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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佳上午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十一点提前打卡下班, 然后和徐临风一起去高铁站接她妈。
中午十二点整, 从西辅发来的列车准时到站, 大约十二点十分, 等候在出站口外的北佳和徐临风就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常春红。
已经快四月份了,天气回暖, 常春红穿了一件浅黄色的薄外套, 脖子上围了一条桃色的丝巾, 左手拎了一个大纸箱, 右手拉着一个老式的大皮箱, 可是能因为带的东西太沉, 她走起路来十分吃力, 而且两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
北佳没想到她妈会带这么多东西来, 赶紧和徐临风一起走到了距离出站口最近的地方等着接她。常春红一从检票闸机口出来,北佳就快步迎了上去, 同时伸手去帮她妈提箱子:“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啊。”
常春红却没把纸箱给北佳, 反而还急眼了:“你别动,你又拎不动, 再摔地上了我不是白拎了一路么?”
徐临风也把手伸了过去:“我来吧。”
常春红倒是放心地把纸箱给了徐临风, 但还是不忘了叮嘱一句:“小心点啊, 里面都是鸡蛋。”
北佳又惊讶又意外:“你怎么还带了一箱鸡蛋呀?”
“那还不是给你吃的!”怼完,常春红气急败坏地瞪着北佳, 没好气道“我现在累了, 不想跟你说话, 咱俩回家再好好算账。”
北佳:“………………”我能不回家么?
徐临风见状赶紧解围:“先去吃饭吧,饭店已经订好了。”
“不去不去,先回家。”常春红急切又坚决地说道,“我箱子里还有东西呢,要赶紧放冰箱里。”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发言权,但北佳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地心理,小声问了句:“什么东西呀。”
常春红叹了口气,无奈中又带着点关心:“乌鸡,今早上刚杀的,你爸五点就起床去集市给你买鸡子了。”
北佳的眼圈瞬间红了,心里又感动又愧疚。
她爸妈肯定对她先斩后奏的行为特别生气,却还是关心着她的身体,无论是鸡蛋还是乌鸡,都是普通到极点的东西,哪里都有卖的,但是她妈却不远千里的从渝城带到了上海,因为这是她对女儿的爱。
她的父母很普通,也很平凡,平凡到不起眼,但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也是最伟大的爸妈,他们会竭尽全力把最好的东西统统留给她。
有这样的父母,她很幸运,也很幸福。
……
离开高铁站后,他们打车回了家。回家的路上,常春红一直扭头看着车窗外,她以前没来过上海,甚至都没怎么出过省,这是第一次来上海,看什么都新鲜,还时不时地用手指着外面的景色问一句:“这是什么?这是哪儿?”好奇又带着探究地样子简直像是个小孩。
北佳每次都会耐心又认真地回答她妈的问题,遇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就会把“答题”机会让给坐在副驾驶的徐临风。
出租车内的气氛其乐融融,就连司机师傅都被这股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氛围融化了,笑着说了句:“大姐你挺有福气呀,看看儿子儿媳多孝顺你,我原来也拉过跟你们家类似情况的,老太太第一次来上海,看啥都新鲜好奇,刚问了一句就被家里孩子吵了,让她别问,嫌她丢人。”
常春红就是听不得这种儿女不孝顺的事,又气又心疼:“你说老人一辈子拉扯儿女长大多不容易,遇到这样的儿女,该多心寒。”
司机师傅:“可不是么,我都替那个老太太难受,后来那个老太太一路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常春红叹了口气,欣慰地感慨道:“我们家孩子还 行。”
司机师傅:“可不是么,看你儿子儿媳妇对你多有耐心。”
从后视镜里,北佳清楚地看到了徐临风上扬的唇角,这回忍无可忍:“叔,我是她闺女,那个是她女婿。”说完又补了句,“准女婿,还在考察期的那种,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徐临风胸有成竹地接了句:“我肯定能过考察期。”
司机师傅哈哈大笑,跟常春红说道:“大姐你们家孩子挺有意思啊。”
常春红又气又笑,嗔怒道:“有意思什么,就爱胡说八道。”
司机师傅回道:“说明小两口感情好,感情不好也不敢开这种玩笑。”
……
到家之后,常春红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她带来的那箱鸡蛋,确定没有大面积的磕碰破裂后,她长舒了口气,然后小心仔细地把各别已经破了的鸡蛋从纸箱里一一挑选出来,同时对徐临风说道:“临风啊,你赶紧去把我箱子里的乌鸡拿出来放冰箱里。”
徐临风立即照做。
北佳知道自己现在不能下蹲,只能站在一边看他们俩忙活,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是个好吃懒做的闲杂人等,但是这种想法才刚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三秒钟,她妈就盯上了她:“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拿个碗放鸡蛋。”
语气中,满满都是无奈和嫌弃。
北佳一愣,赶紧去厨房给她妈拿碗,等她回来的时候徐临风已经把她妈的行李箱打开了,这时她才看到里面装的东西——她妈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只占了小半部分空间,剩下的全是给她带的补品:乌鸡、红枣、桂圆、枸杞、香菇干、还有一大盒核桃仁。
北佳的眼眶又红了,赶紧回过头深吸了一口气,以防自己的眼泪冒出来,然后一边把碗递给她妈,一边哑着嗓子问:“你怎么带了三只乌鸡?能吃完么?”
