一对赤金嵌红宝石的镯子做见面礼。
平夫人四十余岁的年纪,着一袭石青色刻丝通袖衫,戴全套的翡翠头面,与平氏生得有五六分相像,却比平氏多了几分饱经世故的睿智和宠辱不惊的气度,看得简浔暗暗感叹,若是自己这么大年纪时,能有这份睿智与气度,可就真是太好了,不过前提时,自己这一世能活到这么大的年纪才成。
想着,又暗暗啐自己,老天爷让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来,就是为了让她趋吉避凶,让她享福来的,她当然能活到平夫人这么大的年纪,她还要长命百岁呢!
陪着平夫人说笑了一回,知道她必定有话与女儿说,简浔也就识趣的告辞,去书房寻父亲了。
平夫人这才拉了平氏的手,动情的感叹起来:“看见你夫妻和美,母女相得,家里什么都不必你烦心,如今又有了孩子,我这悬了这么多年的心,总算可以放回去了。”话没说完,已是红了眼圈。
看这下本家亲朋里那些个明里打着关心旗号,暗里却恶毒嘲笑她女儿‘克夫’、‘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只能老死闺中’的长舌妇烂舌根们,还有什么话说,她女儿嫁人便做世子夫人,一进门便有喜这样的大福气,又岂是人人都能有的,且等着瞧罢,她女儿的福气且在后头呢!
平氏见母亲红了眼圈,知道她的心病,反握了母亲的手,道:“娘放心,我以后会好生与夫君过日子的。”事实证明,做不成夫妻,做兄妹做亲人其实也挺好的。
平夫人就越发欣慰了,含泪笑道:“那日你让隽儿回来这样回我,我还当你是敷衍我的,如今听你亲口这么多了,总算安心了……也是你的福气,能嫁到这么好的人家来。”
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平夫人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如今有了身孕,怕是不方便服侍姑爷了,可想过抬几个丫头哪个做通房?总不好让姑爷一直素着。”
平氏闻言,微红了脸,道:“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可征求夫君的意见时,他却说,以前段姐姐在时,他便没有通房,以后也不会有通房,让我别操心这些……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由他去了。”
说得平夫人对女婿越发满意了,道:“他既自己不想要,你也犯不着硬要做这个贤妻,好在你上头没有婆婆只有公公,公公总不好插手儿子的房里事,就这样也挺好的,当初这门亲事真是结对了!”
又赞简浔聪明懂事,“难怪隽儿自来对家里姐妹们都不耐烦的,提起她也颇欣赏,的确是少见的沉稳大方,你可得好生教养她才是,她将来出息了,旁人也会赞你教得好,于你腹中的孩子,将来也是一大助力。”
这些话,平氏都明白,平夫人也知道女儿都明白,她自己教出来的女儿,自己还能不知道?只是每次见面,都忍不住要叮嘱一番罢了,为人父母的心,不自己做了父母,是绝不能彻底明白的,如今平氏就体会到了。
平夫人来过的第三天,平氏开始害喜了,早上刚睁开眼睛,便吐了个天昏地暗,之后什么气味都闻不得,简君安只好让人去弄了各色鲜果鲜花来,放在屋里,既能爽心悦目,又能让屋里不至于一直弥漫着古怪的气味,引得平氏又呕吐。
古氏来看平氏时,瞧得满屋子都是鲜花鲜果,心里不免酸溜溜的,道:“要不阖府上下都说大伯体贴呢,前头大嫂有孕时,大伯也是想得这般周到,只可惜,前头大嫂终究福薄了些啊。”
把平氏的贴身妈妈及丫鬟们都气得够呛,有她这样说话的吗,当着她们夫人的面儿一口一个‘前头大嫂’的,这不是挤兑她们夫人是填房是什么?还说前头夫人福薄,可前头夫人恰是生产没了的,这不是咒她们夫人吗?
