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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毓在走到自己的桌案旁时,嘴角掀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待他坐下后,穆毓突然出声对苏绰道:“苏相近日似乎对解决国舅一事胸有成竹。”
苏绰面露笑意,问道:“晋公为何认为老夫欲对付的是国舅而不是你呢?”
穆毓反问苏绰道:“你有那个能耐?就凭你手上的吏部跟刑部?跟孤斗?就不怕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苏绰笑着将穆毓的话听完后说道:“马有失蹄,谁知晋公是否也会有时运不济的那一日呢?”
“若真是有那一日,苏相也该……”穆毓抬头望着房梁,而后笑着慢慢的说道:“化成一抔黄土了吧!”
“咱们不妨拭目以待。”苏绰说这话时,穆毓正好低下头望着他,而他亦是望着穆毓,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眸眼已燃起了硝烟。
但若是完全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会将此认定为好一副惺惺相惜、和乐融融的美好画卷。
穆毓与苏绰之间的战火已经在无形之中点燃,那么元闵这边呢?
称病在家,足不出户的元闵,只要一闭上眼便脑中便会闪现出洛阳宫失火的场景穿插其中的是穆纬使用卑鄙手段残忍对待他的场面。
这样的日子,搅得他的生活不得安宁,在坐立不安当中度过的元闵,在午后的时候接到了于谨递来的拜帖。
急欲摆脱困境的元闵欣然接受了于谨的拜帖,早早就准备好一切,就等于谨上门来了。
“爹,你走慢点儿……”于子安快步小跑追上于信,完全将在门外等候的元闵当做了石柱子。
“于信,你给老子滚回来!”跟在后面的于谨一声怒吼,将已然跑远的于信叫停,于信拉拢着脑袋,退了回来。
元闵犹如一个局外一般看着这祖孙三人,他在思考着是否需要开口说话,若是说话,又该说些什么好,但也就是在他思考的那点时间里面。
于谨先说话了,“贱内携小女到城外寺内还愿去了,家中无人照顾,便一起带来了,国舅不会见怪吧?”
“不见怪,不见怪,守诚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何会见怪?来,”元闵伸手招呼于子安到自己身旁来。
于子安看了于谨一眼后,见他点头,便大方的走上前,对着元闵施礼问好道:“子安见过元国舅。”
元闵哈哈一笑后,伸手摸了摸于子安的发髻后,向于谨道:“这孩子跟守诚幼时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他长得像他娘。”于信在一旁傻兮兮的笑道,“他娘就是我媳妇儿,就是……”于信突然间记不起他媳妇儿的闺名来,想了好一会儿,才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寻求于子安的帮助,“儿子,我媳妇儿叫什么来着?”
于子安皱着眉头,不大情愿的说道:“爹,娘亲名讳又岂是儿子能亵渎的?”
于谨在接收到于子安求助的信号之后,开口说道:“孤独半夏。”
于信却又懵懂的问于谨道:“独孤半夏是谁?”他忽然转身面对元闵,问道:“是你吗?”
“……”对于于信元闵选择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策略来应对,于是他笑着对于谨说道:“于将军亲自上门来拜访,我却将于将军堵在府门口,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来”元闵侧身一步,让出道路,对着于谨说道:“于将军里面请。”
“国舅客气了。”
于谨随着元闵进了府门,来到元闵为其准备的会话的地方后,便就开始了一系列没有什么重点的谈话。
于谨今日突然造访元闵府上,主要还是穆离传来信件说不知元闵府上那株他手植的西府海棠如今是死是活。
徒弟好端端的,怎的就会记起元闵府上那株他手植的西府海棠来呢?若以他说,徒弟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提到这些事,他想其中必有猫腻。
只是元闵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又是推杯换盏、又是谈天扩地的到底有几个意思?难不成徒弟的意思是说元闵有问题吗?
于是于谨突然打断元闵的话,如是问道:“听闻国舅前两日受了惊,不知现下可还好?”
元闵的思绪当即有过一瞬间的空白,恍惚过来于谨问的是什么事的时候,元闵脸上突闪一抹尴尬的异色,他说:“多谢于将军挂念,不过是受了点风寒,养几天便好了。”
于谨点头叹惋,“这样啊!”
元闵略带诧异的看着于谨,怎么他觉得于谨听到他养几天便好的话后有种惋惜之情,于谨今日来访莫不是只是为了看他是否病入膏肓了?
