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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一笔一划皆是情,秋景一字一句皆是意。秋,就是这么一个令人心醉的节气。当然,更令郑彦卿心醉的则是眼下还跪在自己面前这个老农….
“这位呃,…”郑彦卿想了半天也不知他该如何称呼来人,只得无奈称道:“这位长者,怎么才一见面的。您就为何朝我行这般大礼,是不是我之前做了什么错事,吓唬到了您了?”郑彦卿满脸无奈地想要替上任收拾烂摊子,忙上前将还跪在地上的那名老农搀扶起身,“您还是快快起身吧,现在入秋已久,地上怪冷的,可别寒了身子!”
郑铁锤似乎没有料到郑家少爷好像没人认出自己这个罪人之父,当然不敢起身,带着一副良心不安的表情,赶紧向贵人解释起来:“雁卿少爷,不是老农托大不起,实在是老农没有半点脸面敢当着贵人面前直起腰身呐!”
郑彦卿觉得此人话中透着古怪,忙给还在一旁看热闹的堂兄递了个眼色,暗暗询问他是否知晓详情。只是郑雁鸣到底是回来的晚了,一些事情也只是从家人那里囫囵地听了个大概,至于其中细节末枝实在没有详尽打听,所以也是一副摸不清脑袋的模样。但是他见自家堂弟深陷窘境也看了半天的热闹,此时也该他上前解围救场了。
“铁锤叔,您可别见怪!雁卿这些年一直待在宅子里,难得出来一次,一时眼拙没认出您来,您可千万别怪他呀!”郑雁鸣上前帮堂弟搭手,二人合力总算把跪在地上的郑铁锤扶了起来,接着他又示意堂弟,“雁卿,这是咱家铁锤叔,他们家可是当年跟着咱家先人一道从陇右逃难过来的老人,铁锤叔还是郑家村难得的铁匠,咱们家好多农具都是咱叔亲手打得,比县里铺子卖的都不差呢!铁锤叔也是实诚的厚道人,跟咱家关系铁着哩!今个估计是见到你难得出来趟,心里欢喜才跟你作个闷子,开个玩笑的!你也别见外,来,上前赶紧给咱叔行个礼,问个好!”
郑彦卿得了堂兄的提点,忙上前施礼道:“铁锤叔,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许久不曾出来,咱们村子里的人也都没大能记清,一时眼拙没认出来您老,您可千万看在咱家老辈的面上绕侄儿一回,千万别在逗雁卿了!我是小辈哪敢受您老的大礼啊!”
郑铁锤见郑家的两位少爷,不仅不瞧不起自己反而一个劲的恭维自己,心里更不是滋味,心想,“唉!难怪人老郑家代代不衰,还出了二老太爷那般人物,这般教养,端是值得!”
郑铁锤也不答话,老实厚道的他良心更是惭愧的紧,两个眼珠子都渐渐地泛起红色,嘴角也哆哆嗦嗦的不知如何开口。
郑雁鸣毕竟年长些,率先反应过来,“咱叔,你咋这样呀!可是家里有了作难的事儿,想找我兄弟二人帮忙啊!要是有,您老尽管说,我跟雁卿肯定帮你出头的!”
郑彦卿见堂兄能有如此的处事之道,不禁觉得二大爷家的教养极好,丝毫不会以为自己是官宦子弟就端着架子,接待乡亲仍能秉承淳朴,这般胸襟在大明这个三六九等、阶级分明的世道着实难得,也难怪待人冷清的辛妈妈能高看堂兄一眼。
“是啊,铁锤叔!你家里是不是有了难处想找我跟堂兄帮忙啊?可是今年的收成不好,想免些租子,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有啥不好开口的,您老今个只要言语一声,这事儿我堂兄就能做主帮你办了!可别这样不说话啊!你倒是给我们个准信唉!”
郑铁锤见二位公子言真情切、不似作伪,也不好再拿捏下去,他用一只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发红眼眶,强忍着没落下泪水,面上有些讪讪地就把自己儿子险些误了郑彦卿性命,自家人觉得对不住东家的事给说了出来。
郑雁鸣与郑彦卿听晓后,有些古怪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面上看出了无奈。
“铁锤叔,您老就是为了这事啊!嘿!也不早说,冷不丁来这么一出,您可把我和雁卿唬得够呛,我刚还以为是雁卿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做了什么坏事,误了您家的收成呢!我都准备回去告知家中长辈请他们替你出气呢!”郑雁鸣见堂弟向自己求救,也知道他此时不好出面,只得再次上前打哈哈,“原来是这件小事呀!这不都过去几个月了么!您还提这茬做什么,凭地晦气!再说了,之前雁卿也是自己误事,才落进水里的,辛亏您家栓柱当时在场,才救了吾弟一条性命,这要是换做外人,咱叔您今个说不准就见不着雁卿了!栓柱那小子有功无过,您该欢喜才对,咋还能给我们这些个晚辈赔不是呢!这不是臊我们这些做侄子不会做人,落我们的脸面么!”
郑彦卿见堂兄这番话说的十分圆滑,忙开口附合起来,“是啊铁锤叔,堂兄说的极是的。【ㄨ】若不是上次我落水时,栓柱兄弟在场,说不得您今个可就见不到侄子了,你家栓柱可是雁卿的救命恩人,是该我向您磕头拜恩才对。您老今个这处可做的不当了,这可是再扇我们这些晚辈的脸面啊!”