待古氏稍后一离开,平氏的贴身妈妈先就冷笑起来:“她以为她是原配,就比我们夫人高贵了?呸,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给我们夫人提鞋也不配!”
平氏的几个丫鬟则道:“二爷才去她屋里几日,她就又抖起来了,浑然忘记前阵子她是何等的落魄,人人都暗地里看她的笑话儿了,也就这阵子陆姨娘身体不方便,等陆姨娘身子方便了,我们且等着看她怎么哭!”
“恨人有笑人无,就这样还是个夫人呢,我就瞧不上她那个做派!”
平氏忙喝住了众人:“好了,都少说两句,你们都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比这更难听的话还听得少了吗?当没听见也就是了,又不会少一块儿肉,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她总会为自己的口舌之出付出代价的。好了,我也乏了,服侍我躺一会儿罢。”
众人闻言,这才悻悻的住了嘴,各自忙活起来。
再说古氏,这几日的确是春风得意,简君平又日日歇回她屋里了,她虽然不敢再全部相信他的话,却知道他想要嫡子的心与自己定是一样的,只要她能尽快生下嫡子,管他简君平还能不能当世子呢,她后半辈子便算真正有靠了,届时陆氏那个贱人她高兴呢,就当猫儿狗儿的逗弄一番,不高兴呢,就直接骂上一顿打上一顿便是,日子不知道多好过。
还有一件高兴的事,陆氏生的那个贱种,因是怀在孝期内的,不能让外人知道,别说洗三了,连满月礼百日礼崇安侯都提前发了话,一律不许声张,那贱人还真当自己怀的是什么好宝贝呢,如今知道自己生的只是个草芥子,一定气得够呛罢?
以致古氏这几日走路都带风,人瞧着也年轻了几岁一般。
这日晚间,简君平又歇在了古氏屋里,夫妻两个都沐浴后,将屋里服侍的都打发了,正打算携手上榻,不管二人心里各自做何想,至少这会儿表面看来,二人还是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
“爷,吹了灯罢……”古氏正粉面含春的与简君平说话儿,冷不防就隐约听到了丧钟,唬了一跳,忙道:“二爷也听见了?这是怎么了?”
简君平如今人虽难得出门,外面的事却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回过神来,立时便想到了皇上自去年起便一直龙体欠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下床穿起衣裳来,一面道:“十有**是皇上驾崩了,快预备起来,府里一应鲜艳的灯笼幔帐都得换了,孝服也得即刻做起来,我去父亲那儿瞧瞧去。”
太子是早立了的,不出意外,定会于灵前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家虽早在权利的中枢以外了,父亲于军中的影响力却犹在,还不定会不会牵涉到其中,这种时候,任何人的私心都得摒弃了,于情于理都得以大局为重,毕竟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简君平说完,便急匆匆的去了。
余下古氏不但身上渐渐冷了下来,脑子也冷了下来,然后便懊恼得捶起床来,皇上怎么偏就这时候驾崩了呢,晚上一月两月的不成吗,好歹等她先怀上孩子啊,平氏只比她早了一个多月,生孩子早生半个月晚生半个月的都是常事,届时她再找个信得过的太医催生一下,侯府嫡长子不就是她生的了吗?
如今可好,勋贵人家至少也得守满百日,百日过后,平氏的胎都坐稳了肚子也显怀了,她还怎么赶得上她啊?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开眼,她怎么这么倒霉!
古妈妈在外面等了半晌,也没见古氏叫她进去,只得自己进来了,见古氏还坐在床上发怔,忙道:“我的夫人,您还是快起来收拾一下罢,阖府上下都等着您示下呢。”
古氏应声回过神来,却还是没动,而是急声问起古妈妈来:“妈妈,真只有两次月事中间才能怀上身孕吗?前后真的都不成吗?”她身上才干净了没几日,难道最后一丝希望也得破灭了吗?
