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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
灵毓闻声一惊,那方才还拉扯在徐风身上的小手连忙收回。
“你们……在做什么?”
赵欢充满狐疑的声音道。
虽然徐风不能算是个男人,但是——不算男人的男人,他也是男人啊!而且,光就外表来讲的话,还是个极美的男人。
徐风自住到公子府,就一直宿于内宅的跨院,接触女眷十分方便。难道说……难道说竟……赵欢的头上顿时就渗出了一层绿毛汗。
看着他的表情,灵毓、徐风连忙同时摆手:“不是不是的……”
“我……”两人一起开口,话头又撞在了一起。
“他……”两人同时又道。
“哎呀!”
灵毓罕见恼怒地一跺小脚:“相公,是徐公子要不辞而别,毓儿正要拦下他呢。”
“不辞而别?”
赵欢的目光循向室内,果见行李已经打好了包,绣榻上更是放着一个小布包袱。
“徐兄你这是?”
徐风低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赵欢向灵毓道:“毓儿你先回房去,我同徐兄有话要说。”
“哦。”灵毓点一点头,小姑娘刚走出几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却在外响起:
“子欢大半夜的不睡,来找徐风,又做什么?”
“孔姐姐!”灵毓看见立在院中的那条婀娜人影,立即唤一声道。
只见她已将黑色劲服换下,头戴珠花,身穿一条收腰极窄的大红色罗裙,衬着夜色,煞是好看。孔瑶?她不是在后院吗?
“呃……”
赵欢一动念,神情便是微微一怔,心中却大骂自己几声:“靠,你呃什么呃?你心虚个什么?关键时刻你学什么韩非?这下可真是说也说不清了。”
“嗯?”
听孔瑶这么一说,小姑娘一双雾煞煞的眼睛也询问起来。
赵欢板起面孔做道学先生状,字正腔圆对灵毓道:“为夫来找徐公子,自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却又怕孔瑶再说什么有的没的,忙语速一快抢先问道:“孔姑娘你不是在后院吗?怎地出来了?”
“嘁~”
孔瑶看他一副假正经的模样就心生讨厌,掩口打了一小小哈欠:
“出来散散心,不可以吗?走,咱们姐妹说小话儿去,不理这只大尾巴狼,就让他们俩男人啊……忙~吧~”说着拉着灵毓便走。
“喂孔瑶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诶,毓儿你别走啊,为夫还有话讲!”
“孔瑶你别拉毓儿走啊!”
“喂喂,徐风你也不许走。”
孔瑶拉着毓儿,回头笑着对他挑动两下长眉;赵欢兀自手忙脚乱,长臂在门口一撑,挡住了徐风的去路。
门板咚的一声,两个女子同时转回了头,小嘴同时长成O型。
“赵欢连忙将手贴紧身体放下,在腿上蹭啊蹭啊,在心里不断强调:“这是门这是门,既然是门,就不能算是壁咚是吧。”“毓儿,你们不是走了吗?”这话一出口,又觉失言。
果然,二女闻言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风见机也背起了小布包袱,小碎步向院门而去。
“徐风,你给我站住!”
赵欢猛地一声大叫,徐风的步子便定在了原地,走不动了,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徐风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对这比女人还要娇柔的男人大吼。有时候简单粗暴真的要比耐心更有力量。
“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我当你是朋友,你倒好,说走就走。好!你走好了,快走!若不是你还有个六旬的老母,我才懒得管你!”
徐风满心委屈,却躲闪着他的眼睛,低下头道:
“我本来打算走后,留下封信的,在信上会再说清楚。谁知正巧毓夫人亲自领了下人来送取暖的火盆,信,还未来得及写……毓夫人好心劝留,后来你就到了。”
徐风像个挨了吵的小媳妇,默默地道:“在赵公子府住的这几日,实是我十年来过得最无忧最开心的几日。”
“那你为何还要走?”
