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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龙海萍躺在干草铺成的简易床垫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梅吟雪的态度犹如当头棒喝,令她深受震动。躺在地上,瞪着夜空,过往的种种不由自主地一一浮现在脑海中。她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在同一场车祸中双双亡故,剩下她一个人在孤儿院中长大。早慧的她自小有着比同龄人更多的成熟,也对人生过早地产生了厌倦。她一直认为自己不过是这花花世界的一个匆匆过客,对这个世界,她找不到值得留恋的地方,所以从不热衷。正是因为这种心态,使得她这一生都像她的名字,浮海之萍,随波逐流,甚少自己的方向和目标,大多数是迁就了命运的安排。读书,考大学,当警察,谈恋爱,参加考古队……无一不是受周围环境和人的影响,而她自己一直是一种被动的无可无不可的无所谓心态。
直到遇到梅吟雪。
是的,当初梅吟雪有意阻止自己来到六百年前。但是,她平生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了自己内心意愿的召唤,不顾一切地跟了过来。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经历了很多事情,甚至多次遇到生命危险。她意识到,如果自己还是原来那种随遇而安的心理,只怕不但帮不了梅吟雪,反而会害了她。
想到这,龙海萍的心不由一阵狂跳。
她再也躺不下去,翻身坐了起来,打开自己随身的包袱,里面还有自己自六百年后带来的东西。她一样一样地抚摸了个遍,又一样一样地投入了火堆,看着它们一样一样燃成灰烬。最后剩下的是一支烟,她抽出一根火枝,就着火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龙海萍,你现在是龙定轩了。好好面对你的人生吧!”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她一脸的沉思,在沉默中,慢慢地一口一口吸完了最后一支烟。
将烟头投入火中,看着它也一瞬间消失。龙海萍再无睡意,她从怀中取出《刘氏穴谱》,就着火光,翻开了第一页。只看了几页,她的神情开始变化,原本肃穆的脸上开始变得又惊又喜。
第二天一早,当韩进一等人醒来时,一见龙海萍的样子,个个都惊愕地张大了嘴,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相信。原来龙海萍已经解下了束发,梳起了马尾,脸上洗得干干净净。虽然她仍身着一身男装,但解开了束胸,女子的妩媚特征已经一览无余。
龙海萍看到韩进一吃惊的样子,抢先上前施了一礼,诚恳地说道:“韩大哥,在下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只是因为路途安全,才不得已女扮男装。但韩大哥真诚以对,在下也不愿对大哥有所隐瞒,还请韩大哥恕罪。”
韩进一还在张口结舌,史红石已经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兴奋地推了龙海萍一把:“呀!原来你也是女的啊!难怪长得这么俊!说实话,我开始也怀疑过。但你个子长得太高了,我还以为你跟吟雪妹子是一对金童玉女呢!”
听她这么一说,龙海萍才恍然大悟。难怪少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原来是因为她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她的身高在六百年后只是普通女子的身高,但是在六百年前,却是大多数男子的高度,女子更是少有长这么高的。
她听史红石赞自己和梅吟雪是一对金童玉女,不禁朝梅吟雪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她也正微微愕然地望着自己,眼中除了意外之外,还有些许的不赞同。她知道梅吟雪不欲自己暴露身份,便向她歉然地望了一眼。梅吟雪蹙着眉,垂下了眼帘。
韩进一疑云满腹,一言不发。
一旁的方大勇脸涨得跟关公似的,挠着头吭哧了半天突然憋出一句话来:“那,那我们还是兄弟吗?”
众人一听,不由哄然大笑。史红石笑着道:“傻瓜,人家是女的,怎么跟你称兄道弟?!”
龙海萍忙说:“不,不,不,各位大哥永远是我的大哥!”
这时,韩进一已经回过神来,微微笑道:“不错!大家是江湖儿女,何必拘礼?做不成兄弟,大不了咱们做兄妹!”
众人听了,不由相视一笑,只觉又亲近了好几分。
这时,方大勇指着还捆在树上的矮胖子问道:“大帅,龙兄……哦不,龙姑娘,你们看怎么处置他?要不要一刀宰了?”
