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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燕文灏的狠意吓到,绿意根本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就将十三前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她还记得清清楚楚的,一点都没有忘记。
当年,她收了德贵妃给的银两,替德贵妃传递一些庄后的消息。
由于绿意是庄后的随嫁丫鬟,所以庄后并未怀疑过她,也因此,她在庄后身边过了好几年,一直到有一年,德贵妃派人传来话,又给了她五百两的银票,吩咐她去做一件事情——
在第二日的午后,将庄后带去御花园,并将花园发生的事禀报给德贵妃。
绿意听了话后,并不敢违抗,她收了银票,次日便真的带庄后去了,结果却在花园里撞见了良妃和淮王。
绿意根本不懂德贵妃此番的用意,回去后,就如实把遇见了良妃和淮王的事情禀告给了德贵妃,之后,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她就放心了下来,后面又传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消息过去。
绿意一直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几个月后,云景战死沙场,庄后意外病重时,她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听见了德贵妃和在她身边伺候的一个宫女的对话,知道了所有真相。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德贵妃一手安排的。
那日,德贵妃之所以要让绿意带庄后去御花园,本就是为了故意让庄后撞见良妃和淮王在一起,她早就知道了良妃和淮王有染,也知道他们被撞见后,会担心他们偷情之事被庄后知道,定会先一步下杀手,故而便想出了这个计策,是要借他们的手,去杀了庄后。
听了这些真相后,绿意既是害怕又是担心极了,无措之下,她想起了再过几日有一批老宫女可以出宫了,恰好她已经满了二十二岁,到了出宫的年纪,于是回去后,便去自请出宫,庄后怜惜她跟了自己数十年,年华已逝,到底是同意了。
绿意出宫后,知道德贵妃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便隐姓埋名躲了起来,去了城外的村子,又嫁给了一个庄稼汉,本是家庭和睦的,但或许是报应,她的丈夫和大儿子先后病疫,唯独留下她和小儿子,家里的田地又被亲戚夺了去,只剩下半亩不到的田,勉强能过生活。
跪在地上,绿意低声道:“殿下,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绿意想,这世间大概真是有因果报应的,当年她做了错事,种下了因,躲躲藏藏,担惊受怕十几年,终于还是被找了,而如今,又由庄后的孩子来了结这个果。
朝着燕文灏再一次深深地磕了一个头,绿意泪流不止,她祈求道:“殿下,奴婢知道自己罪该万死,但奴婢求您,求您不要伤了我的孩子,他还太小,什么都不知道,请您饶了他一命吧。”
目光渗然地看着她,燕文灏没有回答。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绿意,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燕文灏,谢景钰拧了拧眉,出声唤道:“师弟。”
燕文灏犹如雕像一般,站得笔直,却始终一言不发。
过了好半晌,燕文灏才开了口,他嘲讽地笑了一声,声音沙哑的厉害,“呵,你倒是个好母亲。”说罢,他丢给了绿意一把匕首,转过身道:“你自己去向母后请罪吧。”
“殿下!”
叫住了燕文灏,绿意颤着手捡起了面前的匕首,请求道:“请殿下您勿要伤了我的孩子……”说完,她便咬了咬牙,又闭上眼,手上用力,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神情漠然地看着地上的绿意断了气,谢景钰才走到门外,来到燕文灏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承诺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燕文灏眼里还残留着无尽的恨意,闻言,他转头去看谢景钰,说道:“谢谢,景钰。”
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折扇,谢景钰沉声道:“放心吧,这个仇,一定可以报的!”顿了顿,他又道:“行了,奔波了一路,又马不停蹄地忙了一日,回去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我思念我的床了。”
话音落下,谢景钰就又转身进了屋里,稍时便提着绿意的尸体出来了,他道:“她我带走了,至于那个孩子,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看了一眼谢景钰,谢景钰淡淡道:“若是在以前,我不会放过他,但是现在……罢了。”他想为自己和慕子凌积一些德,他希望能够和慕子凌,平安地过一辈子。
谢景钰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又轻轻笑了起来,他道:“如此的话,我就放心了。”他本来担心燕文灏真的会连同那个孩子,也一起杀了的。
