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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钧言冲过马路,脚步反而放慢。不敢惊扰,小心翼翼地,朝视线中唯一清晰明确的那点靠近。
他怕拉起她,会看到她痛哭难过的样子。
站了几秒,对此刻的他来说,时间长得令人难熬,而后下定决心,他终于伸手,俯身一把拉起她。
蹲在地上许久没动的人被拉起,转了半圈,和他正面相对。
“你哭什……”
只说了三个字,话音就戛然止住。
没有想象中的痛哭流涕,那张素净脸上根本没有一滴泪。
陈轻瞥了眼被他捉住的手腕,没挣扎,定定看向他,“干什么?”
他说不清什么心情,眉头死拧着,反诘:“你又在这干什么?!”
“腿疼蹲下休息。”
“……”
贺钧言没话说,想甩手,舍不得放,短短几瞬又生了一场闷气。
垂眸盯着她的眼眶看,他忽地皱眉,“哭了?”
她反驳:“我没有。”
“眼睛红了。”
“风吹的。”
这般死不承认的嘴硬架势让贺钧言气到发笑,他懒得再说多余的无关话题,表情一敛,霎时正经起来。
“刚刚你问的两个问题我考虑好了,要不要听答案?”不待她回答,他继续道,“第一个问题,对我来说,你不是什么,你就是你。”
“而第二个……我们之间的关系,取决于你。”他说,“只要你点头同意和我在一起。”
陈轻微怔,虽然心里料到了他放完狠话又调头找来会是为何,然而当她真正、真切地听到他说出口时,心头还是难免一震。
“你……这是表白?”喉间梗了梗,话中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害怕和忐忑。担心眼前耳边所见所听都是梦幻泡沫,怕自己探得太近追究太深,它会一戳即破。
贺钧言道:“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答应,什么都好说。”
她愣愣眨了眨眼,脑海里混沌搅和成一片。
“点头啊?”等了半天没等到想要的答复,他皱眉,没有不悦,只是焦急,忍不住轻轻摁下她的脑袋,自己动手让她给了个点头的回应。
宽厚大掌移开后,陈轻仍是没有吭声,良久未语,她直勾勾看着他,在他不明所以将要发问之际,忽然转身就走。
贺钧言身子一僵,以为她要拒绝,脚下千斤重,想追,刚抬起一点点,走出去好几步的人又猛地转身回头,直直冲来,扑进了他怀里。
他有点怔,手却下意识环住了她。
在某些时候,动作会比理智更先做决定,这句话果真没错。
“你怎么……”
她闷头在他怀里,说:“每次都是你拒绝我,我也想拒绝一次。”
“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很多次。”
“所以……?”
“拒绝完了,现在我答应。”
贺钧言一时无话,好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也就懒得和她争口舌上的输赢。
行人渐少,车辆稀拉,这夜晚于他们而言却是静好时光。
他微微用力,在凌晨的街道上,抱紧她。
抱了好久,怀里的人一直没有动静,贺钧言垂眸看了一眼,隐约听到啜泣声,他想抬起她的头,被她躲过。她死死埋在他怀中,不肯出来。
“陈轻?”
她闷闷应了声。
“又哭了?”
这次没有声音回答他。
贺钧言心知她九成是哭了,极难得的,竟然生出了一股想要叹气的冲动。
该说她什么好。
轻轻在她背上拍了几下,他格外耐心:“不哭了,嗯?”