古妈妈如何不明白她的心,却只能叹道:“夫人,也就三个多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而且大夫人就一定能生儿子吗?这生男生女可各占一半的几率呢,而且国丧期间,大夫人必定要进宫哭灵的,如今天儿又热,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指不定就……所以要老奴说,夫人实在不必着急。”
古氏一听,可不是吗,简家虽是侯府,却只有平氏一人身上有诰命,如此一来,她哪怕胎还没坐稳,也报不得产育了,总不能偌大一个侯府,连一个哭灵的代表都没有罢?别说上头不会允许这么做,便是公爹与大伯也不敢这么做。
以往古氏还对自己身为主持侯府中馈的夫人,身上却连个诰命都没有,这声‘夫人’委实当得名不副实而懊恼沮丧的,这会儿却是破天荒庆幸起自己身上没有诰命来,不然她就得进宫当崇安侯府哭灵的代表了,岂不是太便宜平氏了?
古氏立马精神抖擞起来,“妈妈快叫人进来服侍我更衣罢。”
仁智院内,简君安与平氏自然也听到了丧钟,与简君平一样,简君安也草草收拾一下,便即刻去了景明院,历代皇权更迭时,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明里暗里遭殃,这时候,一家人必须紧紧的团结起来。
平氏的贴身妈妈贺氏待简君安一离开,便掌灯进来了,见平氏一坐起来便作势要呕,忙上前拿了痰盂接住,待她好容易平息下来后,方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夫人连在家里都难受成这样,还要进宫哭灵去,万一……偏二夫人又没个诰命在身,连个能替一替的人都没有!”
之前有多厌恶古氏,这会儿就有多希望她身上也能有个诰命。
平家这样的世家,经历得多了,见识自然也比寻常人家多得多,所以古氏主仆能想到的问题,贺妈妈才能想到,平氏则更能想到,片刻方有气无力的道:“再难受也得去,总不能让人说我们崇安侯府目无尊上……好在娘和婶婶嫂嫂们也都要进宫去,娘与三婶婶又与我品级相当,好歹还能有个照应。”
平家如今除了平西侯,还有六人出仕,其中以平氏的三叔官做得最大,已是从三品小九卿之一的太仆寺卿,平氏的三婶平三夫人夫荣妻贵,自然也是三品的夫人了,平氏则是二品世子夫人,哭灵时应当能凑到一处,所以她有此一说。
贺妈妈却仍是满脸的担忧,妇人小产有多伤身子,她这个过来人自然知道,万一真那么不幸……还不如之前就别怀上呢,竟与古氏刚开始一样,暗暗懊恼起皇上驾崩得不是时候来,只不敢把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罢了。
丧钟响起时,简浔已睡着了,猛地被惊醒,才想起先皇驾崩可不就是这几日了?她这阵子日日都沉浸在喜悦里,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待回过神来,立刻也想到了平氏必须进宫哭灵之事,她记得前世先帝驾崩,内外命妇们都哭足了七日灵的,古氏那会儿已是崇安侯夫人了,日日都是四更便得起身进宫去,到天都黑透了,才能回来,不过短短七日,便黑了一圈瘦了一圈,待哭灵完毕后,足足在床上躺了四五日,才终于缓了过来。
古氏那会儿还没有身孕呢,尚且被折腾成那样儿,继母如今却是胎都没坐稳,日日躺着都难受得紧,哪受得了哭灵的苦,这可如何是好?
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夜,这样的场合,平家的夫人们自然也少不了进宫哭灵,倒还多少能照应继母一二,可都是外命妇,再照应也是有限,若能有个内命妇,或是能在宫里也说得上话儿的王妃们能照料一番,势必能好上许多。
这一想便想到了宇文倩,她虽是小姑娘家,身上也是有县主位份的,势必也会进宫哭灵,听她素日说来,她在宫里皇后娘娘和几位主位娘娘面前,不对,如今该叫太后太妃娘娘们了,多少还算有几分体面,也是因为这样,她县主的封号才能早早下来,自有自己的份例,不必看杨氏的脸色,看来得尽快送个信儿给她,拖她代为照顾平氏一二才是。
如此到了四更天,打听得正房平氏已经起了,简浔忙收拾一下,去了正房。
果见平氏已妆扮起来了,穿了全身的素衣,头上也是戴的全套银头面,人虽有些憔悴,瞧着精神倒还不错,一见简浔进来,便笑道:“你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也不说多睡一会儿?”