在确定元闵没有被人调包之后,于谨的心情也畅快起来了,便是先前入口无滋无味的酒,在他现在喝来却如玉液琼浆,“果然喝酒还是要到国舅府上才行,若是在别地哪有这等好酒!”
于谨将话说完,可元闵却是有点莫名其妙了,于谨今日说话怎么没有重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很被动?
“听闻国舅府上的西府海棠种得不错,花开得不错吧!国舅不妨让人搬一盆过来,咱们哥俩赏赏花?”
听完于谨的话后,元闵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怎么出生贫贱,也不可能连这点东西也不懂吧!
元闵刚想要开口解释西府海棠的花期并不在冬季的时候,于信便抱着一盆光溜溜的植株出现在他们眼前。
于信警惕地看着于谨以及元闵两人,在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立马将花盆放下,自己则昂首挺胸呈保护状站在那盆枯枝的面前。“这是我的,你们不能跟我抢。”
于谨一看到于信身后的那一堆枯枝,便一脸的不悦,他沉声问于子安道:“子安,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搬了一堆枯枝回来?不是让你们去找西府海棠吗?”
“于将军?”于谨话音一落,元闵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于谨,感情他们来他府上竟还存着这等心思。“令郎这是……”
元闵口中的‘令郎’两字一出口,于谨心中便咯噔一下,心想:好家伙,连令郎都出来了,估计离他摆谱的时刻也不远了。
于是于谨立马哈哈一笑,道:“我听说国舅府上西府海棠不错,见两个小的跟在身边左右无事,便让他们去寻几株来看看。”
话至此处,于谨突然一转话头,“不过,这就是西府海棠吗?我瞧着怎么感觉不像啊!原来西府海棠就是一堆枯枝啊!”说到家尽兴处,于谨还起身走到于信身后装模作样的打量起那堆枯枝来了。
只是下一瞬,于谨便被于信推到一旁,看着犹如母鸡护仔一样护着那堆枯枝的于信,于谨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细语道:“徒弟明明说想念国舅府上的西府海棠,怎么、原来就是这东西?”
于谨的喃喃自语落入元闵的耳中,吓得他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左右观望,僵着身子不敢随意动弹,他开口试探于谨道:“于将军所言的徒弟,不知可是离儿?”
于谨将落在那一堆枯枝上的视线转落在元闵身上,说道:“我统共教了四个人,你眼前的算一个。剩余三个皆为皇家中人,从头学到尾的也就只有穆离那小子,国舅以为我的徒弟还能有谁?”
相较于于谨的坦坦荡荡,元闵心中则是疑神疑鬼,他强打起精神,问于谨道:“怎么,离儿也找于将军了吗?”
“找了啊!他写信告诉我说不知道你府上那株他手植的西府海棠是死是活,让我过来看看。”
元闵心中的恐惧感更甚之前,他迟疑的问道:“不是跟你说话?是写信?”
于谨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提起酒壶给自己到了一杯酒,而后又将自己桌上的吃食递给于信,之后才煞有其事的说道:“我们隔得天长地远的,不写信还怎么知道他的心思?”
元闵而后又问道:“不知离儿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这时于谨略带神秘的说道:“你知道,这种信,不能给人看的,所以啊,就我一个人知道。就连国舅你,我也是……”于谨左右张望一下,发现屋中并无污秽之物后,才伸手挡在自己嘴角一侧,小心谨慎的说道:“偷偷告诉你的!”
元闵见于谨如此谨慎,自己也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他细声说道:“还请于将军告知一二。”
“他说,他还有许多书,还留在他原先住的那间屋子里,要我给他捎过去,还有就是那株西府海棠,他留它在你府上不放心,让我一并带走。”于谨的话说得跟真的一样,就连向来聪慧的于子安也觉得于谨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
原先住的那间屋子?离儿在长安城内没有固定的居所,除了他府上有一个院子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便是于谨、穆毓府上也都有他的院子,若是这样说来的话,“不知离儿是否只说了我府上的东西?”
“恩,只有你府上的。”于谨点头。
“那,”元闵犹豫了一下,最后咬牙决定,把他府上那些属于穆离的东西都交给于谨,让他烧给穆离。
不知是否是心中有愧,在下人整理出满满一院子的物件之时,元闵突然对于谨说道:“要不就在我府上烧吧!”
烧?捎?于谨心中一惊,大声阻止:“不行,”看着元闵满脸不悦的样子,于谨补救说道:“这是徒弟让我捎过去的东西,若是让你烧过去给他,这换了一个人,他会不满的,他若是不满了,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