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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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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二哥,是二哥要儿臣带给弟弟妹妹的。”

    宋祺的这句话引来殿中众人大惊。

    又是一位皇子,竟然是宋谦!

    要知道,宋炽和宋宋谦虽然都是许锦荷生的,但这两个孩子的性格却都与她截然相反,太子宋炽寡言,在外人看来较为清冷,宋谦却自小就待人和善,对几位姨母也都彬彬有礼,尊敬兄长,爱护弟弟妹妹,在几个男孩中,数他的性格最像父皇,想来长大后必然也是一位如玉君子。而这样的一个少年,会如他母亲一样阴毒吗?

    众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听闻这毒香囊竟是宋谦给的,在场的人无不大吃一惊。

    李姣云当然也是吃惊,但惊过后却是安心下来,她就知道,她的儿子生性忠厚,是断不会拿毒物来害人的。至于宋谦,虽然她也并不十分相信,但那孩子的母亲是许锦荷,这番举动背后有无许锦荷的主意,就难说了。

    但这些事,自然有宋琛为褚雪做主,她管不着,也实在没有精力去管了。

    听宋祺说完,宋琛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盯着宋祺的眼睛,问道:“当真是你二哥给你的?告诉父皇,他为何要给你这个?”

    他的目光犀利,想探出宋祺是否在说谎,然小少年亦没有躲避,直视父皇的眼睛如实回道:“回父皇,今日早些时候,二哥拿了那两个香囊给儿臣,说那是想送给弟弟妹妹的满月礼,可是他怕若他自己来送,皇贵妃娘娘会因他是母后,呃,皇后娘娘的儿子而不收,所以才托儿臣转交。”

    “二哥说那上面绣了祥瑞图样,会保佑弟弟妹妹们平安吉祥,儿臣见这两个香囊确实很精美,就接了过来,还亲自挂在了弟弟妹妹的身上……”

    话至此,宋祺跪下来,朝宋琛和褚雪磕了一个头,郑重道:“父皇,此次是儿臣疏忽大意,但儿臣绝没有害人之心,此番让弟弟妹妹生病吃了苦,儿臣甘愿受罚!还请父皇和皇贵妃娘娘原谅,千万不要迁怒于母妃。”

    话末,灯火下的小少年目光晶莹,一双英武气十足的黑眸似是因悔恨而生出了雾气。

    小少年的举动引人动容,主子们尚未表态,一旁的雁翎站出来谏言道:“皇上,主子,奴婢方才也看过那两枚香囊的绣工,确实不是瑶华宫的针法,也与三皇子身上的饰品不同……奴婢觉得,或许可以查一查听雪堂那边。”

    听雪堂便是宋谦的居所。

    雁翎善绣工,这个提议其实可行。

    然宋琛并没有直接应允,跟下跪的宋祺缓声道:“今日之事虽然罪不在你,但连累弟弟妹妹受此一番病痛折磨,你也有错,明起在延辉阁禁足两日,好好思量一下自己的过失。”

    这话算是信了宋祺,李姣云心内一定,忙吩咐宋祺,“祺儿,还不快向父皇谢恩!”

    “是。”宋祺赶忙给父皇重重磕了个头,“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宋琛满意宋祺表现,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脸病容的李姣云,叹息一声,缓声道:“时候不早,你还病着,先回去歇息吧!记得按时服药,早日养好身子才是。”

    许久未听见夫君如此关怀,李姣云也眼角微红,端了个礼,道:“皇上也早些歇着,臣妾先带祺儿告退。”

    宋琛点头,李姣云又满含歉意的看了看褚雪,带着宋祺出了裕芙宫。

    眼见果真不是宋祺做的,褚雪终于放下心来,好不容易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得到一个真心待她的姐妹,她实在不愿相信李姣云会对她出手,好在也真的不是她,虽然现在看来那只是宋祺的“一面之辞”。

    可宋琛刚才没有应下雁翎的提议,褚雪还是有些疑惑,待到殿中清净下来,就听他沉声吩咐良喜,“再去一趟听雪堂,把二皇子给朕带来!”

