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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200米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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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十人同时拥入那昏暗的仓库之中,幽幽光线让人看不清楚物体,却能够闻得见空气之中浮动着的浓烈血腥味。一阵阵的猩甜,一阵阵的心悸……

    “那里倒着一个人!”

    一个持枪的警察大喊一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了过去。那里的确是有一个人,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一个浑身都浸泡在鲜血之中的人。

    有人飞快地冲上去,俯身一看,面色遽然大变,“是……是池公子!”

    这一声池公子,将所有人的心脏都准确无误地擭住,让每一次的跳动都显得那么的困难。

    很多人以迅速却有序的姿态围了上去,看见那个满脸灰尘鲜血的男人,只能从那柔和的轮廓以及这颀长的身姿辨别出这是池慕辰。他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左边肩胛骨和右边肩胛骨上都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最为让人恐惧的是,男人的胸膛处,一个洞,那个洞血肉模糊,鲜血喷薄的速度却快得令人咋舌。

    他的身下,大团大团的鲜血几乎快要汇集成一条河流。

    这样刺目的红,竟然是那个风姿绰约的第一贵公子流下的鲜血。

    “让开!”

    一记低沉的呵斥冲破人群,像是要撕裂苍穹一般。身穿白色大褂容颜干净眼神却阴鸷的男人从人群外围挤进来,眼瞳碎裂,“全他妈给我让开!”

    他扑到男人身边,直直跪了下去,‘撕拉’一声便将那被血浸泡的衬衫扯烂。胸膛处的窟窿以及那淋漓鲜血,满是淤青的肌肤让莫归年的眼底烧起了两簇熊熊火焰,“担架!”

    旋即连忙有人将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抬上担架。

    一路狂奔的救护车后车厢之中。

    “手术刀。”莫归年的手按住胸口处那个涓涓冒血的窟窿,冰冷地吩咐道。

    护士却迟疑道:“莫教授,现在正在车上,还是等到了医院再说吧?”

    其他的几个医护人员纷纷表示赞许。

    “现在泵血约13毫升/秒,要是去了医院,就只剩下一具干尸了!”莫归年的眉宇之间凝聚戾气,只是直直朝着那个护士伸出手,“快点,将手术刀给我。”

    终于,迫于强大的压力,那个护士还是将手术刀递了出去,忍不住道:“莫教授,这里没有无影灯,车子上还颠簸,一个不小心——”

    “没有什么不小心。”男人的眼中窜出火焰,这个风姿绰约男人,怎么会死,怎么能死,怎么能像满身鲜血毫无生气地躺在他的面前!

    “莫教授。”

    就在男人的手术刀贴在皮肉之上时,护士又咬唇道:“教授这个环境,您也没有做清理等预备工作,万一术后感染——”

    “闭嘴。”一向对人谦和有礼的他难得沉下脸来,眸光一闪那锐利的手术刀尖便没入到了皮肉之中。

    顺着胸膛处正中央,刀尖一路深入往下,完全切开整个胸腔。护士们对那打开的胸腔见怪不怪了,那鲜血淋漓的肺部和心脏,可以清晰地看见正在微弱跳动着的鲜红心脏。

    一个才进入华南却没有见过莫归年做手术的护士张大了嘴,“胸腔都切开了为什么不出血?又不是在给尸体做手术!”

    旁边几个护士屏住呼吸观看着,还是忍不住接话,“这是人体内的左右对称,找准了的话能够做到不出血切割。我们莫教授是医学界上的神话,没有Bleeding(出血)就完成Incision(手术切割)的神话!”

    “闭嘴。”

    男人冷冷吐出两个字,黑瞳紧紧锁住那微弱低低跳动着的心脏。他浑身的血液在青色血管之中奔涌,全部汇集到了心脏处又像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握着手术刀的手,隐隐有些抖。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慕辰。

    “万幸。”他紧绷的神经陡然松了一些,长长呼出一口气,“子弹距离心脏只有一厘米,也没有射到大动脉。只是……肋骨被震碎了五根。”

    他见过很多次枪伤了,子弹的震慑力非常非常强。

    “拿RH阴性血的血袋来,输血,快。”

    “教授!我看见骨碎片插入右心房了——”

    男人将唇一抿,“我也看见了。”

    他将双手伸进那温热的胸腔之中,轻轻抚摸,终于确定了那骨碎片的确切位置……

    终于到了医院,手术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死危机的瞬间,他不能停!不能不能停!

