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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言没有想到徐嘉淮会带自己去天台,这里很少有同学会来,这也是她第一次上来,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校园的景象。
从前侧的大门到后侧的食堂,从东部的初中部到西部的高中部,从南面的实验楼到北面的艺术中心,整个南江一中,一览无余。
徐嘉淮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叠在旁边的台阶上。
“坐吧。”
周言咬了咬唇,坐过去,望着徐嘉淮看向远方的侧颜,微微低眉,“你经常来这里吗?”
“算是吧,没有地方去的时候就会上来待会。”
天台上会优先吹到凉风,九点钟的太阳不算足,吹着微风,竟有几丝舒适的意味。
周言善于观察,加上她自小养成的较为敏感的内心,她能感觉到徐嘉淮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但她不善言辞,不知怎么开口。
“你是不是有想问的,比如说我家里怎么没人来。”
徐嘉淮的眸眼依旧是望向远处。
周言愣住过后摇了摇头,轻声开口,“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徐嘉淮闻言,本翘起弧度的笑容顷刻凝住,嘴角的弧度慢慢收敛。
喉咙发干,吸了口气,低沉沙哑的嗓音从喉咙发出一个字眼。“嗯。
垂低下去的头,耷拉着脑袋埋进去,双肩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啜泣的声音在天台格外明显。
周言第一次见到这么落寞无助的徐嘉淮,心头骤然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她学着小时候姥姥安慰哄她的方式,她的眼睫因为紧张眨眼频率过高,微微颤抖的手,轻拂在他的后背。
隔着校服外套,周言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弯曲的脊柱,一下接着一下的安慰。
徐嘉淮身形微微发愣,侧目看向周言,眸眼微红泛着泪珠,睫毛轻颤。
眸色微微一深,双唇一上一下。“抱歉。”
周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住,很突然,拥抱的力道很重,她本安慰举起的手愣在一半,心跳似停了一拍,而后如擂鼓般快速跳动。
感觉到徐嘉淮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颈后,酥酥麻麻如电流一般,所落之处染上炽热的烫意。
周言僵硬的身体愣住片刻后,回过神后缓缓抬手继续轻抚着安慰他。
半刻,徐嘉淮缓缓松开她,两人眸眼相撞,一瞬不瞬地眼神对视,徐嘉淮率先狼狈地别开视线。
周言转正坐好,两眼不知所措地四处乱瞟,耳根的绯红晕上脸颊。
周言不自然的摆弄了几下刘海,将纸巾递给他,轻咳了一声。
语气有些发抖,“你好点了吗?”
徐嘉淮沉吟几秒后道歉。
“刚才对不起。”声线有些低沉,带着哭后的沙哑。
徐嘉淮发泄过自己压抑的情绪,低低沉沉的讲着,“我外公星期六脑溢血去世了。”
周言双眸震惊,未合上的唇微微颤抖。
“明明上个星期他还说,这次家长会他要来给我开,才几天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徐嘉淮扯了扯唇,露出苦涩的笑,才几天,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我以为我都调整过来了,可是刚才看见家长会的签到表,还是没忍住。”
“我外公写楷书最好看了,小时候外公最喜欢我了,他就这样再这样,一笔一划教我写字。”
“外公肯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他那么爱你疼你,一定不希望你那么伤心难过。”周言不会安慰人,她只能从最根本开始安慰。
见徐嘉淮有些发神,周言收起眸眼仰望天空,轻启双唇,“量子纠缠说,离开的人也许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继续陪伴着你。”
“你外公此时此刻说不定在喝茶,在练字,在和故人唠嗑,时不时会提到你,向别人介绍着,让他最骄傲的外孙,他叫徐嘉淮。”