简浔道:“听说皇上驾崩了,母亲要进宫哭灵,我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瞧瞧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这话说得平氏心里一阵熨帖,道:“你小人儿家家的,能帮上什么忙,只管照顾好自己也就是了,虽说哭灵辛苦,好在如今也不是最热的时候了,又有你外祖母舅婆舅母们照应着,我不会有事儿的。”
母女两个正说着,简君安回来了,他是在册的世子,自然也是要进宫的,见平氏已收拾妥了,自己忙也换了素服,护着平氏去了二门处与崇安侯回合。
简浔一直将父母送到二门处,依稀忆起前世如今要继位的这位皇上驾崩时,听人说过哭灵期间宫里提供的膳食都是素面饼子,连个送饼的汤都没有,忙与平氏的丫鬟道:“好歹给母亲预备些绿豆汤鲜果什么的,放到车上,哭灵的空隙,也好解解暑气提提精神。”
丫鬟忙答道:“贺妈妈一早就吩咐我们准备了,大小姐只管放心。”
平氏却只是笑一笑,没有做声,那样的场合,谁敢喝水喝汤呢,众目睽睽之下,万一要更衣,且该往哪儿去?
崇安侯已在沉声吩咐同样来送行的简君平和古氏了:“非常时期,你们两个在家且看好门户,不许下人生事,更不许自己生事,等过了这阵子,你们有功我自然赏你们,否则,休怪老子不客气!”
简君平与古氏忙恭声应了:“父亲只管放心,我们理会得的。”
“嗯。”崇安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由简君平扶着上了轿子,带着长子和长媳出了府门,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路上少不得遇上同样进宫哭灵的勋贵堂官们,丧钟一响,全盛京城都听见了,自然也跟崇安侯府一样,立刻预备了起来,不独百日之内要停嫁娶,其他事宜也得往后推,有素服的把素服寻出来挂烫,无素服的急赶着制起来,既是批麻带孝,除了外面穿素,里面也是一样,所以这一夜,盛京城内排得上号的人家,只怕没几家睡好了的。
一时到了哭灵的思善门外,只见远近俱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平氏好容易才找到了平夫人和平三夫人,忙也由丫鬟淡菊扶着跪了下去,得亏外命妇们是在思善门外哭灵,还可以随身带一个丫鬟,不然平氏一路走来,连个能扶她一把的人都没有。
彼时天时还早,太阳还没出来,倒还凉爽,只是夏日穿得薄,膝盖处也不好做文章,就那样直剌剌的跪在青砖地上,也够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们难受了,但这种时候,谁又敢表现出来呢?只能咬牙忍着,礼官喊一声“哭”,便立时放声大哭,涕泪直下,反正帕子往眼睛上一抹,眼泪不落也得落下来了。
平氏哭得一阵,便觉得腰酸得受不了,嘴里也直犯恶心,忙掏出事先预备好的茶叶往嘴里放了几片,嚼了几下,总算觉得稍稍好受了一些,又坚持哭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只得低声唤一旁的平夫人:“娘,我撑不住了。”
平夫人一听,也顾不得哭了,忙起身上前扶了她起来,一面小声与四周的人解释:“才坐的胎,还不到两月……”
