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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海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讲道:“晚辈不才,斗胆给前辈讲一个故事吧。”
此言一出,她身后的众人一阵骚动,都想不通她此时哪来的这般闲情逸致。
轿子里的人倒是回应了声:“哦?”
龙海萍听他虽然表面上语气平淡,但声线紧绷表明他在凝神倾听,心里愈发笃定,稳住气息继续道:“我猜大概二十多年前吧,江湖中有一位年轻人——他出身用毒世家,自小嗜毒如命,一心钻研制毒用毒的功夫,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为绝顶的用毒高手,江湖中鲜有对手。但他对虚名不感兴趣,一心只想搜遍天下各种奇毒。后来,他听说江湖中有一位人称毒鬼医仙的用毒高手,手中有一种无人知晓配方的奇毒,便向对方提出挑战……”
毒虫已经聚拢到她的脚下,梅吟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挝靓花渣忍不住伸手想把龙海萍拽进门槛。龙海萍却神色镇定,纹丝不动。
这时,轿子里传出一声轻咳,哨声陡然低了下去,毒虫停止了前进,窸窸窣窣地在原地爬来爬去。借着背后的烛光,龙海萍看清了地上有毒蛇、蜈蚣、蝎子、蟾蜍等等,还有许多她没见过的毒虫,一阵反胃,忙抬头移开目光,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位年轻人与毒鬼医仙比试用毒,胜负结果晚辈不好断言,但我知道这位年轻人的确在毒鬼医仙那里见到了他自己生平未见过的一种奇毒。从此以后,年轻人对这种毒念念不忘,总想得到培育它的秘方,但花了近二十年仍然没有得到。这时候,年轻人已经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但在他心里,什么都没有那奇毒重要。为了这种奇毒,他可以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女儿。”她一边说一边回头扫了一眼唐心影,只见她似被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神情又是感伤又是怨恨。傅宏博则低垂着脑袋,一脸地垂头丧气。
“他自己得不到那奇毒,便将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他派自己未来的女婿去接近毒鬼医仙的弟子,花言巧语博取了她的好感,想要通过那弟子盗取奇毒。”龙海萍说到这里,只觉挝靓花渣抓住她胳膊的手一把攥紧了,她忙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可惜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未偷到那奇毒,反而先中了毒。毒鬼医仙的弟子为了救他,不惜毁了自己容貌,还被毒鬼医仙逐出了师门……”
身旁的挝靓花渣想起往事,已经泪流满面。龙海萍皱了皱眉,顿了一下,她叹了口气,揽住挝靓花渣的肩,沉声道:“后来,毒鬼医仙仙去,唐门主知道天底下只有他这个徒弟还会制造那种奇毒,所以你到处找她,对吗?”
轿子中的人沉默了一会,阴恻恻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是绝云谷的人吗?怎会知道这些来龙去脉?”
周芷若等人也是惊讶,因为他们习武之人尤其是名门正派,向来把用毒的门派当做歪门邪道,从来不屑于把他们放在眼里,所以对对方发生的一切都不甚关心也不甚了解。而今龙海萍说得头头是道,而轿子里的唐门门主唐瑄似乎也并无否定之意,众人也都对她的身份起了好奇,而周芷若却是清楚知道她的背景的,不禁更是惊讶。
龙海萍回头看了一眼蜡烛,已经烧了快一半,心里微微一沉,回过头来道:“晚辈不是什么绝云谷的人,只是碰巧见过唐门主的千金,也碰巧认识毒鬼医仙的弟子。而这些故事,都是晚辈猜出来的!”
轿子里的人失声道:“猜出来的?!”
龙海萍已经验证了心中所想,不去理会他,径自说道:“前辈,既然您是想找毒鬼医仙的弟子,那便与其他人不相干,是否可以放他们走?”她揽了揽挝靓花渣的肩膀,道:“我陪她留下,咱们可以好好谈谈。”挝靓花渣听她愿意陪自己留下,心里一甜,刚才勾起的伤心一下烟消云散,乖乖偎紧了龙海萍。
燕子门、扶风堂和丐帮等人见龙海萍关键时候舍身救人,心里都是有些钦佩。周芷若却一下急了:“那怎么行?!你身负重任,怎能陪这妖女送死?!”不等龙海萍开口,她又自作主张道:“既然唐门是冲她来的,我们只管把她交出去便是!”其他帮派的人立刻纷纷附和。
龙海萍心里暗暗皱眉,说什么名门正派,关键时刻还不是为了自己利益牺牲他人?她紧了紧挝靓花渣的肩膀,暗示自己不会弃他而去。挝靓花渣一心在意龙海萍对自己的关心,竟然对周芷若等人的行径完全不放在心上,只对龙海萍甜甜一笑。
这时,轿子突然停住,前面的轿夫里利落地掀开帘子,轿子里的人缓缓探身钻了出来。众人平时只知现任唐门门主的唐瑄为人低调,很少出入江湖,鲜少人见过他的真实面貌,此时一看,却仍见不到他的脸面。原来他头上戴了一个竹编的又扁又宽的斗笠,斗笠四周垂了一层黑纱,将他的脸面遮挡了起来。
龙海萍的目光却集中在他的穿着上,他的衣袍很像中世纪西方的传教士,在腰以上外面又搭了一层,好像额外搭了两个布袋。她小声对挝靓花渣道:“你注意他的衣服了吗?”