    “是。”良喜躬身退下行旨。

    同样没费多少功夫,宋谦也到了裕芙宫。

    在他进门前,宋琛对褚雪道:“你才刚出月子,不要熬夜,去睡吧。”

    褚雪明白宋琛这是想同儿子单独谈,便没有多言,点头应了一声,进了内殿。

    然而外面正殿中父子的谈话,还是能清楚的进入耳朵。

    须臾,宋谦进门,同先前宋祺来时一样,先给父皇端正的行了大礼。然而十四岁的少年并不像弟弟那样木然,立起身后,望向父皇的目光似有期盼。

    宋琛望见这样的眼神,心内一紧,却也还是尽量平静的开口问道:“知道朕为什么传你过来吗?”

    宋谦其实有猜测,却又不是十分肯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今日你三弟给瑄儿和安安送了两枚香囊,说是替你转送的,可有此事?”

    宋琛紧盯儿子的眼睛问道。

    就见已跟父皇差不多高的少年肯定的点头。

    宋琛有些意外。

    身后的良喜也是如此,他以为,若真是二皇子要害弟弟妹妹,此番君王这样开口问,当事人怎么也该狡辩一下啊,怎么这么痛快的就应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敢作敢当君子之道?

    这个孩子的脾性一向是他最喜欢的,此时宋琛见他承认,心里不是不痛,他面色一凝,冷声问道:“为何要给他们这种东西,他们两个是你的手足,还那么年幼,你怎么能下得去手?还有,为什么要让你三弟替你给?”

    父皇的问话跟自己所期盼的大相径庭,少年很是疑惑,怔楞了一会才道:“儿臣不太明白父皇的意思……”

    又想了一下,他决定趁着眼下的机会把心里话全都向父皇说出,他跪了下去,先又给宋琛磕了个头,而后诚恳道:“禀父皇,那两枚香囊其实是母后亲手缝制的,母后被幽禁一年,其实早已真心悔过,她每日在神明前虔诚祈福,祈求父皇和皇贵妃康顺平安,以弥补从前犯下的过失,母后与父皇夫妻多年,此次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弟弟妹妹的心意。母后说皇贵妃或许会迁怒儿臣,怕她不肯接受,才让儿臣交由三弟转交……父皇,母后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求您念在从前多年的情分,放她出来吧!”

    语罢少年再度重重磕头,使得方才的言辞更加诚恳。

    然而宋琛却是彻底怒了,当即就摔了手边一个物件,怒道:“还替你母后求情,还替她求情!她今日要致瑄儿和安安死地,你居然还说她真心悔过!”

    “父皇?”

    忽见父皇暴怒,宋谦更加一头雾水,瞪大了眼睛看着怒发冲冠的宋琛。

    颇有眼色的良喜眼见宋谦似乎真的不知情,忙开口,将今晚之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给少年听。

    只见宋谦听完,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惊惧道:“怎么会?怎么会?母后她明明说那是送给弟弟妹妹的礼物,她怎么会下毒?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那里面有毒物,母后明明说……”

    “她的话你也信?”宋琛打断他,厉声质问道:“还有,朕明明把她禁在凤仪宫里,不许你们见面,那东西是如何到你手上的?你抗旨偷偷去见她了?”

    “不不,儿臣没有抗旨!”宋谦忙解释,“是乳母替儿臣递的东西,儿臣与大哥,都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母后了……”毕竟还是个孩子,话末少年竟呜咽起来。

    “那种女人,有什么好见!”

    宋琛却依然盛怒难平,怒瞪正无助哭泣的儿子,厉声道:“这么久没见,她都能教唆你行此恶事,还又借刀杀人,把罪过都推到你三弟头上,倘若还让你们见面,究竟要害死多少人!”

