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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坐在床沿看着儿子睡觉,小家伙眼睫毛很长,像把小扇子,偶尔一颤一颤的。儿子在他的爹地出门后,无事可做,就一边看电视一边抱着他收藏的玩具这个看看,那个摸摸,直到他叫了一声,“妈咪,我好困。”说完就趴在玩具箱盖上,一副困极了的模样。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书籍,先去洗干净了手才过来把他抱到床上,伺候他入睡后就一直坐在床沿看他,一时就出了神。
没过多久,门铃声响起,她起身离开卧室,解开帘幕的绳结,从左拉到右,隔开了客厅与卧室。她走向门口,也不看猫眼,停顿了几秒钟才握住门把手。
轻轻转动。
不出她所料,门外的人正是将近三个月未见的宋成彦。
宋成彦依旧清隽如竹,琥珀色的双眸泛着温暖的笑意,对她道了一声,“早上好,小梦。”
早上好,小梦。
她恍然,他的微笑问早,彷佛俩人还是邻居,他用完早餐过来喊她一起出门,一如熟悉后的那几年里的每一个清晨。
“不请我进去坐坐?还是你愿意来我的公寓?”
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沈梦的回忆,因此她没有留意他与众不同的说话方式,她露出笑脸,开口第一句却有点伤感,“成彦,你瘦了。”
他瘦了。
以前的他身材匀称,不胖不瘦,戴上眼镜是斯文严谨的医生,拿下眼镜换上休闲服则是风度翩翩的绅士。他从小生长在这个国家,偏爱一切格子衣服,从他的衬衫到随身携带的手帕,无一例外。她没有看过他*上半身的模样,料想也是和傅辰渊一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模体型。
然而今天,他的穿衣风格有所改变。
米色大衣,长度及膝,领口处是一圈色泽金黄的狐狸毛,狐狸毛一看就是真的,柔软又暖和,与他的肤色相映衬,再观大衣的设计与袖扣,价值不低于万,单位不是元,而是英镑。
三个月未见,宋医生摇身一变,变成了贵族范的公子哥。
现如今,他穿着暖色调的米色大衣都能看出瘦来,可不是真的瘦了么?琥珀色的双眸温暖,大而有神,还不是因为脸瘦的凸显了眼睛的大?
女性友人再次见面被当面夸奖变瘦会很高兴;男性友人要分情况。
沈梦仔细端详宋成彦的神情,他没有不高兴,也没有不自然,坦陈地与她对视,“你懂的,大病初愈,不瘦才怪。”
大病初愈,不瘦才怪。
这句话没有问题,符合逻辑,符合食物发展的自然规律,也确实符合他,可是他再前面加上一句‘你懂的’,就显得很怪异。
宋医生很少和她开玩笑。
她蹙眉,他的衣着打扮风格突变,连惯有的温暖说话方式都变了,变得和向东靠齐。
宋成彦怎么了?
他似是察觉她的疑惑,再次笑着解释,“我以为我努力幽默,会使你忘记拷问我的病情,没想到却让你怀疑误解。”
她内心一惊,原来如此。
宋医生在和她玩声东击西。
“我和向东虽然好奇,但是你不愿意说,我们也不会强求你。”她对他微微一笑,退后几步让他进来,然后转身回到屋内,从沙发上拿了一条早就准备好的干毛巾过来。
她把毛巾递给他,“这个城市的天气总让人欢喜不起来。”车子无法驶入门口,只有在街区的主路口停下,他没有带雨伞的话,势必会被淋湿。
宋医生一向对自己的身体很负责。
宋成彦接过来,简单擦拭了一下头发和大衣,随意把毛巾搁在鞋柜上,“下车匆忙,忘记带伞。”
沈梦莞尔,走到圆桌旁给他倒茶。
宋医生喜欢喝锡兰红茶,她的书柜里有一盒专门为他买的红茶,五年以来,喝完的茶罐子快要占据了她书柜里的一个小隔间。她也没舍得丢,总觉得这些茶罐子是他们之间友谊的象征。
红茶的清淡香味弥满在她的鼻间,她转身把杯子递给他,“给,你最喜欢的锡兰红茶,我早上特意看了日期,还没有过期。”
男人走到她身边,左手接过她的茶杯,道了一声谢。
沈梦微微诧异,复又淡然一笑,宋成彦偶尔使用左手,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的荣幸。”
她为他冲泡的同时顺手也给自己到了一杯,她抿了一口,还是挺香的,“怎么了?还有一个月才过期,你为什么不喝?”