哪知道,他不说还好,一说,陈轻的泪腺霎时崩溃,隐约浮在眼眶边缘的水汽一下子冲破阻拦,夺眶而出。
本来只是闷头舒缓心情,加之第一次这样结实地和他拥抱,忍不住留恋了一会儿,她原想等眼眶中的微红消退之后再抬头,没想到被他一句话,几个字,勾起了鼻尖的酸劲儿。
不久之前,她还在为同他到此为止而心灰意冷,转眼之间,事情就发生了两极倒转般的变化。
一时悲一时喜,两相交加,汹涌情绪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贺钧言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引得她突然大哭,虽然她没有抬头,也很努力地压抑着哭声,但她就在他怀里,他感觉得到,她的情绪,或许就如抓着他衣摆的力度一样,看似平和,实际已经绷到了极致。
忽然觉得有个地方涩涩的。
好半晌,陈轻终于止住哭,冷静之后从他怀里退出来。
贺钧言知道她生了赧意,所以垂着视线不看他,没有一下子逼得太紧,只问她是不是要回家,见她点头,便领着她过马路朝车走,准备送她回去。
但缓冲限度是有定额的,羞赧归羞赧,牵手这事儿绝对不能让。
他把她收回去的手重新握进掌中,牢牢包裹住。
他们一前一后走向对面,她沿着他踩过的地方,足迹重叠。
贺钧言尽职地扮演起保镖一角,把陈轻送了回去。
送到小区外,送到楼道口,送到家门前,送到房门边……
然后就赖着不肯走了。
他懒懒倚墙,环抱双臂,头歪靠着,开始讨价还价。
“天很晚了。”
陈轻不上当:“才十二点,你出去玩的时候两三点回去不是常事?回去吧。”
“这里离我家有点远。”
“你有车。”
“我突然想起我刚刚在生日party上喝了酒。”
“无酒精饮料,你朋友自己说的。”
“……”
贺钧言诌不下去,眉一挑,道:“你一定要赶我走?”
陈轻抿唇,不知怎么答。
他自觉无趣,直起身扭脸就走,“算了,我回去。”
她跟出来,一直跟到门边,绞着手指,稍显局促。
看他换好鞋,推门就要出去,她终是开口叫住了他。
“我的床很小,要不然你睡客房……”
他不等她说完,打断:“我不介意。”
说罢鞋一脱,立时又进来了,动作比先前脱鞋不知快了多少。
陈轻跟在他身后,以为他要去客房,哪知他径直进了她的卧室。
“你……”
“不小。”贺钧言扫一眼她的床,在旁边站定,眼中熠熠,面上却一副颇为认真的表情,煞有其事地点头道,“这样刚刚好,我不挑,今晚就睡这。”
突然之间就定下了今晚的就寝问题,陈轻恍然之间还是有些茫。之后轮流洗澡时,给浴室里的某位大爷送完浴袍,听着里头响起的哗哗水声,她好半天仍是无法回神。
“沐浴乳没有了。”
里面一声唤,她连忙应了句,去储物柜里找到新的。
敲了敲门,而后门缝大开,她从没见过谁洗澡中途开门开得如此‘豪爽’,下意识别开眼,还是冷不丁被扑面而来的热气和香气熏得面红耳赤。
之后的时间尤为漫长,又希望他赶紧出来,又不希望他出来。
贺钧言果然没有让陈轻白揪心,洗完澡出来,他身上那件保守浴袍愣是被他穿出了别样风采,领口敞开一大片,露出麦色肌肤,结实紧致的胸膛上还有些许湿意,分不清是汗还是水。
她只看了一眼就赶紧转开头,丢下一句:“我去洗澡。”忙不迭逃离当场。
他没有阻拦,似是极享受她因他无措的模样,带笑目光无言凝着她的身影,直至她关上浴室门,视线被切断才停止。
陈轻好不容易在热水的冲拂下平静下来,换上长至小腿的中袖睡裙出去一看,客厅里没人影了。
紧张走进卧室,一推开虚掩的门便见贺钧言靠着床头,在床上半躺半坐,修长的腿支起一条,另一条平方,就快要和床尾齐平。
简单的姿势,却满是男人气息,房间里似乎无形盈满了荷尔蒙。
就看了那么一眼,让她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
“洗好了?”贺钧言听见推门动静,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她时眼睛蓦地一亮。
“……好了。”
她点点头,走过去。
床有一侧贴着墙,他占了靠外的位置,要上去只能从他身上越过。
陈轻踌躇,动作稍顿。
都已经正式确定关系,不过是从他面前跨过,最不济就是踩到他,没什么大不了。
如此想着,果断提步。
然而一条腿顺当跨过去,另一只脚的脚跟还没离地,腰就猛地被他握住。
两只大掌轻掐着她的腰,往下一拉——
她坐在了他身上。
隔着布料,她被滚烫的皮肤温度灼了一下。
连轻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贺钧言坐直身子,一手搂她的背,一手捏她的下巴,仰头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