徐嘉淮坐在一旁,安静地倾听着周言的呢喃,喉结慢慢地滚动,嗓子干涩。
他有些说不出话,自己不知道周言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这么坦然接受。
“我姥爷去世的那天,我哭了一天要找他,怎么都哄不好,那年我还不到七岁。”
听到周言这话,徐嘉淮下意识攥紧手,紧握的指节有些发白,被额发遮住的眉眼透露着丝丝心疼。
“我记得那天,大家都在哭,姥姥不哭也不闹,把我抱出了灵堂。”
“他们说姥姥无情,可我知道,姥姥和姥爷的感情最好了。”
周言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视线模糊不清。
“这些话是姥姥告诉我的,哭是没有用,除了发泄自己的情绪,毫无用处。”
“她说她有一天也会死,但她要让我记住,她并不会离开我,在另一个世界,她会和姥爷相聚。”
“再过很久很久之后,我也会去找他们,其实我们并没有分开,我们还是在一起。”
说完这些的周言,眼睫上挂满了泪水,强压着哭声,喉咙已哽咽地说不出话。
侧过头用手背将泪水擦去,死死捏住手腕,倔强地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这几天被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想回临椿的情绪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等两人从天台下来时,眸眼皆是泛红,周言的要严重些,红丝中带着微肿。
徐嘉淮转道去小卖部买了冰水给她敷了片刻,这才缓解了周言眸眼的红肿。
即使敷过冰水,微肿的眼皮依旧被南佳和周述注意到了。
周述上前弯腰看了几眼周言的眼睛,伸手勾住徐嘉淮的脖子向下压,恶狠狠道,“你欺负她了?!”
徐嘉淮猝不及防地向下一弯,南佳还算冷静,上前拍掉周述的手。
“你也不废话吗,他欺负谁……”
话语顿了顿注意到徐嘉淮的眼神,改口道,“徐嘉淮怎么会欺负人呢,你以为跟你一样呢,快松开!”
“和他没关系,周述你快放开他!”
周言扳开周述捆绑徐嘉淮的手,将他往自己身后一拉,毫无杀伤力的瞪着周述。
徐嘉淮站在周言身后,看着她像护小鸡仔一样拦着周述,眉眼微微一扬,含笑的看着她。
南佳注意到这一幕,扶额不忍直视。
“那你说,到底谁欺负你了,我找他去我。”
周述有些着急,周言本就性子敏感缺乏安全感,要是真被人欺负了还不肯说,这就糟了。
周言伸手摁住周述着急的手臂,略带安抚的语气,“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想姥姥了。”
声音轻而淡,提到姥姥,尾音有些失落。
但她一直都很庆幸,她有个好弟弟,虽然她和周述总是互怼,但只要她有事,周述永远都是冲在最前面护着她的那个。
周述听了这话,激动着急的心才平复下来。
他知道,最近因为老爸回来了,周言想姥姥的心情很强烈,他似哥哥般拍了拍她的脑袋。
“等放假了,我们就回去。”
“好了好了,言言没事就好啦。”
南佳抬手看了眼手表,“家长会也快结束了,我们回班吧。”
周言才反应过来,她和徐嘉淮竟在天台待了一个多小时,想起刚才哭的满脸泪水的自己,周言的微有些红润。
四人走回班,家长会刚刚好结束,江望中站在教堂上,周围围满了询问自家孩子的家长,周铭生也在其中。
“周言家长,你放心,周言的成绩进步非常大,而且很稳定,保持这个势头,她高考及未来都是前途无量啊。”
江望中又想到了什么,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当然,这个周述也还算不错,就是这个语文和姐姐差距有点大。”
“没事的时候可以让周言给他补习补习,这小子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努努力,高考潜力还是很大的。”
在窗外将这些话尽收耳底的四人,周述撇了撇嘴,“老江夸不下去就别夸,这说的我都听不下去。”
周铭生笑了笑,“那个江老师,我不是来问他们俩成绩的。”
还有家长开完会不是询问自家孩子成绩和高考潜力的。
江望中推推眼镜,摆出标准的微笑,“我是想问问我们家周言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她,在班上同学关系怎么样,还算和睦吗。”
“还有周述这小子在学校有没有不听管教,欺负同学,有没有欺负他姐。”
周述的嘴角僵在一边,敢情在他老爹眼里,他就是这么个形象?!不听管教欺负同学的……混混?!