宋成彦敛起心思,摇头,抬头看向她,笑道:“你很久没有为我冲泡红茶,我一时有点感触。”他说完就把杯子端到嘴边抿了一口。
她弯起嘴角,确实很久没有为他冲泡红茶,他去水榭江南的那几次,她好像都没有烧茶招待他,都让他给自己打下手了。
“那你今天多喝点,我们把剩下的茶叶分掉算了。”扔掉也可惜,还不如拉着他今天消灭掉。
他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捧着杯沿,“好。”
她又喝了几口,茶水很快见底,她转身续杯,眼角余光却瞄到他眉头微蹙,见他抿了一口就把杯子放在圆桌上。
她愣住,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放下茶壶,“对不起,我忘记你身体才康复,不能喝茶,我去给你倒掉,重新倒一杯白开水。”
宋成彦眨了眨眼,咳嗽一声,“抱歉,是我不对,我应该及时告诉你的。”
她熟悉的宋医生又回来了,她笑着摇头,“好了,我们都没错,我去给你倒掉。”
他微微一笑,没有拒绝,“好。”
“你先坐会,我去去就来。”沈梦端起他的茶杯走向厨房,找来专门过滤茶叶的漏网,又把杯子仔细清洗了一遍,用干毛巾擦干水渍才走出去。
客厅里,宋成彦正站在她的书柜前浏览她的藏书,她房间里开着暖气,他却依旧没有脱掉米色大衣,笔直地站立在那里。
她莫名就有点心软,替他心疼。
没有暖色系大衣的映衬,或许他会更瘦。既然他不愿意让她难过,那么她就假装没有注意到便是。
她清了清嗓子,走到圆桌旁,继续为他倒茶,“我这里大部分的书籍可都是你和向东送给我的,这次回去我要全部打包带走,这两个书架我可以送给你。”
宋成彦立着未动,目光一一浏览书名,听到她的话后若有所思,很快又恢复正常,他转身看向她,“送人玫瑰,手有余香,我送你书籍,你赠我书架,倒是个不错的决定。”
她把手里的白开水递给他,“你不嫌弃就好。”这两个书架是二手货,这间公寓的大部分家具都是她从二手市场上淘到的,当时他还特意抽出周末陪她一起去淘,买回来还为她重新整理组装。
她本来就打算转赠给他的。
他笑而不语,低头喝茶。
沈梦退开几步,走到窗户那里拿水壶浇花,事实上她已经浇过水了,可是此刻她不找点事情做,会觉得很紧张,儿子在睡觉,她又不能有太大的动静,只有继续浇花了。
对不起了,绿萝。
片刻后,她终是提起话题,“成彦,这次我回来看你,还有一件事就是要把房子退了,公寓里的物品我能打包的都打包带走,带不走的可不可以请你给我处理?”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她要退租,理当要告之她的邻居。
身后的男人没有立即回答,气氛一瞬间沉默。
她下意识地按住喷嘴,明明看到细碎的如瀑布般的水花不断喷洒在这颗绿色的植物上,她也没有停手,明明知道再不停手,这盆植物说不定就会惨遭她的毒手,然而双手脱离大脑的控制,她不由自主按住喷嘴。
过了很久,他才回答,“恭喜你们。”
恭喜?
是啊,他能说什么呢?换成是她,她也会说一句恭喜。
有向东在,即使他不用看八卦新闻,宋成彦也会知道她和傅辰渊的情况。
他的恭喜,她无法拒绝,她五年来的酸甜苦辣,他都看在眼里。
“谢谢。”她继续浇水,巧妙地避开房子的话题,转而问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去当无国界医生的原因,她不能问,也不敢问;他遭受到的病毒,身体所受到的影响,她没有勇气问。
今天她见到了他,已经很满足,余下的就给时间,时间会让一切都变好。
杯子被搁在桌子上的清脆声音,他的话落下,“暂未考虑,现阶段休息一阵子。”
她放下水壶,看了一眼时间,上午九点半,才上午九点半,俩人才聊了二十分钟,“中午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餐,帅宝一直在惦记你,小家伙才睡了小半个小时,要不要我现在叫他起来陪你说会话?”