    “父皇……”

    少年此刻已是茫然,想替自己辩解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只是摇头哭道:“儿臣真的不知那里面有毒物,儿臣真的不是有意要害弟弟妹妹们,请父皇息怒,请父皇息怒……”

    “你已经这么大,凡事该有自己的判断了,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能听信于他人?若非今日御医们及时发现,你险些就要铸成大错,不仅会杀了瑄儿和安安,还害了你三弟!已经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你怎么会如此没有长进,如此幼稚?”

    当父皇的语声切切,此刻是真的痛心疾首。

    看方才的表现,宋谦像是真的不知情受了许锦荷的利用,可身为他的儿子,已经十四岁的少年,心性怎么会如此幼稚?这实在让他难以释怀!

    君王厉声落下,盛怒犹如九霄雷霆,殿中再无人敢插话,均是屏息垂头,战战兢兢。

    缓了一会儿,宋琛道:“就算果真不知情,但你轻信他人,置弟弟妹妹们于险地,此事绝不可轻饶。”他抬起头来,吩咐道:“来人,将二皇子禁足三月,好好思过,无朕旨意,不得出听雪堂半步!”

    “是。”良喜立刻垂首应声,来到宋谦身旁。

    就见泪流满面的宋谦再度朝父皇磕了个头,道了声,“儿臣遵旨。”然后起身,失神又无力的踏出殿门。

    望着次子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宋琛重叹一声,疲惫的揉了揉额角。

    清清楚楚的听完父子二人的对话,褚雪明白他心里定是不好受,此时外面清净许久,却迟迟未见宋琛进来,她便沉了沉气,主动走出寝殿,来到他的面前。

    宋琛当然不好受。

    自己一直寄予厚望的儿子,到了这个年纪,竟然还如此幼稚天真,如此轻易的被他人利用,险些害了幼子幼女的性命不说,还险些连累了宋祺。这一刻,作为父亲,他心里升起巨大的失望,甚至觉得十几年的心血都白白浪费了。

    还有那个女人,那个毒妇,到了这种地步,依然还敢使出如此歹毒的手段,甚至利用自己亲生的骨肉,简直罪不可恕,从前对她的惩罚,还是太过心软了。若是自己能再有决断一些,也不会今日这种事。

    这种自责也同样让他难以释怀。

    望着深深敛眉的男人,褚雪轻唤了一声。“皇上。”

    他抬头,看了看同样疲惫的她,叹道:“是朕的错,险些又害了瑄儿和安安,都是朕的错!”

    褚雪自然恨毒了被禁在凤仪宫中的那个女人,说实话,就算明白宋谦是被利用的,她身为母亲,眼见瑄儿和安安两个幼小的孩子遇险,当然心如刀割气愤难平,她不可能宽容的去原谅宋谦。

    可此时面对着正低落的宋琛,她还是得要压下真实的情绪,尽量做到宽容大度。

    因为越是这样的时候才越是关键时刻,她的表态,绝对可以影响她的将来。

    她在宋琛身边坐下,安抚道:“皇上,此事不能怪你,是那个女人的错,是她要害孩子,皇上千万不要自责,一定要保重身体。”

    顿了一下,她又道:“还有谦儿,他也只是被利用,现在既然有惊无险,还请皇上不要过重责罚。毕竟,那也是个孩子。”

    果然,这番话说出,宋琛长叹一口气,转过头来,望了她好一会儿,才道:“雪儿如此深明大义,实在难得,朕从前太委屈你了。”

    她垂眸,摇头道:“皇上能如此说,臣妾从前的委屈便都没有白受。”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先让孩子们好好养病,朕会给你们说法。”

    语罢吩咐身边人,“来人,即刻去凤仪宫……”

    然话还没说完,却见殿外匆忙进来一个身影,正是大太监周予。

    周予跪在他们二人面前,肃敛道:“启禀陛下,宫外刚刚递上来的消息,沛国公许老爷子,今夜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