那矮胖子饿了一天一夜,早已没有当初的神勇,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但仍惊异地望着突然变身为女儿的龙海萍。
龙海萍走到他面前,和颜悦色地问道:“你是汉人,为什么要帮蒙古人对付汉人呢?”
那矮胖子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你不是龙大帅的亲戚吗?怎么不去问他?!”
龙海萍沉默了一下,道:“不错,等我有机会碰到他,一定好好问问他。方大哥,放他走吧!”
方大勇正在迟疑,龙海萍又道:“烦你给龙破天捎个信,就说我劝他还是不要跟自己的民族做对,免得遗臭万年!”方大勇听到她要让这胖子捎信,立刻上前松绑。
那矮胖子狐疑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跟龙大帅是什么关系?”
“我们两个……”龙海萍沉思着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本来就是一个人啊。”众人听了只当她是在说玩笑话,龙海萍自己心中却是升起一股难言莫名的情绪,像是伤感又像是惆怅。
那矮胖子松了绑,拳头一抱,大声道:“俺熊阔海从不欠人人情,今天算欠你一条命,来日必定报答!你放心,你的信俺一定送到!”说完,一转身,大踏步离去。
目送他走远,史红石嘲笑道:“看他长得跟个矮冬瓜似的,名字取得倒是高大。”方大勇听了不禁嘿嘿一乐。
龙海萍却是一脸严肃,收回目光,对韩进一说道:“韩大哥,我们走以后,你立刻带队伍离开这里。徐达不日便会挥师北伐,你要避开他们大部队的方向。”
韩进一点了点头,史红石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韩进一已经挥手拦住了她的话,对龙海萍沉思着说道:“龙妹,咱们虽然相交日短,但大哥相信你绝非普通人。不管你是什么人,大哥都听你的,你放心便是。日后有什么需要,记得来找大哥!”
龙海萍心中一暖,感激地说:“多谢大哥信任!将来有一天,小妹一定将身世和盘托出,绝不隐瞒一丝一毫!”
韩进一深深望她一眼,用力点头。
这时,拱司卫的人已经过来催促龙海萍等人启程。
龙海萍与梅吟雪、史红石三人收拾停当,与韩进一依依惜别后,这才一起骑马赶到约定的山坡上。为了表示回来的决心,史红石将跟随她的几名丐帮弟子全部编入了红巾军,她一个人跟随龙海萍等人南下,倒是充分体现出了江湖女儿的胆色和魄力。
等她们赶到山坡,郑校尉和蓝玉已经各率手下在那里等候。郑校尉一见龙海萍恢复了女儿身份,不禁又惊又喜。蓝玉却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并未表现得有多意外,显然已经从徐达那里得到了什么口风。相反的,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梅吟雪身上。
一群人会和后,由郑校尉带头,打马离开了一片狼藉的战场,直奔郑州方向而去。
一路上,蓝玉都在千方百计找机会接近梅吟雪。好在龙海萍早有准备,她和史红石一左一右护住了梅吟雪的坐骑,根本不给蓝玉插足的机会。蓝玉心中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他看出是龙海萍从中作梗,心中不由对她又恼又恨。
一行人马不停蹄,晌午前便赶到了郑州城下。龙海萍勒住马头,睁大了眼睛,惊奇地打量着这一方古城。此时的郑州城,规模远远不及六百年后的郑州市。它的城门并不宏伟,城墙也并不高大,在一片旷野中,显得有些弱不禁风。龙海萍不由得怀疑,这样的城墙在战争中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尽管郑州城显得并不牢固,但是防守却甚是森严。城头的守卫官兵远远看到有一队人骑马而来,担心是元兵来袭,立刻关闭了城门。
蓝玉存心在梅吟雪面前显示自己的威风,抢先冲到城下,提着马鞭指着城头的指挥官劈头盖脸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连小爷的道都敢挡!快点给我开门!”
那指挥官不甘示弱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再说!”