“唉!郑家人,仁义啊!”
郑铁锤被郑彦卿兄弟俩这番插科打诨的劝慰,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此时直张红了老脸,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又要作势跪下磕头,向贵人们拜恩。辛亏郑彦卿兄弟俩眼疾手快,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拦住,才生生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郑家兄弟俩也消了再继续逛下去的心情。只是又怕再消了郑铁锤的脸面,只好勉强地让他陪着在村中小逛了一会儿。
“雁卿少爷,这颗树,就是咱们祖辈从老家陇右那里带过来的一枝子胡杨树杈发张成的。咱们郑家村的祖辈都是围着这颗保家树定居的,都百十来年了,都长的这么粗壮了,三五个大汉合身才能围抱住腰身呢!”
一路上,郑铁锤话不多,都是郑雁卿兄弟热情地跟他上前搭话,他才一字一句地应答。还是他看到郑彦卿站在村中古树面前发愣,才勉强上前给他讲解这颗古树的来历。
“噢!”郑彦卿闻言,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难怪在安徽这个地方能看到西北的胡杨,“铁锤叔,那树上的铜铃是咋回事?”
“雁卿少爷,那上面的铃铛是咱们村里族老才能用的。但凡哪家哪户出了大事,咱们族老就让人过来摇铃铛,来通知大伙过去帮忙的。平时这可宝贝的紧呢,夜间还派打更的过去守着呢!家里的小孩也都不敢靠近半尺,省的这些小崽子们淘气,晃了线绳惊动了村老,家里的大人都是要吃挂落的!”
“噢!”郑彦卿信服地朝郑铁柱点了点头,“铁柱叔您懂得可真多!”
“咳!”郑铁柱见雁卿少爷夸赞自己,黝黑的老脸涨的通红,连连摆手,“这算个啥!咱们村里的毛头小子都知晓得!也就是雁卿少爷少出门,才不知道!这不算事,不算事!”
郑彦卿虽然少出门,但是凭着以往的影视剧经验,也大概猜出这个铜铃的作用。之所以明知故问,不过是趁机向郑铁锤卖好罢了!
“铁锤叔说的是,以前是雁卿出门少了,只顾得在家读书。待我身子好清后一定多跟堂兄一起出门见识见识,省的以后再出了这般的差子,丢了咱们郑家村的脸面。到时候,还请铁锤叔也多带雁卿见识下世面才好呢!却不知,您老都会些个什么手艺?不妨说出来让雁卿见识见识!”
一旁的郑雁鸣见堂弟此举颇为妥当,也不言语只是暗暗点头。
郑铁锤听到人家少爷家的竟然向自己讨教,一时间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应答,只得又涨红老脸,老实地说道:“雁卿少爷说笑了,您富贵人家的,向我一个老农能学啥!俺在田里抛了半辈子的食儿,除了种地,就剩下祖辈传下来打铁的手艺,再就是涨着水性好,偷闲时能下河摸俩鱼虾的打打牙祭了!…”
刚开始郑铁锤还老实地说着,可是到后来说道下河摸鱼时,渐渐回过味来,“人家少爷要不是你家的崽下河摸鱼能落水作病么!”于是,声音也渐渐小了起来,面上又重新一副惭愧的模样。
“咳咳!”郑雁鸣见气氛又开始不对了,忙假装咳嗽两声,打断二人的对话,“雁卿,这天色也挺晚了!咱们出来的也挺久的,该回去了,省的家里人挂念。”接着有对郑铁锤说道:“铁锤叔,那个事都过去了,您也别放在心上。可别在为难栓柱兄弟了,他也是一番好意,也没想发生这样的事!再说雁卿现在也好好的,您在这样的,我们这些个做晚辈的心里不不大落忍的!咱们得向前看,以前咋样,现在还咋样,可别再为这事难为自己了,您一家老小可都指望您过活呢!”
“唉!”郑铁锤听到郑雁鸣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无奈一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叔,既然这样,雁卿便跟堂兄先回去了,以后得空再来找您玩!”
“唉!”
郑铁锤望着渐行渐远的郑彦卿兄弟俩,满是悲呛地望了望山那边的夕阳,又看了看面前的古树,“郑家人,仁义啊!”
…..
出了这档子事儿,郑彦卿的心里也十分不大好过。晚饭草草地吃完后,他没有搭理来自堂兄邀他切磋诗词的请求,也没有搭理来自柳墨儿含情脉脉的眼神,更加没有搭理来自父亲与母亲的异样调笑。直接了当地就回到了他的独门小院,解除了衣袜早早地就躺倒了床上,细细回味这之前的一幕,他觉得,古人性情操守着实比现代人要强上许多,只是一个相见老农,在儒家千百年的洗涤之下,竟也能有如此君子行径,实在有些难得。
“儒家、思乡、侵蚀,太可怕了!”
渐渐地郑彦卿便熟睡了过去,只是待午夜时分,也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被尿给憋坏了,他竟然莫名地醒了过来。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总算醒来了!却不知睡得可还安好,是否再梦见我佛?”
郑彦卿猛一机灵,透着从窗子里透出的月光,这才依稀看见有个人影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竟坐到了自己的床前,或许是光线太过昏暗的缘故,郑彦卿一时间实在没有看个仔细,但细细品味着刚才那颇为熟悉的声音,这才慢慢地认出坐在他床前的那人。
“是你?慈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