    所有人看见一辆担架火急火燎地被人快速地移动着,担架上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分开双腿跪在担架之上,专心致志着手上的动作,丝毫都没有被周围的纷扰所影响。

    他心里面唯一的想法就是救活他……救活慕辰……

    *经过现场勘查,只发现了一个手枪,已经被收纳准备进一步做指纹鉴定。还有七个女人,一番询问之后也没有什么线索。那些女人说只是有人愿意出钱给她们,还让她们有机会可以近那第一贵公子的身。这样子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经过再而三的询问,那些女人们说,当时还有一个男人在现场,一个声音分辨不出雌雄的男人。当时,她们只粘了一会儿池公子就被叫下去了。她们出仓库的时候,只知道池公子当时正在遭受殴打,而她们也没有多想,拿了钱就直接走人了。

    除此之外,便没有了任何线索。

    当时,所有人一股脑儿冲进去之后,只发现一个人,就是地上浑身鲜血的池公子。正在奇怪的时候,便听见了来自头顶上方的轰鸣之声,原来,早在仓库顶上就停了一架小型私人飞机。

    那个始作俑者,就是那样逃离现场的。

    警察们都知道,如果事发之时没能将绑匪收服归案的话,再追查便会变得十分困难了。

    现在就面临这样一个巨大的问题,毫无头绪的案子。

    一周后。

    那把手枪上的指纹鉴定结果出来了,只有一个人的,那便是池公子的。这说明,嫌疑人的反侦察意识十分强,极为可能佩戴了手套。

    最重要的是,调查受害者这一环节——

    池公子本来是不能活的,为什么是用本来这个词,因为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医生,都没有生还的希望。除此之外,没有医生敢猖狂到在救护车内就将患者的胸腔切开。直白一点,他的一条命是莫归年从阎王手中抢回来的,抢,多么令人心惊的字眼。

    可是,从鬼门关抢救回来的男人却没有半分苏醒的样子,像是一觉到黄泉般。

    莫归年站在病床前发怔,慕辰,你怎么能睡得这么安静。现在安城都因为你翻了天,你却躺在这里,一动也不动。你是不是就这么喜欢英雄救美?全安城都知道你为了救那个不知所踪的女人,竟然能朝自己的心脏开枪。

    还好,你射偏了。

    浑身淤青暂且不说,被毒打得中度脑震荡的感觉好不好受?七根肋骨粉碎性骨折的感觉好不好受?子弹没入血肉擦着心脏而过的感觉好不好受?

    三颗子弹,池慕辰,你他妈就是一个疯子。

    朱琳满脸愁容走进来,眼中却是期待,“莫医生,我们总裁昏迷了一个多星期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男人脸上,睡颜美好得让人不忍心打扰片刻。他缓缓叹气,“我已经尽我所能,能留下他一条命,已然是万幸。置于能否醒的过来,只能看造化,兴许……怕是醒不过来了。”

    “不会!”朱琳的眼中露出恐惧,她从来没有想过呼风唤雨的总裁会一直一直躺在这里。她迫切地盯着他的眼睛,“莫教授,你的医术最是传奇,你一定可以让总裁醒过来!”

    “你太高看我了。”漆黑的瞳仁之中溢满悲伤,他不忍再看那样美好的一张脸。

    朱琳深深看了一眼他,便转身出去。

    莫归年永远也记得,他从男人的手中扯出一张纸,那A4纸已经被血水浸泡。可是他仍然能够分辨出,那是份一份DNA鉴定书。

    苍天弄人……

    慕辰,你当时是想拿鉴定书去找苏南浅的对不对,想告诉她你并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对不对?

    直到昏迷,你都将那纸死死拽在手中……

    可惜,警察搜索了整个安城,再也找不到她……找不到她……

    找不到你深爱的那个她。

    *

    月亮缓缓藏在云层之后,吝啬得不肯散出一丝清辉,让人只觉得周遭都是沉沉的黑暗。

    晃晃悠悠,一点也不安稳。

    她缓缓睁开眼,面前是一张放大且斯文的俊脸,“锦楠?”

    手被他紧紧握住,指尖被温暖缠绕,她却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岂料,男人却将她一把拽入怀中,“你快要吓死我了,匪徒太可怕了,你怎么就会被绑了去?”

    听见这一句话,她忘记从他的怀中挣脱,只是唇轻轻翳动了一下,“你救了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前竟然浮现出那个人的脸,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池锦楠的手臂,却听见男人‘嘶’地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的视线缓缓滑下,看见男人裸露出的手臂上胡乱缠着纱布,纱布上是触目惊心地鲜血,她讶然,“锦楠,你怎么受伤了!”