蓝玉大怒,朝他的亲兵队伍一挥马鞭:“给我上!”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蓝玉飞扬跋扈,他的手下也跟着骄横惯了,那一队亲兵居然不顾朝廷法令,真的列开阵势,准备向城门发起冲击。
城头上的指挥官见状大惊,高声喊道:“冲关可是死罪!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守城的官兵立刻张弓引箭,对准了城下众人。
蓝玉冷冷一哼,一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神情。
龙海萍早已忍无可忍,拨马上前,拦住蓝玉,冷声道:“蓝将军,你藐视军纪,就不怕皇上知道吗?”
蓝玉也早已看她不顺眼,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地说:“你一个女人懂什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正在这时,郑校尉突然也拨马上前,伸出腰牌道:“蓝将军,拱卫司奉有圣上口谕,凡有大臣违反法令者,皆可就地缉拿。蓝将军还是不要让属下为难。”
“你!”蓝玉勃然变色,但他知道拱卫司虽然职级低,却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只好忍住了,冷冷道:“好你一个郑怀远,不过一个七品小官,敢跟我蓝玉做对,将来你可别后悔!”
郑校尉抱拳不亢不卑地说了句:“不好意思,蓝将军,得罪了。”说完,他又转身,向城楼出示腰牌,报了身份。城楼上的指挥官这才通报了守城官员,又命人打开城门,放他们入城。
守城官员王辽听说是朝廷官员来了,立刻亲自出来迎接,引路带他们去驿馆休息。他素知蓝玉的大名,不但既往不咎,还答应晚上设宴款待众人。蓝玉见他奴颜婢膝,更加不可一世。
郑校尉在驿馆安排好了住处,正琢磨着找一个什么借口去拜会下龙海萍,就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然是龙海萍!他心中大喜,忙将对方让进了房间。
龙海萍怀有心事,并未注意他的情绪,一进门便试探着问道:“郑校尉,刚才在城门口,我听到蓝将军喊您的名字……?”
郑校尉手还扶在门框上,忙兴奋地接口道:“是了,在下郑怀远,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龙海萍……”龙海萍一听他的名字,已经心头一震,迟疑地问道,“不知郑校尉祖籍哪里?”
郑校尉见她神情古怪,心中诧异,嘴上答道:“在下祖籍终南山下的郑家村。”
龙海萍的心咚得一跳:“令尊可是位私塾先生?你还有一个哥哥被蒙古人抓了丁?”
郑校尉闻言大喜,兴奋地点头道:“龙姑娘认识家父?”
“我,我……”事出意外,龙海萍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不忍一下讲出他父母惨死的噩耗。郑怀远见她神色不对,心里一紧,小心问道:“怎么了?”
龙海萍心乱如麻,从怀中掏出郑老头的家书,递给郑怀远,含糊说道:“这是郑老伯托我给你带的家书。你,你先看看……”
“家书?”郑怀远狐疑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信头,神色大喜,兴奋地说:“哈,果然是家父的笔迹……”他一边看,一边开心地说,“原来龙姑娘是家父的救命恩人!家父让我代他多谢龙姑娘呢!哈哈,他还以为龙姑娘是男子呢……唉,都是我这做儿子的不孝,他老人家还不知道我已经到拱司卫任职了呢……”他嘴里絮絮叨叨,不一会看完了信,忽然抬头奇怪地望着龙海萍,不解地问道:“只是,这信怎么好像没写完?”
龙海萍呼吸一滞,郑老头两口惨死的景象又浮现在脑海中,她竟有些不敢迎视郑怀远的目光。
郑怀远的笑容不知不觉僵住了,有点害怕地问道:“我爹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龙海萍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她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尽量委婉地将郑老头夫妇惨死的消息说了出来。
等她说完,郑怀远半晌没有动静。
龙海萍担心地抬起头来,只见郑怀远脸色雪白,牙关紧咬,浑身都在发抖。她的心一紧,情不自禁握住了他紧绷的双臂,急忙安慰道:“我们已经将大伯大妈安葬好,他们,他们……”
“是谁?!是谁杀了他们?!”郑怀远置若罔闻,浑身哆嗦,从牙缝里挤出一串问话。
龙海萍想到了挝靓花渣,想起了她亲口承认杀了郑老伯夫妇,而自己却放过了她。她的心里又是惭愧又是痛苦,低头道:“凶手就是当初抓你爹的那个女人,她……我,我对不起你,没能为大伯大妈报仇!”
