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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一系列事件,清闺发现师父对她比以往更加关照了,以前他从不喂她吃东西,现在睡得沉了,他也开始喂了,以前从不让人触碰他的身体,现在累了也可以枕一下了,也许是因她伤病在身,他体恤她、不忍推开而已,不管怎么样,师父变了,变得有点平易近人了。
清闺有些昏眩的感觉,加之上次被误抓,她的脑子里时不时的回荡着那日的场景,越想越不好意思,进而脸红,心里小鹿乱撞了,她承认那日她很痛很痛,毫无美感可言,可是那动作实在太暧昧,别说是个白纸似的姑娘,就算是个老手也做不到像什么事没发生一样。
更让清闺难以启齿的还有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总是被师父牵引着,师父明明还是以前的师父,她却觉得她更加俊逸,更加温润,更加气度不凡了,就连冷清的时候,也有一种木兰花般的高洁气质。
如果只是气质好、相貌好还没什么,她不是花痴,她能控制好自己的心,偏偏师父暖得不像话,什么事都替她考虑,就连扣子掉了都要伸手替她整理好,更别说她手颤不能拿笔,他简直就是手把手代劳了,如此充满父性的举动,对于一个丧父的女孩是莫大的吸引,这春心一旦点燃就像熊熊的火焰,足以吞噬她全部的理智,所以她才会紧张、狂汗、心跳不止。
每每这个时候,容屿总说她体质犯虚,需要调理,边说边不时的拨她的额发,惊得她热汗直冒,他也不大在意,还用帕子帮她擦了擦,完毕后道:“教了那么久,我看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清闺点头,目送师父出去,关门。
屋里的灯昏昏黄黄,照的人心头焦虑,清闺掩着胸口,寻思着躺下,刚才她是怎么啦?好好的怎么能狂汗不止呢?以往她从没这样过,到底是怎么啦?她在不安定什么?还有,刚才师父关门,明明人都出去了,还无意识瞥过来一眼,那目光匆促深邃,当她看去,他又不看了,然后关上了门,师父是故意的,还是在逃避什么?
越想越困窘,对,没错,是困窘,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哎呀,脸怎么又烫了?
接下来的日子,清闺对自己心绪越来难以把握,不见容屿还好,一见容屿,好好的事儿总要错上一次,就拿这个月的利银来说,平日里都是清闺安排的,这次她竟然把膳房老五发了双份,还有谭娘的女儿,账上明明写着当差二十天,她发成一个月的,若不是底下人不和睦,相互揭短,他容屿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容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叫人传话,让清闺来他书房一趟。
清闺忐忑不安走到书房,进去,发现容屿侧坐在书案边凝重,清闺不敢造次,远远的站着,小心翼翼试探:“师父,你叫我啊!”
容屿没有看她,而是咬着字道:“过来,靠近点!”
清闺怯怯走到容屿面前,容屿沉着秀眉,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毫无疑问他长得面如冠玉,儒雅俊美,尤其是他低眉的时候,睫毛斜垂而浓密,整个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清闺的心悸,手心在出汗,他离她离得太近,她紧张。
容屿抬眼看她,清闺心虚的低下头,容屿发现她眼神飘忽,掖掖藏藏,一怒,把账单‘啪’的一下打在她的脸上,他是用了力气的,用了力之后,他抬了抬手,只因他袖子盖到手腕了,不怎么利索。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出错,亏你还在府邸待了那么多年,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账要三对,你对过几次?你敢说你对过吗?府里佣人的月银,每年都在往上提,新老功过也是参差有别,记账的,做事不走心,难道还要人帮你在后面收拾,你熟读圣书几百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出门遇到问的,你也知报告我容屿的徒儿,人人都夸你聪明伶俐,得体大方,如今看来鬼话连篇,全然高估,学士府出来的门生,区区一个账单都绕不清楚,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连窜的成语,一气呵成,容屿讲话有咬文嚼字的嫌疑,却也无心。
清闺听着他字字训斥,眼泪早就哗啦哗啦掉落下来,是啊,学士府出来的门生,区区一个账单都绕糊涂了,师父怎么能不失望呢?他对她的期望太高,正是因为这份期望,他才发那么大的脾气,宫廷是男人的天下,所有人都想着收男徒弟,毕竟男子可以为相、为官、为助手,他放着大好的学识,去教一个女弟子,那就意味着只有付出,没有收获,女人除了给贵妃夫人作服侍,甚少能做官,就是做了官,往往也爬不高,充其量只是个陪衬而已。偏偏容屿不信这个邪,执意收她为徒,只因他没有男尊女卑的观念,正如容屿所说,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只要肯学,就没有入不了的门,如今培养成这样,你说容屿能不失望吗?失望透顶了。
容屿边训边说些道理,清闺依旧流泪不止,容屿心情却没怎么好,依旧咬字道:“哭哭哭,哭什么哭?这点小事就受不了?挺不住了?以后大场面我看你也别去了,就这点哭的出息了!”
