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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罗……”钱珦硬生生把“馋嘴”两字咽下肚,把刚才围着他看不提醒的人都瞪了遍,然后一脸卖笑的看,“罗夫子!是您老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快快!坐坐坐!”
罗诏谏站着没动。
钱珦顿时哭丧了脸,这个罗馋嘴连他爹都敢说,他爹还不敢当面反驳,他哪敢得罪,赶紧哭:“罗夫子,我是个粗人,说话不经想的,你可千万别在意。你要是真气不过,我往墙角一蹲,您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我保证缩着绝无怨言。”
“怎么缩?缩王八壳?”罗诏谏挑眉。
四周众人猛忍笑,大家有不少之前是不认识罗诏谏的,这会见钱珦这么反应,顿时知道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的事。有几个人在忍不住,还小幅度的笑出了声。
钱珦不敢回,只好认:“王八壳就王八壳,给您当孙子,我还是认的。”
“王八孙子的老子也是王八,我才不认。”罗诏谏哼了声,“我是馋嘴,可也挑人谗,不值得馋的没兴趣。”
钱珦闻言蹲地,抱紧俩常年奔波练出来的壮膀子,心如死灰。
罗诏谏露出一脸无可救药,钱镠的这几个儿子里,老三钱瑛,老六钱璙,也就是吴六,老七钱瓘,老十二钱珦都算是出挑的,钱瑛和钱璙都是正夫人吴氏所生,出身高贵,有时候背地里说几句老七生母的坏话,出不了大事,可老十二不同,他生母是妾室胡氏,是钱镠正经迎娶吴氏前,放在房里的人。长子,次子皆是她的生,前头那个没活过几年,后头那个现在是钱家庶长兄。吴氏待人不错,胡氏也恪守本分,两人相处不错,可后来进府的几位就不待见胡氏了,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尤其是钱瓘的生母陈氏。
罗诏谏与钱家和吴家皆交好,多少也知道些内情,又见钱珦敢说敢当的,也偶尔馋他几句,让他小心些,别给胡氏添麻烦。钱珦平时还挺注意的,今天出格了,怕因为在场皆是投契的兄弟。
这几个成年一道出去贩私盐的钱家男丁倒都是口风紧,行事正的,绝不会出去乱说。可开山辟田一事眼下正得钱镠关注,钱瓘庄子的问题是其中一类,他们几个庄子的问题也是其中一类,钱镠必然暗中遣人在关注。
故而罗诏谏才出声了提醒了,而吴六也是知此事的人,故而他一开始并未让沈淼开口,而是提议诸位兄弟去找老七借钱,借到钱付工钱开田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法。钱镠知道了此法,自然也对借钱以外的解决方法感兴趣。
罗诏谏和吴六心照不宣的飞速对了下眼,吴六便拍了沈淼的背,轻声道:“去请你夫子坐下。”
沈淼有些奇怪,现场这么多人身份都比他高贵,轮不到他请,但既然是吴六说,他就照办了,满脸笑容的迎道:“夫子,你怎么来了?”
“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傻徒弟。”罗诏谏骂了声,白了个眼。
沈淼赶紧赔笑:“那请上座。”
罗诏谏也没客气,直接坐了左首第一座,刚才沈淼坐的位置,并示意沈淼站到他身后去。
吴六的那些兄弟皆不认识柳念郎,就连钱瑛、钱珦都是依稀知道董昌有这么个私生子,故而对沈淼的身份都是十分好奇的,此刻见罗诏谏如此做,方才明白吴六善待之原因,原来是罗馋嘴的弟子,那以后得供着点,不然就算没被师父馋,也会被徒弟馋。
沈淼这才明白了吴六和罗诏谏的用意,他本就在考虑自己当以何种身份出现在吴六的兄弟面前,担心自己再以“嫂”这种身份见人,会让大家尴尬,也会给吴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这么一来,就没问题了。
“刚我在外头也听了几句,你们庄里的这摊烂事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出钱,可你们几个死要面子,就是不肯借。可笑!”罗诏谏讽刺看。
在场几个风餐露宿的,脸皮都厚,刀枪不入,闻言都跟着笑,就是不松口。
“行,换法子。”罗诏谏看沈淼,“徒弟,你说。”
沈淼知道这是罗诏谏故意给他撑场子,赶紧说,“流民也好,庄里本来的农户也好,会闹成现在这样,不外乎就是饿肚子。只要给出一条不饿肚子的路,自然也就能解决了。开山辟田是个体力活,不给钱不供饭,饿着肚子是干不了的,所以简单可采取方法是供饭,钱不多饭食条件可以稍差些,但不能弄得大家没力气开田。复杂一些的话,就需要结合各庄能负担的程度,连成一片来解决,而不是各扫门前雪。”