    “我……”他欲言又止,眼中波涛暗涌,“没事。别管我。”

    苏南浅指尖轻颤,伸出手去掀开那纱布,一道约十公分长的口子!深度几可见骨,皮肉翻开来,看上去那么的触目惊心,“怎么可能没事!这么深这么长的口子啊,刀伤?你说是不说?”

    问到最后,她抬起头来看他,却发现他满脸都是淤青红肿,眼角甚至被打得轻轻裂开,一道血痕便由此划过——

    “你怎么脸上也全是伤?”她秋水般的剪水清瞳之中荡漾开些道不明的涟漪。

    池锦楠抿紧了薄唇,只是望着她,“我说了,我没事。”

    回顾周围,这里是一个比较狭隘的房间,十分封闭。苏南浅压抑,“我在哪里,我难道不是被绑架了。锦楠,你这些伤,该不会是——”

    话说了一半,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却见男人轻轻垂下了眼睑,眸底闪过暗淡,“南浅,你别再问了。”

    苏南浅的心中有个声音冒出来,千万不要告诉我是你将我救了出来。

    “是你救了我?”她的语气不是疑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对不对?”

    像是在确定什么一般。

    池锦楠终于抬起脸上,眸底全是平静,“南浅,当时正好在商议大哥的葬礼。慕辰他突然接到绑匪的电话,说你被绑架了。他……他……”

    “他不来对不对?”她觉得喉头一甜,像是有血腥味蔓延出来。一种麻痹的感觉融入到血液之中,顺着青色血管以曼妙的姿态缓缓流动,汇集到心脏,再四散开来,让人的四肢百骸都跟着血液一同麻痹掉。

    池锦楠的喉结滚了滚,盯着她悲戚的美好容颜,继续开口:“你怎么知道?”

    苏南浅失笑,唇角的弧度很讥诮,“我就是知道。”

    “他不来,南浅。没办法……虽然我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来救你,但是……我还是来了。”池锦楠的眼眸之中溢满了认真,也极其复杂,“我到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我给绑匪钱,可绑匪……兴许是我的财力根本抵不上慕辰,惹得绑匪恼羞成怒,所以……就是现在这样了。”

    野草在心底生长,沿着一条已经偏离的轨道,长得蓊蓊郁郁十分翻身。微风轻轻过,将野草吹得翻滚出碧浪来。她被这种碧浪包裹着,浑身都缠绕上窒息,良久,她盯着男人的眼睛,“你受苦了。”

    神经完全被摧毁的她,怎会想到,有一个男人此刻如同植物人般躺在床榻之上。不会笑,不会哭,不会说话,不会吃饭。

    池锦楠眼底泛出欣喜,他太了解眼前这个女人了,毕竟他蓄谋已久,怎么说,他也应该走进她的心了吧?

    这一句你受苦了,可让他废了不少心思。

    苏南浅却浑然没有注意到男人眼底波光暗涌,脑海之中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是生是死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身子感觉到轻微的摇晃感,她重新抬起脸,“我在哪里?”

    池锦楠的喉间一哽,还是说了出来,“在船上。”

    “船上?”她的神经猝然绷紧,“为什么会在船上?”

    “去美国的航船上,这是一艘商船,我给了船长一些好处。”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安城,你也怕是待不下去了吧,毕竟慕辰已经有了女人和孩子,他不在乎你了。否则,他怎么会不来救你。”

    其实,是林许告诉他池慕辰已经将孩子重新带去做亲子鉴定了。否则的话,他才不会冒险走这一步。如今,他猜到了她已经心如死灰,何不趁此机会带着南浅远走高飞?

    “他会幸福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锦楠,你说他会不会忘了我?”

    她又为什么会问这个,还有什么重要的吗?

    听见她的话,男人眸底光晕一暗,只是沉沉说:“我不知道,南浅。你还这么关心他吗,他都不要你了!”

    心头陡然一刺,她望向他的目光也变得寒冷,“他不要我了,我需要你来提醒吗?”

    池锦楠的眸光软下来,像是船外沉沉郁郁的海水一半,“不提他了好不好,只会让你伤心的。”

    沉默良久,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冰凉的液体却顺着眼角流出来,池锦楠心头一骇,连忙伸手一擦,却是满手的鲜血——

    “南浅你别哭啊!”

    “你哭的不是泪,是血啊!”

    “求你了……别哭了……”

    望着自己全是她流下的血泪,他在那一刻有些惆怅迷茫,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了?

    那一瞬,他竟然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