之后,谢景钰就没有再停留,他提着绿意的尸体,脚尖一点,稍时就没了踪影。
恰在这时,福全领着裴御医走了过来。
摸了摸自己的长须,裴御医躬了躬身,恭敬道:“殿下。”
燕文灏回过神来,他对裴御医点了一下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了用锦帕抱着的香灰和一小盒的泥土,吩咐道:“你将这香灰拿去检验一下,看里头是否含了曼陀罗,还有,这盒泥土也一并拿去检查,我要知道里头是否有毒素残留。”
这盒泥土,是他后面吩咐暗三去慕府取来的,取得,正是薛二负责的那块花园。
接过香灰和泥土,裴御医道:“属下这便拿去检验,请殿下稍等片刻。”
燕文灏点点头,抬步又进了书房,坐下后,他看了一眼里间,抬头对福全道:“明日让人仔细把书房打扫一遍,尤其是屏风后面的地方。”
福全听了话,大致明白了其中意思,便点了点头,毕恭毕敬道:“是,老奴会亲自盯着他们打扫的。”
燕文灏的神情未变,他又道:“还有,将那屏风也一并换了吧。”
福全应道:“是,老奴知道了。”
燕文灏低低‘嗯’了一声,随后便拿起了一旁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垂眸品了起来,不再言语。
一时之间,屋里落针可闻。
这样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裴御医便拿着香灰和泥土回来了,他来到燕文灏跟前,低声说道:“殿下,这香灰里,确实掺了一些曼陀罗粉。这香本是安神香,添了这些曼陀罗粉后,就成了一种迷香,能使人昏迷。”
闻言,燕文灏微微颔首,他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又开口问道:“那泥土里呢?”
裴御医拱了拱手,皱眉道:“由于时日太久,药性已经有所挥发,微臣不能很确定。”
抬起头,燕文灏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说你的推测也可。”
听了话,裴御医稍微斟酌了一会,垂首回道:“根据土里残留的药性,下官认为,应该是有人将药倒在了里头,而这副药的功效,便是使人焦躁不安,无法入眠的。”
停了停,裴御医继续道:“在土里,下官还验出了一味药,若是放在平时,这味药材倒是无关紧要,但若是把它和安神香放在一起,便会成了一种慢性毒药,两个月,便会使人中毒而亡,而且中毒之人,看起来与中了砒霜之毒一般无二。”
燕文灏的表情不变,他静默了片刻,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可确定了?”
裴御医点头肯定道:“唯有这味药,下官是能很十分确定的,这味药并不常见,它本身就含有轻微的毒素,若是要入药,一定与其他几位相克的药材中和药性才行,它该是被长久倾倒在这片泥土里,因此到了如今这土里都还有极强的药性未散发,想来种在这泥土上的花草,应该都枯死才是。”
闻言,燕文灏不由想起了慕子凌的话,他蹙着眉,独自沉思了许久,回过神后,他就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裴御医听了话,就向燕文灏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先退了下去。
在裴御医离开后不久,燕文灏就站起了身,他出了书房后,沿着长廊走了一段,在一棵大树上,找到了坐在上头,负责守夜的暗二。
他交代了暗二去查徐梓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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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文灏回到文谦园的时候,慕子凌已经入睡了,但他特地给燕文灏留的两盏灯,还尽责地亮着微光,光线透过门窗,投到了外面。
看到燕文灏归来,多元和阿临正要行礼,却被燕文灏一个抬手制住了,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行礼后,便缓缓开了门,走了进去。
看着屋里亮着的两盏灯,燕文灏本来冰冷无比的心,渐渐暖和了起来,他慢慢走近了里间,转过屏风后,便看到了已然入睡了的慕子凌。
慕子凌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皱着眉头,整个人抱着锦被卷缩着,燕文灏见了,心疼不已,他疾步走到床边,握住了慕子凌放在外头的手,包进了掌心里,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慕子凌的背脊,一直到他逐渐安稳下来,眉头也松了开,才停了下来。
或许是感觉到了温暖,慕子凌挪动着身子往燕文灏的方向靠了靠,又探出一只手,想要寻找自己熟悉的那个怀抱,见状,燕文灏便干脆上了床,连人带被把慕子凌抱进了怀里,手上用力,抱得很紧很紧,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能够看见燕文灏一双微红的眼睛。
燕文灏一直没有入睡,只是抱着慕子凌,在黑暗中兀自沉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外头响起了第五更更鼓声,他才缓缓闭上了酸涩的双眼,以和慕子凌相拥的姿势,入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