四周的人便都收回了目光,暗暗同情起平氏来,虽说一进门就可以当家做主,不必奉承婆婆,可这种时候,还是上头有个婆婆好啊,也不至于事事都要靠着娘家母亲了。
平夫人扶着平氏进了搭在一旁的凉棚,找个角落把她安置好了,里面都是些有了年纪的老夫人太夫人们,见着这么个年轻的,不用说也知道是有身子了,都感叹起来:“碰上这个也是无法,撑不住就进来歇歇,太后娘娘和皇上都是宽厚仁慈的,定不会怪罪的。”
平夫人略略应酬了几句:“小女就多劳大家看顾了。”便忙出去了,她是年老和有孕两条都不占,耽误都太久,落了人的眼,可就不好了。
简浔送走祖父和父母后,与简君平古氏行了个礼,便折了回去,却没有回仁智院,而是径自去了松涛院。
宇文修不到四更便起来练武了,简浔到得松涛院时,他正好练得满身大汗,瞧得简浔进来,仍是把一套拳打完了,才擦着汗走到她面前,道:“这么早,浔姐儿你怎么过来了,难得这几日不必早起念书,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简浔道:“我想借你的四平用一用,让他即刻回一趟王府,给倩姐姐屋里的人带个话儿,接下来几日,有劳她多看顾一下我母亲,宫里到底她熟些。”今日却是赶不及了,想来只一日,也不至于让平氏腹中的孩子出什么问题才是。
宇文修对平氏这个师母也挺喜欢的,简君安做为师父,给了他父爱,而在平氏身上,他则尝到了从未尝过的母爱,所以闻言一口就应了:“行,我这就打发他回去,一定把话儿带给姐姐。”
令人去叫了四平回来,——他如今已跟着崇安侯的亲兵们,也练上武了,待其回来后,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四平便行礼退下了。
简浔这才比了比自己和宇文修之间的身高差,“我怎么觉着,你又长高了些呢?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到你的胳肢窝了。”
宇文修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他如今练武的时间比以前足足多出一个时辰,饭量也是成倍增大,当然长得快了。
两个人闲话了几句,月姨出来叫宇文修用早膳了,瞧得简浔来了,也是十分高兴,请简浔进去一道坐了,用过早膳又说了半日的话,见简浔哈欠连天的,才送了她出去。
一直到掌灯时分,崇安侯与简君安平氏才回府了,大家都是累得不轻,尤其平氏,更是一脸的倦容遮都遮掩不住,一下车便靠在淡菊的身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早侯在二门处的贺妈妈等人忙扶她上了软轿,直奔仁智院而去,简君安与简浔则紧随其后,都是一脸的担忧与着急。
简君平与古氏心下却大是称愿,不过才一日,就成了那副样子,接下来可还有整整六日呢,只怕孩子十有**是保不住了,古氏更是暗忖,这回可连老天爷都站在她这一边的,她一定得趁这三个月调养好身子,待一出了国丧便坐上胎,一举得男才是。
接下来几日,崇安侯与简君安平氏照样是早出晚归,既吃不好又睡不好的,几人都很快瘦了一圈儿,平氏更是瘦得都快脱形了,但腹中的孩子却始终安安稳稳的,并没有出现简君平与古氏所期望的见红或是直接小产之类的现象。
把夫妻两个是懊恼得不行,不是说有妇人只是弯个腰,便把孩子给弯没了的吗?这平氏看着纤瘦,没想到内里竟是个这般强壮的,这么个跪法儿,竟也没把孩子给跪掉了!
