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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不了, 这眉毛, 这眼睛……错不了。”看见孟则知的第一眼, 詹淑真激动不已,她拄着拐杖,抬脚歪歪扭扭的冲着孟则知走了过去。
孟则知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她, 嘴巴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约莫是觉得硌得慌, 詹淑真一把抓住孟则知扶着她的手。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血管突起,指甲微黄, 伤痕累累, 布满了老茧,叫詹淑真红了眼眶。
她伸手摸了摸孟则知的脸庞,痛哭流涕:“你受苦了,是娘对不住你, 把你给弄丢了……”
孟则知手足无措:“没有,其实我过的挺好的。”
这是前身的心里话, 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老中医从没有亏待过他,家里的一点一滴都是他一手打拼出来的,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了一些,但胜在安稳。
詹淑真是见过刘江传回来的资料的,里面详细记录了林家一家人的生平,她心里有杆秤。
所以听见这话, 她只以为孟则知是在安慰她,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这幅母慈子孝的场景落在陆延风一家人眼里却是格外的碍眼,尤其是陆延风的小女儿陆青,更是恨的牙牙痒,事情真相没有曝光之前,詹淑真最疼爱的小辈就是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她。
别看詹淑真只是一介妇人,可她也是为国家出过汗流过血的,只说她在卫生部工作的十多年里,共参与训练和改造了将近二十七万名接生员来代替传统的巫婆和稳婆,使得华国成立后,产妇的死亡率降低了八成不止。
她是从卫生部副部长的位置上退下来的,退休之后享受的是正部级待遇,福利一大堆,以往没少私底下补贴陆青。
陆延风的身份曝光之后,詹淑真直接就冷了脸,竟是见都不愿意见她,害得她最近这段日子手里拮据的很,闺蜜们请她去逛街她都不敢去。
理所当然的,陆青把这份不满记在了林家人头上。
——偏偏他们还不能表现出来。
好不容易詹淑真哭够了,她伸手摸了摸眼角:“看我,光顾着哭了,坐了一天的车,你们也饿了吧,走,回家,家里给你们准备好了饭菜了。”
从头到尾,陆有恒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趁着上菜的功夫,詹淑真把林家人都认全了。
末了,她指了指陆有恒:“这是你爸。”
又指了指陆延风一家:“这是你弟弟陆延风,你弟媳妇周红,你侄子陆弘毅,侄女陆青。”
孟则知多看了陆弘毅一眼,这个时候的陆弘毅不过刚满十八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已经睡了卢小雅,正和左攸宁打得火热。
卢小雅是陆弘毅前世的偶像,正是娇嫩如花的时候,未来的几年里,卢小雅会在陆弘毅的扶持下,红遍大江南北。
左攸宁是左家三代里唯一的女孩,左家老爷子曾是陆有恒的顶头上司。
孟则知顿了顿:“爸。”
然后就闭上了嘴。
林家人有样学样:“爷爷|太爷爷。”
一家人直接把陆延风一家子晾在了一边。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家人大概都没有想到,孟则知会毫不顾忌的将对陆延风的不喜表现出来。
陆延风眉头微皱,难道林岁寒以为自己是陆有恒的亲生儿子,就能把他拉下马了吗!
天真。
殊不知他早就摸透了陆有恒夫妇的心思。
原本他还想着,如果林岁寒一家老老实实的话,他不介意和他唱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现在看来——
还没有融入这个家庭,就贸然对陆延风开火。只这一句,孟则知就在陆有恒心里就又多了一个鲁莽的印象。
他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陆有恒心中微叹,夹起一块烤鸭卷放进孟则知碗里:“尝尝看,全聚德的烤鸭。”
孟则知不以为然。
前身就是因为太过谨小慎微,所以才会被陆延风一家压的喘不过气来。
孟则知从善如流:“谢谢爸爸。”
詹淑真看向林大勇等人,笑眯眯的说道:“吃,你们都吃,自己家,千万别拘束。”
经历了前天晚上孟则知的那一番开导,林家人放的极开,纷纷将筷子伸向那一碟烤鸭卷。
陆青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碟子烤鸭卷被林家人夹了个精光。
——这是她最喜欢吃的菜。
看着林家人大吃大喝的模样,陆青气不打一处来,她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说道:“你们要是喜欢吃的话,下次可以叫家里的厨师多准备几只。对了,你们以前应该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吧?”
说到这儿,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她吐了吐舌头,讪讪的闭上了嘴。
一副无心之失的样子。
林家人不约而同的放慢了手里的动作,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烤鸭卷碟子,主要是他们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失礼。
至于陆青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全聚德的烤鸭他们的确是没吃过,可人参燕窝鱼翅什么的他们都不知道吃过多少回了。
看在陆青年纪不大的份上,林家人勉强能理解她的心情。
陆有恒和詹淑真眉头微皱,但到底是没有发作起来。
没能看到林家人难堪的样子,陆青有些失望。
“对了,”孟则知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说道:“咱们不是从老家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吗,快,拿出来让大家尝尝鲜。”
“欸。”林家人当即动了起来。
“这是虾干和鱼干,这是老二媳妇娘家做的腊肠,都是上锅蒸上十分钟就能吃的……这是老大媳妇娘家做的老咸菜,您尝尝。”
“好好好。”詹淑真高兴的不得了,一脸慈祥:“你们有心了。”
说着,她伸出筷子向那一碗老咸菜夹去。
瞧着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陆青心中越发嫉妒,明明、明明这样的场景就该独属于他们一家才对。
几乎是脱口而出,她说道:“你们平时在乡下就是吃的这些东西吗?”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詹淑真瞬间拉下了脸,正要开口训斥,就听见林小露说道:“是啊,我们家以前就是靠这些过活的,你三番两次的戳我们家的短处,是不是觉得很有优越感。”
没想到林家人竟然会有胆量反驳,陆青愣了一瞬,当即为自己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小露语气不善:“那你是几个意思,看你的样子好像也没比我小多少,从小到大,你父母老师就没有教过你要对别人保持起码的尊重吗,说一句不太好听的,要不是我爹被你亲奶奶换了身份,现在吃糠咽菜的就是你们一家子了。”
说到这儿,林小露的语气不由的低落了下去,她有些忐忑不安,因为她好像把局面搞的更僵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孟则知,发现她爹根本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这话显然戳中了陆青的痛楚,她一咬牙:“你——”
“够了。”陆延风发觉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设想,当即打断了陆青的话。
惧于陆延风的威慑,陆青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抱歉,”陆延风一脸歉意,“小青她只是一时接受不能……”
他这话说的巧,直接避开了林小露所有的攻讦方向,把原因归结到家庭变故太大上面,间接性的表明他们一家对陆家的深厚感情,只能说不愧是玩政|治的。
这话陆有恒听着很受用就是了,他巴不得一家子和和乐乐的。
他面色微缓,但语气凌厉:“我不希望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明白吗?”