“一天炖一只三天就没了。”常春红一直在低着头收拾鸡蛋,没注意到女儿微微发红的眼眶,“其实你爸买了四只,我说要给你全带来,结果人家不乐意了,说我不关心他,不在乎他的感受,还说什么我要去上海大都市享福了,让他一个人在家留守了,还连只鸡子都不让他吃,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计较。”
常春红虽然是在抱怨,但是语气中却带着难掩的幸福和笑意。
北佳没忍住笑了:“人家北校长是舍不得你走,怕你被上海大都市的繁华迷了眼,把人家忘了。”
常春红的脸红了,像是个小姑娘一样,瞪着北佳嗔怒道:“死丫头少说两句吧!”而后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徐临风,赧然道,“这丫头说话没谱,你别当回事。”
不等徐临风说话,北佳就像是个女王一样抢先说道:“他要是敢有意见我就不让他喝鸡汤!”
徐临风也笑了,他真的很喜欢也十分贪恋这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感觉,顺着他女人的话说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不敢有意见。”
北佳刚开始还挺得意洋洋,后来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的地方:“什么叫你不敢有意见?搞得我平时多压迫你一样。”
“行了少说两句废话。”常春红打断了他们俩的打情骂俏,把装着破壳鸡蛋的碗递给北佳,“你把鸡蛋拿到厨房,临风你拿一只鸡子去厨房,把剩下的两只放到冰箱里,冷冻室啊。”
安排好任务后,常春红把红枣桂圆枸杞和香菇干从行李箱里拿了出来,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后,也去了厨房,准备煲汤原料。
常春红本以为现在的年轻人肯定不会用煲汤的砂锅,尤其是像是这种租房子的,没想到一进厨房就看到了灶台上放着的砂锅,扭脸看着她闺女惊讶道:“你还炖 汤呢?”
“炖什么汤?”北佳平时几乎不进厨房,最多就在厨房门口的冰箱前徘徊一圈,所以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她妈说什么,“我没炖汤啊。”
常春红:“不炖汤你买什么砂锅?”
北佳这才明白她妈在说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跟她妈说实话,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了句:“哦哦,砂锅呀,那天超市打折,我顺手就买回来了一个。”其实这锅是徐临风买的,每隔一个星期他就会给她炖一次汤喝。
她说这话的时候,徐临风刚好走进厨房,听了个一字不漏,但他也没拆穿他女人,而是默默地把乌鸡放进了水池里,准备清理。
常春红见状赶紧推开了徐临风:“你别动了,我来,你出去吧,让佳佳帮我就行。”言毕她又对北佳说了句:“你先把盆和剪刀给我拿出来,还有糯米,也拿出来。”
北佳懵了,她真的不知道她妈说的这些东西在哪放着,一样都不知道,只好向徐临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徐临风默默地拉开了她身边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中号的不锈钢盆放到了操作台上,然后从灶台旁的刀架上拔出了一把料理剪刀,最后打开了壁柜,从最下面那层的隔板上拿出了一袋糯米。
北佳:“……”
常春红:“……”
气氛蜜汁尴尬了起来,为了不被嫌弃,北佳赶紧从徐临风手中抢过了糯米,一手扶着盆,一边殷勤地看向她妈:“糯米需要泡么?”
常春红现在也看明白了,就冲她闺女连盆都不知道在哪放着的这种情况,平时做饭的那个也不可能是她,再一对比徐临风的熟门熟路,她就知道是谁给谁当厨子了。
虽然有点嫌弃她闺女,但常春红心里对徐临风却是相当满意的,这种生活中的细节和习惯在一时半会儿间是装不出来的,他知道东西放在哪儿,说明厨房一直是他在使用,所有的锅碗瓢盆的摆放也是按照他的习惯收拾。
过年的时候,常春红还跟她闺女说过徐临风的手,又长又细又白净,一看就是双少爷的手,在家肯定没吃过亏干过活,却愿意为她女儿天天泡在厨房里做饭,可见他对佳佳是真好。
北佳看她妈没搭理她,又问了一遍:“糯米需要泡么?”
常春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知道芝麻放在哪么?”