“具体怎么说?”吴六的那些兄弟惯喜欢抱团,因而对后头那个方法比较感兴趣。
“付不出饭前开田的庄子,可以为庄内农户和庄内流民制定不同的身份牌,允许他们去别庄开田,比如来我们这里,我们这边开田管饭,但如果开得快便有奖励,所以这边必然希望人多,开得快点,别庄的人大量涌入开田可加快速度,能赚到奖励。紧接着原本的庄子可出规矩,比如自行开田,开田后免三年赋税,供定居,这样就会让那些外出开田赚到钱学到手艺的人有回来开田的念头。因为毕竟别的庄不给你定居,你只能回原来庄定居。”沈淼道。
“别庄的人大量涌入我们庄开田,我们要付的饭钱就增加了,岂不是很亏?”罗诏谏问。
沈淼看了罗诏谏一眼,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亏不亏显而易见。
罗诏谏鄙视了眼沈淼。
沈淼当即回神,是说给他们听,便道:“只赚不亏,本来需要几年才能完成的开田,因为人多了,到年底就能全部完成,第二年就能全部种上稻米,等提前一年到两年把粮食给收到了,再则奖励是排行着奖的,人越多要付的奖励就越少。”
“奖励付少了,赚到钱的人就少了,别庄不一样开不成?”罗诏谏又问。
“这简单!原有农户已经落户,固定在各庄,但流民不是,而我们的庄子就这么大,定然安顿不了这么多流民。这个时候别庄出告示,允许其他庄的人来他们庄开田,条件是给定居,免赋税。我们庄里这一年赚到钱的流民必然会涌过去开田,求定居。若是出告示的同时,还给予开田奖励,我们这边已开好田的农户也会过来开,赚点钱。”
“出台奖励的话,别庄开田时不一样得花钱?”罗诏谏继续问。
沈淼笑:“这个时候,一部分人的肚子已经填饱了,奖励可以不再局限于金钱和粮食。比如给上学堂的机会,免学费什么的。”
罗诏谏闻言皱眉了:“说半天,你最终算计的是你夫子我啊?眼下能开课教授的也就我一人,像你那种螃蟹脚一样的字,教人就是害人。”
“知我者,夫子也。”沈淼一听赶紧赔笑。
罗诏谏挑眉了。
其他人也陆续听懂了,跟着哄堂大笑。
吴六出声补充了:“你们心里要有个数,此法单凭我这个庄子是吃不消的,必然要让老七也加入进来。”
闻言,还是有不少人露出不乐意表情。
“榆木脑袋!还想着会被老七占去功劳?”罗诏谏骂了,“各庄连在一起做的事,谁都说不好谁的功劳大,你们出了人帮钱瓘迅速辟好了田,钱瓘的庄子养活了你们庄里那群饿肚子的。就算他想占出钱的功劳,钱璙这边是跟他一起干的,分得清谁功劳大吗?”
“可万一他好大喜功,故意抬高奖励和工价呢?”有人问了。
罗诏谏笑了:“他刚在这种事上栽了跟斗,你说他还敢吗?”
“这主意是你们出的,他占为己有去邀功怎么办?”又有人问。
沈淼听了不禁暗叹,一面是叹钱瓘,哦不!钱瓘生母还真不招人待见,一面是叹这位仁兄也太妄想迫害症了,将这种主意占为己有,将来东窗事发是很容易戳破的,商议现场这么多人能作证,谁会傻到这么干?
罗诏谏也是一副不想理会的表情,顺便为这家伙默哀,钱镠暗中关注此事,不然会知晓这人的肆意揣测,看在他和钱璙关系不错,未免今后牵连,勉强解释了句:“在座这么多人证,他怎么可能占为己有?”
那人遂恍然大悟:“对对对,我多虑了。”
罗诏谏挑了下眉,心道还算聪明。
众人商议完毕后,吴六先让安排的午饭,又差人去请了钱瓘,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又详说了一遍。钱瓘当即点头:“这是个好主意,但各庄连在一起干,恐怕要先请示爹。”
众人除却吴六一听皆心道:还未实行就先邀功?于是纷纷暗地鄙视钱瓘。
吴六无视众人的小嘀咕,对钱瓘点头:“这个自然,我已让人写好信,就等大家一起签个名送出去。”
“好!”钱瓘也没要求看信的内容,直接执笔问,“签哪?”
吴六笑说:“按长幼,依次签,三哥先来。”
“嗯。”钱瓘立刻将笔递给了钱瑛。
信当即送出,钱镠的回信第二天一早就送达各庄,同意的同时,要求各方妥善安排,避免农户和流民流动过密,产生其他状况。
沈淼不禁感叹,吴六他爹还真厉害,一眼就看穿此法背后的隐患,确实会产生不少因竞争而生的摩擦。
吴六则笑安慰:“你放心,我这些兄弟,管人还是有点手段的,这回着实是因为农事上不开窍才栽了跟斗。你看吧,各庄虽闹成那样,但无一庄是出现真正的暴|乱”
果然如吴六所言,此事推行之后,虽有些小摩擦,但大都被各庄妥善的处理了,恩威并治,惩罚分明,各庄之前苦难深仇的流民也逐渐开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