陆青心有不甘,但她不敢违抗陆有恒,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恨:“知道了。”
“有点咸,不过味道是真的不错。”詹淑真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嘴里,笑眯眯的说道:“我敢保证,里面一定加了大蒜和花椒。”
老大媳妇当即附和道:“您没说错……”
气氛瞬间又单方面的热闹了起来。
孟则知深深的看了陆延风一家一眼,原剧情里,也发生过今天这样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林家人,怀着忐忑和不安来到京城,面对自家和陆延风一家的巨大差距以及陆青的冷嘲热讽,加上察觉到了陆有恒的心思,他们根本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有的只是自卑和彷徨,然后陷入恶劣的死循环。
不过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家子吃过晚饭没多久,警卫员来报,说是孙梅(陆延风的亲生母亲)来了。
“她来干什么。”陆有恒语气不善,只是顾忌着陆延风一家在场,到底是把轰出去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不见。”
“等等。”
说话的却是孟则知,他郑重其事:“爸,我想见见她。”
陆有恒一脸迟疑,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一进屋,孟则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孙梅的模样,她扑通一声,就给陆家人跪下了。
陆延风几乎就要冲上去把她扶起来,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
孟则知死死的盯着孙梅,深吸一口气:“果然是你。”
这话落在陆家人耳里,只以为孟则知是通过认出孙梅终于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孙梅脊梁骨挺的笔直:“陆老爷子,陆老夫人,我给你们赔罪来了。”
说着,她重重的给陆有恒夫妇磕了一个响头:“是我对不住你们……是我被鬼迷了心窍……做下了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她每说一句,便磕一个头,很快地上就多了一滩血迹。
见此情景,陆有恒眉头微皱,詹淑真冷眼旁观。
跪完陆有恒夫妇,孙梅转头看向孟则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她哽咽着说道:“……是我对不住你……害得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当年要不是我一时疏忽,你也就不会走丢了……”
“等等——”孟则知打断了孙梅的表演,确认道:“你是说,我是走丢的?”
听见这话,孙梅下意识的心里一个咯噔,她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定:“……是啊。”
“呵。”孟则知嗤笑一声,红了眼眶:“你是不是觉得当年我才不过三岁,正是忘性大的时候,加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当年的事情我肯定已经忘了个精光了。”
孙梅面色巨变。
“可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九四三年的冬天,天上下着小雪,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你把我带到了隔壁县的集市上,然后松开了我的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我站在原地从中午等到太阳下山,你都没有再出现……现在,你告诉我,我是走丢的?”
原剧情里,孙梅就是钻了这么一个空子,瞒下了将前身丢弃的事实。
演完这出戏之后,回到家的孙梅选择了服毒自尽。
孙梅一死,回想起她痛哭忏悔的模样,陆有恒和前身对她的所有怨恨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最主要的是,横亘在陆家和陆延风一家人之间的沟壑也被填平了。而这,也成了陆有恒选择继续培养陆延风的决定性原因。
完了,全完了。
孙梅瘫痪在地,怎么会这样?
她哆嗦着嘴,仍心存侥幸,她手忙脚乱的向孟则知爬过去,抱住他的裤腿,痛哭流涕:“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那年老陈得了重病,没了,家里为了给他治病,花光了积蓄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我也是没办法,当时我是看着你被人领走我才敢回的家……”
老陈是她的丈夫。
可这会儿已经没人相信她的话了。
“你家穷的揭不开锅,就要把我儿子扔掉……”詹淑真怒不可竭:“畜生,来人,给我抓住她,把她、把她送去公、公安局……”
“妈,”发觉詹淑真情况不太对,孟则知连忙伸手扶住她,体内真气不要钱似的往她体内送去:“妈,你怎么了?”
詹淑真一口气没喘上来,晕厥了过去。
“怎么回事?”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
孟则知摸了摸詹淑真的脉搏,心里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什么大碍。
谁能想到詹淑真的反应竟然会这么激烈呢。
是他小觑了母爱的伟大,也难怪前身给出的第一个主线任务就是帮他好好孝敬詹淑真。
“快,把赵医生请过来。”陆有恒火急火燎的喊道。
像是想起了什么,孟则知回头看向孙梅,冷声说道:“你也别想玩什么自杀赎罪的把戏,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保住陆延风在陆家的地位吗,哼。”
说着,他弯腰抱起詹淑真:“爸,妈的房间在哪儿?”
“跟我来。”
正想撞死在陆家的孙梅神情一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