清闺一惊,立刻抹干眼角的泪水,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容屿训了一会儿,见她楚楚可怜,又替她找借口道:“眼下你病着,我不会罚你,他日若是再错,就没那么轻松了!”训完,觉得很累,就摆了摆手,连‘出去’都懒怠说了,只剩下个手势了。
清闺释了一口气,识相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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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清闺靠着藤椅边沉闷着,什么话也懒得说,她真的好无助,师父训她是常有的,像今天发那么大脾气还是第一次,她知道师父一定对她失望透了,其实,她自己何尝不失望?白天她脑子里总是不自觉想着师父,琢磨着他说过的每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有时候,师父不过是轻轻一叹,她便异常的紧张起来。
清闺有种错觉,她好像喜欢上师父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她自己也挺惊讶的,她怎么能喜欢师父?儒家最注重礼仪道德,就连师父也常常教育她五伦八德,长幼有别,师父贵为师长,是长辈,师父之爱等同于父母对子女的慈爱,是最纯粹无私的,她怎么能龌蹉的想到男女之爱上?郑清闺啊郑清闺!你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难道就因为情窦初开,所以控制不住那份原始的冲动?
清闺感到羞耻极了,她没法正视这个问题,或者一个正常人都无法正视这个问题,古来爱恋恩师是有违伦常的,就算是一代才女鱼玄机,最后也落个分离的下场,她逆境而上,怎么能不感到羞耻呢?好在她理智尚在,拼命的告诉她,她必须要摒弃这份爱,刻苦专研。
清闺把屋里的书堆得半人高,又制买了不少蜡烛,她要刻苦苦读,要做个佼佼者,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胡思乱想,只有这样师父才能欣慰,她躲在书堆里没日没夜的刻苦苦读,蜡烛用罢一根又一根,然而世上书有千千万万,就算她一天看一本,也补不了失误啊。
清闺感到心力不济,连荡秋千都没精神了,以前为了看师父一眼,她总是坐在秋千上偷瞄师父,现在师父路过,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菱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给清闺出主意道:“姑娘,你去给大人道歉吧,说你以后不会再犯了,不管他原不原谅,都比你现在来的自由。”
清闺有点好面子,终究还是坳不过菱丫,坳不过自己的心,于是被推送去找师父了,师父不在,她找了好些地方,后来才发现师父在后院跟傅泰过招,这傅泰年纪同容屿差不多,二十八\\九的样子,能文能武,善计谋,是容屿的心腹,两人比起来还真有点不相伯仲。
清闺看他们打来打去,绕的眼花缭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搭讪,人就是奇怪,平日里磨牙一套一套的,临到关键时候就不知怎么开口了,最后还是菱丫大老远托着茶水过来,她是个丫鬟,自然比姑娘更懂得主子适时需要什么,练武之人耗力大,喉咙容易干,等他们停了,妙时姑娘把这茶往他们面前一递,大人还有心思拒绝吗?不拒绝这矛盾说不定就解除了。
过了几招,容屿以优美的弧形收剑,接着傅泰也收了剑,菱丫递过一个眼色,清闺会意,立刻端一碗茶奉上道:“师父,你累不累?喝点水吧!”
容屿没有搭话,只顾着跟傅泰说话,完全忽视她的存在,只听他对傅泰讪笑道:“你的剑法颇有长进,今儿差点让你赢了去,这院子也太小了,手脚都不得伸展,改天咱们去别的地方再比试,如何?”
傅泰抱拳道:“属下随时奉陪!”
容屿温淡一笑,同傅泰从清闺身边绕走。
清闺放下茶盏,紧跟了过去,一直追到书房,她看见容屿交给傅泰一个册子,两人神神叨叨,好像说宫里如何如何,说得云来雾去,还有暗号,她听得迷迷糊糊,然后傅泰领命出去。清闺朝前走几步,往地一跪:“师父,徒儿知错了,求您别生气了好吗?”
容屿总算看她一眼了,没有改变的是,他依旧不打算理她,末了,他背着她在架子上找书,表情埋着看不见,只有乌黑的束发铺在背上。
“师父——”清闺嘟着嘴,眉头皱得紧紧的。
“起来吧,地上很凉!”容屿不咸不淡的说,见清闺没动,声音不觉厉了几分:“叫你起来,你没听到吗?”
清闺无奈站起身来,见师父不太高兴,就嘀咕道:“师父,你别不理我啊,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不是不高兴就打我吧,骂我吧,实在不解气,罚我搬经书也可以,我没有怨言的,真的,师父!你罚我吧!别吊着,娘差不多不要我了,我不想师父也不要我!”
容屿一叹息,没有说话。
清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说她如何如何离家,如何如何拜他为师,然后他又如何如何送她一把琴,如何如何的教她认字,语气真挚哀婉,潸然泪下,也许是太伤心的缘故,她竟然气血攻心,‘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容屿一怔,扑身扶住她,一号脉,皱眉皱的紧紧的,他迅速点住她的要穴,紧紧抱着她,责怪道:“不是让菱丫监督你敷药吗?怎么伤的更重了?这几天你有没有在照顾自己?”
清闺嘴角漾着虚弱的笑:“师父不理我,我担心呐,一着急就断药好几天了。”
容屿真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本想关心她,结果说出来的却是责备:“你怎么能不好好照顾自己呢?不照顾自己的后果是什么你可知?你会死,会落下病根,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难道你嫌黄泉路不够拥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