他们却不知道,宇文倩接到简浔的口信儿后,翌日进宫时,便先去求了如今的宗正令夫人,相当于寻常人家宗妇的荣亲王妃,后者因次女定真县主与宇文倩交好,自来待宇文倩也如自家女儿般疼爱,如此小事,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所以后面六日,平氏除了早晚需得出现在人前应个卯以外,其他时候,都在凉棚里歇着,虽仍比不得在家时样样妥帖,也已是最受用的一个了,孩子当然安稳。
不过即便如此,七日期满后,平氏依然有些不好,请了太医来,诊过脉后说是累着了,给开了安胎的药,让她最好无事不要下床,只干躺着保胎。
平氏自己也的确累着了,遂听了太医的话真个不动,简君安连简浔和宇文修来请安,都给拦了,要吃什么喝什么,也俱都紧着她,只盼她能母子平安,是男是女,倒是其次了。
这年的中秋节,便因着家里上下都累着了,更因着在国丧期间,比去年在段氏的孝期内,还要冷清几分,别说赏月观灯了,连家宴都取消了,大家只分食了月饼也就罢了。
中秋后,见平氏慢慢好起来了,简君安遂又开始教简浔宇文修和简沫念书了。
外面因新皇初初御极,再是不好在先皇的热孝期内,便大刀阔斧的动着改那,到底“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尽快树立起自己的权威来才是,所以几家欢喜几家愁,有被擢升了的,自然就有被贬斥了的,满盛京一时都是人心惶惶。
崇安侯府却因如今无人出仕,只有爵位与虚名,并未受到什么影响,总体来说还算平静。
这日简君安正给宇文修和简浔讲《论语》,贺妈妈却忽然来了。
简浔不由暗暗纳罕,贺妈妈总领着继母屋里的大小事宜,原本便等闲不出门的,如今继母有了身孕,更是时时不错眼的服侍在继母身侧,什么事竟要劳动她亲自来寻父亲?
见父亲附耳听了贺妈妈的话后,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简浔心里就越发肯定有大事发生了,待简君安交代了一句:“你们自己念书,我去去就来。”便随贺妈妈急匆匆的去了后,她忙也起身跟了出去。
宇文修见状,也要跟上去,叫简浔止住了:“师兄留下继续背书罢,你去了指不定反而添乱。”他一去,简沫指不定也要跟着,岂不是坏她的事?
待宇文修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后,简浔才撒腿跑起来。
很快简君安便回到正房,见到了平氏,就见她才将养得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这会儿又变得苍白如纸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坐在床上,一看便知吓得不轻。
屋子当中的桌上,则摆了一碗药,乍一看并没有任何问题。
简君安却早经贺妈妈之口,得知里面可能被人加了麝香了,立时怒不可遏:“还把这脏东西放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我拿出去扔了!”
贺妈妈经过最初的愤怒与恐慌后,这会儿已是冷静了下来,道:“大爷,这脏东西可是物证,绝不能给扔了,老奴已将我们小厨房的婆子丫头都给拘了起来,如今且看大爷的意思,是大爷亲自审问,还是由老奴代劳?”
平氏如今一日三顿安胎药,虽苦得她看一眼便直犯恶心,为了孩子,仍是遵照医嘱,一碗都不敢落下,哪里会想来,就崇安侯府这么点子人,竟也会有人害她呢?
她因博览群书,对医书也多有涉猎,所以算得上是粗通医术,之前刚端起药碗要喝时,还以为是自己闻错了,好好儿的安胎药里,怎么会隐隐有麝香的味道,太医自不会弄错,之前的药也从没任何问题,那问题便只能出在仁智院内部,乃至侯府内部了。
平氏气得不行,也怕得不行,若是自己直接便把药喝了,这会儿她的孩子岂不是已不在了?
贺妈妈更是气得发昏,嘱咐淡菊等人好生服侍着平氏后,便急忙去找了简君安,她相信大爷一定会给自家夫人做主的!
简君安也确实没让她失望,闻言想也不想便道:“妈妈代我去审罢,必要时,要打要用刑都可以,我这便打发人请太医去,一来给夫人诊个脉,二来也确认一下,这药里是不是真有那脏东西,又加了多少分量,会产生什么可怕的后果。”
“是,大爷。”贺妈妈忙应了,屈膝行礼退了出去,简君安这才坐到平氏床头,安慰起她来:“你放心,若真有人敢害你和咱们的孩子,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善罢甘休!”
