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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绛拽着卫珍儿的手止步不前,因为她已经逃不出去了,院里站满守卫,无数支长矛正对着她俩。她只好松开手,投降。
“原来你就是卫千总的小女儿,怪不得我觉得这张脸有点熟呢。上次在花楼你就是涂满胭脂的小丫头,几年不见倒出落得漂亮了……跟你娘一样。”
暗中冷笑,原来是出自林常鸿的口,他从都城回来了,看他这副意气奋发的模样,想必又从圣上那边捞到好处。
卫绛不屑冷笑,拱手抱拳:“贤王爷,久仰。”
林常鸿眼微眯,像是从眼缝里打量她,眼下卫绛已不是当年黄毛丫头,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风范。
林常鸿满意颔首,道:“看来卫兄把你教得不错。既然你难得来我府里,咱们就换个地方聊,如何?”
他眼神阴鸷,语气倒十分客气。
这鸿门宴卫绛是逃不了了。
“贤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跟你去好了。”说罢,卫绛就顺着林常鸿所指的方向去了,众人持矛顶在她背后,浩浩荡荡。
卫珍儿像被扔在地上的瓜皮,从头至尾都没人看一眼,他们也不怕她逃跑,因为他们都明白,她不会离开这个家。
卫珍儿目送卫绛离去后,忽然之间她意识到什么,急忙回到衡芫苑去找林采晏。
林采晏正倚在小榻上沉醉于烟霞之中。曾几何时,因为墨华那一刺,他差点丢掉性命,如今命是捡回来了,但却因此染上烟霞。吞云吐雾之间,一切全是虚无,他飘飘然,只觉得胸前的伤口热乎乎的,再也不痛了。
当初他用来害海带的玩意,眼下正害了他自个儿。
卫珍儿进门见到这一幕,瞬时如五雷轰顶,她冲过去一把夺走他手中的烟杆,以茶水浇熄,再扔出窗外。
林采晏从虚幻中惊醒,勃然大怒。他弹起身,二话不说打了卫珍儿一个巴掌,又重又狠。
卫珍儿一手捂脸,一手捂着腹,她害怕和上次一样撞到案角小产,于是接连往后退。
过了会儿,林采晏像是清醒了,拿出帕子擦去淌下的鼻涕,低声问:“你来做什么?”
卫珍儿卑微,回话时都不敢看着他的眼。她说:“王爷他回来了,把阿绛带走了,我怕他会对阿绛做什么,所以想请你……”
说到此处,卫珍儿心中一痛,她知道心上人对小妹余情未了,而眼下她却开口求他救她,就这好比把自个儿的缘份往外推,她实在不舍。
然而细细想来,卫珍儿亏欠卫绛太多。之前在卫府,她总是嫉妒娘亲对阿绛好,以为阿绛是故意装病,好赢得家人关心。如今她自个儿要当娘了,方才知道骨肉之情是什么滋味,肚子稍不舒服,她就睡不好觉,担心腹里的娃娃哪里不好。
孩子尚未出世,做母亲的就这般忧心,孩子呱呱落地之后,母亲的担子就更重了。
想必当初的李氏就是如此。
林采晏听了卫珍儿的请求无动于衷,冷漠地喝着茶,任凭一个怀孕女子干巴巴的站着。
他看起来根本不在乎,不在乎卫珍儿,也不在乎卫绛。
卫珍儿焦急,却不敢激惹他,只好小声说:“你就看看就好,也不必说什么话。”
林采晏咳几声,嗓里有痰,拿起小盂吐了口,痰中带血。他就对着痰血看半天,叹了口气。
林采晏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卫珍儿心里窃喜,她知道他一定是去帮忙,很想跟着去,然而走了两步她又回来了,坐在屋里对烛发呆。
与此同时,卫绛跟着林常鸿来到书斋,这是他平时议事之处。一路上卫绛都在猜,林常鸿想聊什么,总不见得是家常吧。
想着,卫绛忍不住嗤笑。林常鸿听见了,不由回头看她,眼睛里尽是阴毒的光。
“卫姑娘,请入座。”
林常鸿彬彬有礼,卫绛也很识抬举,坐下之后还捧了杯茶在手里,慢悠悠地喝上几口。
“贤王爷,不知你有何事要与我聊?”
林常鸿一笑,唇须划出个一字。
“你别这般见外,其实我与卫千总是旧相识,你叫我声叔也不为过。”
“那么大叔,你有何事要与我聊呢?”