挝靓花渣点点头:“嗯。想必那里面藏了不少□□。”
唐瑄对着庙门拱拱手,和和气气地说:“列位何须着急?一切待在下验证了这位姑娘的身份再做定论不迟。”
扶风堂等帮派首领也聚集到了门口,闻言急不可耐地问道:“快说,你要怎样验证?!”
唐瑄不紧不慢地缓缓走向庙门,脚下的毒虫竟然纷纷往两边避让,让出一条同肩宽的通道。随着他的靠近,龙海萍的心跳一阵阵加速,暗暗琢磨在一个什么样的距离可以尝试冒险突袭去擒住他。挝靓花渣觉察出她的心思,一把攥住了她,紧张道:“你不要碰他!他全身都是□□,一沾就会没命。”龙海萍被她一提醒,不由得一下泄了气。
唐瑄走到距离龙海萍和挝靓花渣不到两丈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仔细打量着挝靓花渣的脸。挝靓花渣被他盯得别扭,气哼哼地扭开了脸。唐瑄发出一声古怪的几不可闻的叹息,缓缓道:“我那女婿是见过毒鬼医仙的弟子的,可容他出来做个人证?”
龙海萍直觉他已经确认挝靓花渣的身份,更觉他那声叹息颇为古怪,却想不出其中缘故,一边脑子飞快运转,一边转身让出位置,招呼史红石将傅宏博押过来。傅宏博垂着头,不敢看挝靓花渣,也不敢看唐瑄,颤声艰难道:“岳父……岳父大人,小婿认得她,她,她便是毒鬼医仙的弟子,南疆苗寨的挝靓花渣……”他讲话的时候结结巴巴,浑身颤抖,似乎对唐瑄颇为惧怕。
众人已经从刚才龙海萍编的故事里对号入座知道了傅宏博便是那个当年去骗取挝靓花渣毒方的女婿,心中对他颇为不屑,但也知道他是最好的人证,当下有人嚷嚷道:“唐门主,既然令婿都已经确认,现在该放我们走了吧?”
唐瑄冷冷一笑:“我要毒鬼医仙的弟子何用?我要的是她手里的毒!”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对挝靓花渣嚷道:“什么毒?这位姑娘,你倒是赶快给他呀……”
龙海萍总觉唐瑄怪怪的,不足为信,但是又别无良策,只得望向挝靓花渣。只见挝靓花渣眼珠一转,盯着傅宏博古怪地一笑,高声对唐瑄道:“唐门主,难道你的宝贝女婿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将你想要的□□给了他了吗?”
傅宏博早已经预感不妙,闻言脸色煞白,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对着唐瑄举过头顶,磕头如捣蒜:“岳父大人容禀!小婿也是前日刚拿到□□,但不敢确认是否是岳父大人所寻之药,所以昨日才在丐帮长老身上一试……”他话音未落,后心已经挨了狠狠的一脚,他身子前扑,整个人趴在地上,小玉瓶也脱手而出,就势滚到了唐瑄脚下。原来是史红石听他亲口承认毒杀了郭长老,又恨又怒,冲上来狠狠蹬了她一脚。她还想追上去杀了他,龙海萍怕她被毒虫咬伤,忙将她拽住了。
唐瑄也不管趴在地上的傅宏博,飞速地弯腰捡起小玉瓶,将信将疑地举起来借着火光左右打量。
挝靓花渣知他心中不敢确定瓶中的□□是真是假,只做不知,继续阴阳怪气道:“说得好听!我看你根本就是想据为己有!”
傅宏博急急解释道:“岳父大人,你不要听她污蔑我,我是真的不能确定那药性……”
挝靓花渣见他上钩,冷笑道:“你说的对,那药性是不好确定,但你通过别人来确认又岂能作准?”
傅宏博恍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脸色惨白,回头指着她厉声道:“你住口!”
挝靓花渣看到了他的恐惧,只觉心中畅快之极,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痛苦凄凉,她咬牙道:“只有你才尝过那□□的味道,也只有你自己才能确认我给你的这瓶□□是不是当年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