平氏惊魂甫定,闻言好一会儿才虚弱的道:“还好我没喝,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到底是谁这般歹毒,大爷心里可有怀疑的对象了?”
简君安心里当然有怀疑的对象了,只不好当着妻子的面儿说出来罢了,便只是道:“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以后也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我向你保证。”
浑身上下都一阵阵的发寒,就为了一个爵位,便一步步的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果真在他心里,爵位比骨肉血亲还来得重要吗?
简浔在外面听至这里,虽不知道父亲口中的‘脏东西’具体是什么,对整件事的前因后情却已全明白了,立时也想到了简君平和古氏,自家就这么几个人,除了他们,还会是谁?
何况他们还有前科,连她和父亲两个大活人,加害起来都是面不改色了,如今只是一团血肉而已,他们当然更不会有心理负担。
简浔气得浑身直哆嗦,攥紧了拳头暗暗发狠,这一次她若再不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她也不必活了!
很快太医便来了,先给平氏诊了脉,说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继续吃着安胎药就好,然后才看起那碗早已冷透了的药来,一看一尝之下,便变了颜色,道:“这里面加了不少的麝香啊,这么一碗下去,夫人的胎本又还没坐稳,孩子势必会保不住!”
简君安怒极反笑,吩咐丫头们好生服侍平氏后,便亲自送了太医出去,细细叮嘱了一番,又给了个大大的红包,才折回了屋里来。
他前脚刚回来,贺妈妈后脚便进来了,行礼后沉声道:“先是都说不知道,后来老奴用了刑,丫头婆子们又相互攀扯,便攀扯出了一个叫‘五月’的小丫头子来,说东西是二夫人跟前儿的古妈妈给她的,同时还给了她一对金镯子,十两银子,她想着古妈妈说的那东西绝不会对夫人的身体有害,这才给加进了药里,万万没想到古妈妈竟是利用她的,只求大爷和夫人能饶她这一次。”
万万没想到古妈妈是利用她的?
哼,能混到仁智院小厨房这样好的差使,那个五月岂会是个傻的,岂会不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一对金镯子,十两银子,能抵她两年的月钱和赏赐还有余了!
贺妈妈恨声说完,又道:“如今怎么做,还请大爷示下。”语气稍微有些不善,大有简君安敢息事宁人,包庇幕后主使,她绝不与他客气的架势。
这样的结果,其实早在简君安,甚至早在平氏的预料之中了,平氏不想简君安难做,因抢先说道:“家和万事兴,到底我什么事都没有,此事不如就此揭过罢。”大不了她以后加倍的防范便是。
惹得贺妈妈一阵气闷,夫人这样好性儿,明儿他们岂不得越发变本加厉了?忙满怀期待的看向了简君安。
就见简君安霍地站了起来:“怎么可能就此揭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这便见父亲,请父亲为我们做主去,如今他们是对一个胎儿动手,下次指不定就该对我,甚至对父亲动手了!”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贺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一面絮絮的说着平氏不该这般心软,一面服侍她躺下了。
简君安见到崇安侯后,也不废话,直接把事情言简意赅的说了,末了道:“儿子自问够对得起二弟了,上次他做出那样的事,尚且既往不咎原谅了他,谁知道他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这次又对儿子没出生的孩子下手了,他怎么就能这般狠毒?那是他的亲侄儿啊!他要世子之位,只管与我、与父亲明说,我才学俱不如他,退位让贤便是,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行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还是人吗,还请父亲千万为我做主,不然,我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来出这口气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寒了心。
崇安侯哪里能想到,自家就这几个人,竟也能见不得人的事不断呢?气得直喘粗气,都快站不稳了。
好容易平息下来,他立时便向外暴喝道:“来人!即刻去把二爷和二夫人给我传来,还有二夫人跟前儿那个什么古妈妈,也给我传来,老子今儿不活活打死他们,老子不姓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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