卫绛蹬鼻子上脸,一点也不客气。林常鸿笑吟吟,也没对她的无理动气。
“我听说郑老爷子过世了,如今九重山也不知是谁在管。”
“我爹,我爹坐镇九重山。”
卫绛直言不讳。林常鸿听后哈哈大笑,直抚掌道:“这再好不过了,我就想知道,你在你爹心里重几斤几两,我若是寄个手指头给他,他会不会到我这儿来聊几句。”
“不会,我爹根本就不疼我,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我冠以‘墨’姓,不再是卫家的人了。”
卫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低头喝干杯中茶,又自说自画地斟上一杯。
提及“墨”字,林常鸿脸色不好看了,一双眼瞬间就阴险起来。
他哼笑一声,道:“真可惜,我还没好好看看侄女婿呢,你就把他带走了。你说,若我把你的手指头寄给他,他是不是会自投罗网?”
“也不会。”
“嗯?为何这般说?”
“因为你不舍得剁我,我知道一桩秘密,能让你飞黄腾达。到时你会觉得,郑老爷子那点小钱算什么。”
林常鸿听后两眼放光,露出深不可测的贪婪。眼下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所缺少的是钱,是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他对钱权的渴望早就成了无底洞。
不过林常鸿毕竟老道,他也不会轻易听信卫绛一面之词。他露出慈祥的笑脸,开始套她的话。
“什么秘密,你先说来听听。”
鱼儿咬钩了,卫绛心里有几分得意,但是她故意卖起关子,慢条斯理地喝茶,与林常鸿比耐心。
这无非是花楼姑娘的手段,越是心急的客人越是要让他等,待他等得不耐烦,便露个小脸,一番撩人姿势,他又会乖乖回来,直到掏出所有银两。
显然,林常鸿没了耐心,坐姿没刚才稳当。卫绛见他有意无意地拨弄起戒指,就知他快坐不住了。
“好侄女,你也别卖关子了,有话不妨直言。”
“但是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呢?我觉得这个秘密,可抵得了成千上万的手指头呀。”
卫绛开始讨价还价,林常鸿奸邪地笑了笑,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卫绛两眼望天想了又想。“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之后你就放我走,还要还卫府清白,最重要的是别再来骚扰我们了。”
林常鸿听后仰天大笑,声如洪钟,震耳欲聋,而后他道:“我对你这个秘密越来越感兴趣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好让你开出这种条件。你可知道圣上对卫家忌惮得狠,这些年来你们在无极海势力越来越大,甚至堪比官船。我放过你们可以,但是圣上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反贼墨华也是在你们卫家,你让我怎么说好呢?”
“林叔此言差矣。其实无极海这里的事全凭您的一张嘴,圣上说是墨华是反贼,但是他从没见过他,又何以证明他是反贼呢?我是好好与您做交易,您可别糊弄我。要知道,我说得秘密跟秦王宝船有关,这艘宝船价值连城,想必林叔定是听过。”
说到秦王宝船,林常鸿愣住了,这只是无极海千万个传奇中的其一,没人知道真假。想当年苍云飞花尽一生,最后死在海里,都没找到这艘船呀,这小小丫头的话怎么能信?
林常鸿冷笑道:“牛皮吹得太大,可是会吹破。你说你知道秦王宝船,我怎么相信你?你可拿得出凭证?”
“当然有凭证,如若不然我还能这般悠闲地喝您家好茶?”
话音刚落,卫绛笑了,林常鸿也跟着笑了,两个笑声截然不同,各藏心事。
就在这时,林采晏来了,似乎怕林常鸿有危险,刻意前来保护他。
卫绛心想:这也真是的,她又不是豺狼虎豹,用得着两个大男人盯着吗?
林常鸿问她要凭证。卫绛只道:“你们到我家西院房的柜子底下去搜就知道了。”
眼下,卫府已经落在林常鸿手里,要搜一样东西易如反掌。
林常鸿下令,没过多久小卒就拿来个布包。林常鸿当着卫绛的面把它拆开,里面竟然是铜镜,镜沿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这是秦王的铜镜,你若不信,就看镜柄。”
林常鸿摩挲起镜柄,果然在上面见到一个“秦”字。他怕此是赝品,还让几个懂行食客前来辩认,大约辩了小半个时辰,众人异口同声说:“这是秦王之物。”
林常鸿听后仰天长笑,万分得意,他自言自语道:“没想到秦王宝船会落到我林常鸿手中!”
说罢,他眼神一凛,顿时冷酷起来,而后对着守卫做了个抹脖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