郑怀远浑身颤抖,憋了半晌,突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吼叫:“啊——”一把甩开了龙海萍,扭头跑了出去。
龙海萍吃了一惊,忙追出门去:“郑怀远——”
郑怀远的一声惨叫惊动了驿馆的所有人,龙海萍一出门,便看到梅吟雪和史红石也从房中走了出来,正诧异地望着这边。
史红石问道:“出什么事了?”
龙海萍望着梅吟雪,焦急地说:“他就是郑老伯的儿子郑怀远!”
梅吟雪“啊”地低叫了一声,脸色苍白地问:“你将郑老伯的事情告诉他了?”
龙海萍点了点头,来不及解释更多,朝着郑怀远的方向追了出去。
郑怀远一口气跑出驿馆,冲到附近的一处小树林里,一边狂吼着,一边举起刀,跟疯了似的,朝着一棵树一阵没命地乱砍。龙海萍冲到他身后,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身影,一动不动。看着他疯狂的举动,她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只是不知道当郑怀远面对挝靓花渣时,是否也像自己一样下不了手?不,他不会像自己,他会将挝靓花渣千刀万剐!挝靓花渣,可恨的挝靓花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当龙海萍发觉自己竟然在为挝靓花渣担心时,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是杀人凶手,不是该杀人偿命吗?为什么自己会为她担心?
龙海萍正胡思乱想着,郑怀远已经砍得精疲力竭,钢刀脱手而出,手掌虎口早已经震裂,一片血肉模糊。他噗通跪在地上,突然间嚎啕大哭,口中大叫爹娘,只让闻者心酸难禁。
龙海萍情不自禁地上前,蹲□按住了他的肩,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郑怀远泪眼滂沱,哭得像个孩子。他看着龙海萍,仿佛看到了亲人,大哭着泣道:“我答应我爹要出人头地……我答应我娘要找回哥哥……他们还不知道我进了拱司卫……我想过年回去看他们的……他们……他们……”
龙海萍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用力将他抱在了怀中,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爸爸妈妈也都知道,他们都在天上看着呢……”说着说着,她不禁想起了自己也在天上的父母,一阵悲从中来,不由得放声大哭。
两人再无言语,抱头痛哭成了一团。
回到驿馆后,龙海萍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半天都没有出门,直到郑州守备王辽派人来喊他们赴宴。这时,龙海萍才想到,这一个下午,梅吟雪居然没有过来过问一句。似乎经过昨夜一席谈话,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远了。
龙海萍怅然若失了半晌,这才起身洗了把脸,又振作了一下精神,这才出门赴宴。
出乎她意料的是,郑州城虽然看上去破旧,但这守备的宴席却是丰盛异常,不但鸡鸭鱼肉一应俱全,还有各种奇珍异果,席间更有歌舞相伴。可惜龙海萍情绪不佳,见到一桌山珍海味也只是食不甘味。她抬眼去看郑怀远,发觉他也是情绪低落,只是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喝着闷酒,不禁替他担忧难过。当她再看梅吟雪时,发现梅吟雪已经换回女装,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心里不禁一暖。至少,她还是关注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觉一阵凄凉。原来爱情让人如此卑微,只需对方一个眼神,自己已经是感恩戴德。
正在这时,王辽忽然起身击掌,音乐响起,一队蒙着面纱的舞女身姿婀娜地飘了进来。王辽兴奋地说:“各位,这是下官特意从京城请来的舞妓,今日正好一饱眼福!”蓝玉乐得带头鼓掌。
那群舞女列队摆好姿势,为首一人身材窈窕,身穿红色紧身舞衣,脸带红色面纱,眉心点了一颗鲜艳若血的胭脂,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眉眼如水,格外引人注目。鼓声一动,音乐响起,众舞女翩翩起舞。龙海萍起先还未在意,但越看越是惊奇。她只道古代的舞蹈必然简单无比,没想到曼妙如此。那些舞女跳得如敦煌壁画中描绘的飞天在世,个个翩若天女下凡,尤其是为首那红衣女子,舞姿翩然,不似凡人。跳到□处,她在场中绕场一圈,红色水袖翻飞,如春风一般从王辽开始,一一拂过众人面前。
蓝玉已经喝得有些醉意,醉眼惺忪,闪烁着不安分的光。当水袖从自己面前拂过时,他竟然伸手一把抓去,想要将那舞女拖到怀中狎昵一番。眼见那水袖便要被他抓住手中,那舞女手腕不易察觉地一抖,蓝玉一把抓了个空,水袖已经飘到龙海萍面前。
龙海萍心中微微一动,水袖柔软异常,要控制它的方向,难度何其之高!她见水袖飘来,带着微风,却是一动不动,脸上不动声色地望着那舞女。那舞女也望她一眼,似是微微一笑,一扭身子,已经飘了过去。
蓝玉抓了空,心中着恼,仗着酒劲,高声嚷道:“不行,不行,这小娘子是在调戏本官!王大人,快快罚她陪我一杯!”