“因为徐风不想靠着别人的庇护与施舍度日。”
听到这个理由,最怕麻烦的赵欢心里腻歪:“阿西吧,这么多年你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但看着徐风,这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们是朋友。”赵欢大声地强调道。
“正因为是朋友,才不愿意。”
徐风似是解释,似是赌气,少见地将语气加快。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若别人都轻他贱他唾弃他,他可能会浑浑噩噩的苟活;但在真正朋友面前,他却不得不在乎自己的尊严与体面。
以前徐风的人生中没有朋友,只有看客和恩主,狂热的追求者和无数冷漠、鄙夷的路人。就在今天,他有了一个朋友,他不能让朋友看轻自己。他要像样地活着,他要活出样子!
“明白了。”赵欢点一点头。
“那如果不是庇护和施舍?”
赵欢盯着他的眼睛道:“而是朋友的关心和帮助呢?”
徐风整个人愣了一下,赵欢则又道:
“朋友间不是应该互相关心和帮助的嘛。我帮助你,同样的,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我?我又能帮助公子什么呢?”
赵欢看着徐风的改变,颇有一些感慨,若是没有自己横插一杠子的话,他也许还安心自得做着太史华的男宠吧,现在,将来,却注定不一样了,然而又将何去何从呢?
还有毓儿、王卷、卫离、孙奕、黑肤、孔瑶、王翦,还有那一百多位落难的女子……这些人,这个世界,都将发生不可逆转的偏移与改变。
“我又能帮助公子什么呢?”徐风问着。
赵欢道:“我要你——”
徐风的眼睛蓦然睁大,心脏快要跳出了体腔,赵欢却大喘气似的,缓缓接道:
“——同我一起,见证这个天下!”
……
……
螭园之中,歌台暖响,水汽氤氲,直如仙境。
一座假山之后,两个交缠在一起的朦胧人影,是一男一女,少女秀美,男人则更是俊朗非凡。
须臾,细喘的少女伏在男人的怀里道:“李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恋尘走?”
原来,这女孩儿名作恋尘,是螭园中专门侍候太史云央的婢女。
男人道:“尘儿放心,我李园言出必行,纵算我拼尽性命,也要将尘儿救出这座无形的牢笼。不然就让我……”
“不许说。”
少女的盈盈玉手忙将男人的嘴按住,眼眸里满是幸福,“嗯,李大哥说能,就一定能,尘儿相信。”
李园温柔而可靠的声音道:“等我们逃出这临淄城,就去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我打猎,你织布,咱们生一大堆娃娃,可好?”
怀春少女的脸上顿起一片绯红:“一大堆?你当人家是猪啊?”
“尘儿不喜欢小孩?那咱就不生。”李园憨厚地挠一挠头,宠溺地道。
恋尘又急忙说:“谁说人家……谁说人家不愿意了。”滚烫的小脸儿已经快要藏到男人的衣襟里面。
正此浓情蜜意时,男人却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大哥怎么了?”恋尘少女抬头一看,却见李园的眼中已经闪出了泪光。
“李大哥,出了什么事吗?不要吓我!”
李园噙着眼花道:“尘儿,大哥本不该骗你的,我被那赵国的长安君逼迫,已经与他定下了生死之约,便在两日之后在稷下学宫决斗。两日之后,大哥就不知还有没有命来看尘儿了。”说到最后,已是声泪俱下。
“什么?李大哥。那我们现在就走!”
“不行的,若我不去参加的话,他就会把他犯下的累累罪行,都推在我的头上,到时候整个齐国都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恋尘的身体颤抖起来:“岂有此理,他怎么可以如此霸道!”
“唉——”李园叹一口气道:“他是赵国公子,身份尊贵无比,我一阶寒门布衣,自是无法同他相争的。”
“我去告诉三小姐去,让她做主,三小姐人很好的。”
“不可以!”
李园忙道:“我们私定终身,已是触犯了大忌。太史小姐御下虽然宽和,但知道了我们的事,也一定不会让我们走的。”
“那怎么办?”婢女恋尘快要急得哭了。
“尘儿莫急,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李园看着火候到了,将嘴贴在少女耳边交代一番。
恋尘听后吃了一惊,迟疑地道:“这样……真的行么?”
李园拉着她的小手,握在自己温暖的手心:“尘儿放心,我们又不害是要公子欢的性命,只要把他绊住一日,就不算是我爽约了,到时候我们便可以一起远走高飞,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恋尘眸光闪闪,眼前仿佛展开无限憧憬,终于点了点头,下定决心:
“嗯,我听李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