芝麻?这考题超纲了吧!北佳沉默片刻,弱弱地回:“我知道盐放在哪……”
常春红毫不留情:“现在就出去,别在厨房晃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让我在厨房看见你。”
北佳:“……”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也不敢有意见,反正我现在在你心里就是个好吃懒做的闲杂人等。
……
等常春红把乌鸡和炖汤的材料处理好了之后,一家三口才出门吃饭,徐临风在小区附近的一家老上海菜馆里订了包厢,还提前用手机app点好了菜,所以他们到饭馆后没等多久菜就上来了。
看着满满一大桌的地道上海美食,常春红的第一反应不是好奇新鲜,而是心疼,觉得点多了,吃不完会浪费,但当着服务员的面又不好意思直接说,而是小声问了她女儿一句:“上海这儿的饭馆吃不完的东西能带走么?”
北佳一下子就被她妈逗笑了,觉得她妈超级可爱,立即顺着她妈的话回道:“当然能,凭什么不然带走啊,都是咱们自己花钱买的。”
常春红觉得她闺女说的有道理,一边点头一边回道:“就是。”等服务员离开包间后,她才对徐临风说道,“咱们就三个人,你点那么多菜,吃不完多浪费呀,以后不许这样了啊,北佳她爸要是来了,肯定该教育你了。”
北佳也想借此机会教育一下徐临风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都要有孩子了不勤俭持家怎么行?于是煞有介事地说道:“我爸要是来了,今天这间包间能变成他办公室,你就是被他拎到办公室的熊学生。”梅镇中学的升学率放眼整个中州省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但其中大部分学子都出身寒门,家里条件并不富裕,全家人勒紧裤腰带供一个孩子上学。教了几十年的书,北立民太清楚这些学生求学之路的背后隐藏着多少父母的心酸了,所以他最见不得学生浪费,见一个就逮一个。
“我爸当校长这么多年,工作日从来没回家吃过一顿饭,顿顿去学校食堂吃,一是为了监督食堂卫生安全,二是为了监督学生,看看谁不知道粒粒皆辛苦的道理,而且每个月都要抓俩典型杀鸡儆猴……”
北佳还没讲完呢,常春红就插了一句:“这死丫头就被她爸抓过,我早上给她煮了俩鸡蛋让她带学校课间吃,结果人家吃完一个之后第二个不想吃了,只把蛋黄吃完了,蛋清全扔了,扔垃圾的时候被她爸抓了现行,人赃并获,直接全校通报批评了。”
北校长处分起自己的女儿那是毫不手软,人送外号“铁面无私北青天。”
听完她妈的话后,北佳脸红了,不满地看着她妈:“哎呀你看你,我这不是教育他呢么?哪有半路拆台的呀?”
徐临风笑了,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女人,语气笃定又满是纵容地保证:“接受批评,以后一定改。”
哼,这还差不多!但北佳还是傲娇地回了句:“改不改随便你,反正我爸不喜欢铺张浪费。”
吃完饭,徐临风让服务员把没吃完的菜全部打包了,然后就去送北佳上班了。
回家路上,只有徐临风和常春红两人,徐临风本想下午带着北佳的妈妈在上海看一看玩一玩,但是常春红却拒绝了,因为要回家给佳佳煲汤。
徐临风没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常春红的发问,他能够理解佳佳的父母一定会对他有所埋怨,所以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谴责甚至是责骂的心理准备。
然而常春红却并没有在女儿走之后翻脸对徐临风发怒,而是语气平常地询问道:“临风啊,你什么时候去国外?什么时候回来?”
徐临风有些意外于常春红对他的平和态度,怔了一下才回道:“明天晚上八点的飞机,不出意外的话十六号就能回来。”
“哦。”常春红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你看你爸妈那边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佳佳都怀了好几个月了,这事不能再拖了。”说完,常春红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多出了一份带着迷茫的怅然,也多出了一份和生命一样沉重的期许和寄予:
“佳佳怀孕的事,我和你叔叔确实很生气,未婚先孕对于你们大城市的人来说可能没什么,结婚就行了,我们小地方就不一样了,能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但是既然有了孩子,你们也决定要结婚了,我和你叔叔也不能拦着不让你们结婚,因为我们心疼女儿,想让她有个归宿,而且她是真的喜欢你,我能看出来。我和北佳她爸爸就这么一个姑娘,她就是我们的命,我们老两口这辈子没别的念想,就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我们不求你能带给她多大富大贵的日子,只希望你能一辈子对她好,别辜负她,别让她受委屈就行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常春红的一番话极大触动了徐临风,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混蛋,把北佳爸爸妈妈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抢走了。
“请您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绝对不会辜负她。”徐临风起誓般坚决又认真地和常春红保证,“我一定会让她幸福。”
常春红没再多说什么,轻叹了口气,回道:“这话我记住了,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徐临风:“我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