王辽不敢得罪他,忙赔笑道:“是,是!柳姑娘,蓝将军可是皇上的红人,你快些来陪将军喝一杯。”
那舞女停了舞姿,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蓝玉,一边慢慢走上去,一边柔媚地说道:“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蓝将军啊!”说话间,她已经走到蓝玉身边,身子柔软地倚了上去,娇滴滴地说:“可是,蓝将军,奴家不会喝酒。”蓝玉感觉到她柔若无骨的身子,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早已意乱情迷,头脑发晕,结舌问道:“那,那你会什么?”
那女子装模作样地假装思考了一下,道:“既然蓝将军是军爷,那奴家为将军舞剑一曲好不好?”说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经刷得拔出了蓝玉腰间的佩剑,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暗暗握住了剑柄。
事出意外,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龙海萍已经一跃而起,紧贴到了那女子身后,一把攥住了她的肘部。
那女子愣了一下,立刻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娇嗔道:“你这是作甚?吓死奴家了!”蓝玉也瞪着龙海萍,醉醺醺地吼道:“你干嘛?!”
龙海萍鄙视地扫他一眼,脸上却微微一笑,道:“古人不是讲击筑而歌吗?这位姑娘既然要舞剑,那我来合奏一首如何?”
王辽见气氛诡异,呆了一呆,鼓掌道:“好,好!”
龙海萍弯腰拿起蓝玉的碗筷,趁势将那舞女挤开蓝玉身边,用筷子敲了敲碗,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对那舞女气定神闲地说了句:“姑娘,请!”
那舞女盯了她一眼,瞬间目光又变得风情万种,慵懒地说一句:“何乐而不为?请!”说着,身子一动,一剑斜斜刺出,人已经滑回场中央,姿势甚是美妙。
王辽立刻带头鼓掌叫好!
龙海萍也一转身子,用筷子一击碗沿,发出一声脆响,按着节拍,口中缓缓吟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幽思难忘。
何以价优,唯有屯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正是曹操的一首《短歌行》。
起初几句,龙海萍念得漫不经心,那舞女跳得也软软绵绵。但几句下来后,龙海萍渐渐入了诗境,有感而发,不觉用了真气,声音朗若龙吟,震人心肺。那舞女也不由得收敛心神,手中长剑也不再绵软无力,而是剑风飒飒,看得人摒心静气。
在座的有梅吟雪和史红石等武林中人,均已看出那舞女绝非一般的舞妓,而是身怀绝技的剑术高手。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那舞女定定望了龙海萍一眼,眼中已全无柔媚之气。她不知想了些什么,垂下眼帘,抱剑施了一礼:“各位,献丑了!”说完,将剑奉上,转身带众舞女离开。
蓝玉被她的剑术震慑,竟然不能出声阻止。
龙海萍望了一眼梅吟雪,梅吟雪的眼中似乎与她一样的疑惑。两人相视一眼,龙海萍会意地点了点头,拔腿跟了上去:“姑娘,等一下。”
那女子已经出了宴厅,闻声一回头,莞尔一笑:“龙姑娘有何指教?”
龙海萍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姓龙?还没请教姑娘高姓大名?”
那女子神秘地一笑:“龙姑娘不是要去京城吗?到了京城,咱们自有机会相识!”说完,扔下龙海萍,扭头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