见江望中神情有些迷茫,周铭生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启唇开口。
“我们家周言从小性子比较内向慢热,有事也憋在心里不说。”
“我就一直担心她这点,尤其是这几年我一直在外地工作,很少在家待,我就怕她这个性子会吃亏,受欺负了也憋在心里。”
周言就在门口听着,心头一颤,眼睫微微颤动,双唇抿紧。
南佳碰了碰她,小声说着,“这还真是一家人,你爸担心你的这个反应,和刚才的周述简直一模一样。”
“还有那挠头的动作,简直就是缩小版和放大版。”
说内心毫无触动是不存在的,周言咬了咬下唇,开口喊道,“爸。”
周铭生询问的声音断开,身子僵住,发愣过后转过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周言扬起嘴角看着他,宛若小时候的周言,让他买糖给自己。
“回家了。”
“哎哎哎,那什么江老师再见啊,我闺女喊我回家了!”
2019/11/18,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不想写出来,想留在心里,但我会永远记得。
———
期中考试与家长会落下帷幕,运动会也如约而至,班上像打了鸡血一般。
上午江望中简单提出了几项注意事项后便放他们去领运动服了。
半刻,周述和徐嘉淮拎着一大袋回来,站在讲台上喊着名字上去领。
南江的运动会会发专门的服装,不同的项目用着不同的颜色来区分,以防在比赛期间发生安全问题。
跳高是紫色,跳远则是黄色。短跑和接力是蓝色,长跑用的则是红色。
“周言。”
徐嘉淮喊完名字抬眸,递过蓝色的运动服给她,衣服有股清爽的香皂味。
每次结束和开始,学校都会将衣服打包送去清洗消毒。
周言除了要比赛外,还被江望中指定去主席台上当广播员,一同的还有班上的另一个女生,姜愿。
开幕式如期举行。
操场上换了新的草皮,艳红的塑料跑道也被清洗一番,伴随着微风有股清新的草香。
“恰同学年少,风华正茂时,奔赴徐徐秋风,我们相聚于南江,踏着青春的步伐,共享运动盛会。少年拥有着朝气蓬勃且不顾一切的勇气,千米赛场坚毅执着,让我们跑出青春的力量,跑出青年的热血,力量与信念,终会在终点那一刻逐渐明亮。”
面对台下上千人,周言从容不迫,声音微微上扬,淡然的读完稿子。
“南江一中一年一度校运会拉开帷幕,让我们一起期待这一场视觉盛宴!”
姜愿接下周言的话,声音伴随着文字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周言的比赛在第二天上午,江望中也没让自己回班,她已经待在主席台上读一上午通稿了
“最可贵的成功,是超越曾经的自己。成功也不止用金牌来定义,拿出最佳的状态,拼出最好的自己,青春的火花,在跳高赛场上相逢,碰撞出梦想的火花。高一5班的运动健儿们,我们永远为你们而感到骄傲!高一5班通讯组报道。”
一上午了,周言一篇也没有读到自己班上的,也没见班上人来送稿。
随意的伸手在面前的桌面上翻找一番,忍不住侧目出声,“姜愿,你那儿有看见我们班的稿子吗?”
姜愿是一个比周言还要内向的人,大半个学期了,在班上都没怎么讲过话。
如果不是这次江望中让她俩一起广播,她都不知道班上有这么一个人。
更难让人想到的是,她小学学的播音,还参加过主持人大赛。
周言也算和姜愿相处了一上午,发现她只有在播音的时候声音才会放出来,其余时候,说话都小的像蚊子似的。
戴着副眼镜,本就安静的一个人显得更加文静,但细看,她的五官很小巧玲珑,很具有南方的长相。
但安静内向的性格遮盖住她原本的光彩,久而久之的自卑与不自信更让她不敢直视别人,就连说话也会格外注意自己的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