有儿子在,时间好打发,也让他们之间不那么尴尬。
沈梦在等待他的答复,他却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她故意开玩笑道:“伦敦的街道很干净。”
伦敦的街道很干净,所以她的脸上没有灰。
宋成彦也听出了她话来的玩笑,他没有笑,仔细凝视她,避而不谈她的孩子,“小梦,你是不是害怕独自面对我?”
她微微讶异,“怎么会?如果害怕独自面对你,我就不会让向东和傅辰渊离开。”他的目光不避不闪,直直看向她,眼神里有许多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他点头,转首看向地上的行李箱,行李箱的托运标签还没有撕下来,“如果没有傅辰渊,你会不会接受我?”
如果没有傅辰渊,你会不会接受我?
宋成彦的话让沈梦不知所措,严重不知所措,她一时愣在原地。
往事如雪花,纷至沓来。
她被向东介绍住进这间公寓时,不知道她特立独行的邻居和向东的关系,他忙,她也忙,平日很少遇见。
她未显怀的那几个月,还有不少男同学跑到她的楼下送她玫瑰,想要追求她。他看见了却什么也没说,默然地路过。
他好像因为去别的城市出差一个月,回来后看到她突然鼓起的肚子,很是惊奇了一番,却依旧绅士礼貌,然而还是不与她多话,只不过楼下门廊处装了一盏明亮的灯。
周末她去超市购物时,拎着袋子开门进来时,总能遇见他的保姆阿姨,保姆阿姨一周来一次,帮他打扫卫生,人很热心,是华人,每次都热情地帮她提着袋子送到房间里。
她羊水破了的那一晚,坚强地跑去敲他的门,知道他是医生,妄图他给她接生,那一晚,他们第一次言语交流,尽管她痛得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话。
她住院一个星期,他给她找了看护,默默地为她先预付了住院费,并叮嘱护士和看护仔细照顾她。
坐月子时,他为她找了保姆,下班后会过来看望摇篮里的帅宝,向东来的时候,他会示意向东安静点,不要吵着她和帅宝。
帅宝一岁的时候,他送来了沈二货,给她办理了宠物狗的领养手续,还细心地提前打了防疫针。
五年来的点点滴滴,他为她做的事,数也数不清……
他来港城,她和儿子都很开心,那时她忙着和傅辰渊勾搭,有点冷落他,他离开港城时,她没有去送他,在水榭江南楼下和他拥抱分别。
她以为他懂,可是当听到他去当无国界医生,回到公寓看到这里干净的环境,她惶恐了,她何德何能让他牵挂?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她都不配拥有他的关心。
此生已经有一个男人提前入驻了她的心房,她没有多余的位置分出来给他。她只有一个人,她没有分身,她的爱已经给了傅辰渊,就不能在分给另外一个男人,即使那个男人对她的好已经超出了友谊的好。
“成彦……”
沈梦不是没有暗示过他,她是单亲母亲,他是优秀的单身医学教授,她配不上他。五年里,她恪守本分,与他诚意相交,他的照顾,她会竭尽所能地还他人情,因向东的关系,他们三人越走越近,他始终保持君子态度,不远不近,为何偏偏要在此时质问她呢?
宋成彦目光专注地盯着她,她回忆的神情,她纠结无奈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我懂了,我不该问,抱歉。”
“成彦——”
她的说话声被他手机铃声打断,她庆幸的同时又有点失落,伸手示意他先接电话。
“小梦,我出去接个电话。”宋成彦拿着手机,对她招呼一声就走到门口,开门走了出去。
沈梦不以为意,宋医生的接电话习惯一向都是尊重对方的,一定会选择相对安静的环境接听。他因为职业原因,来电话的是铃声而不是震动,他在手术室里不谈,手机也带不进去。
她一时半会无事可做,于是离开窗台,拿起他随意搁在鞋柜上的毛巾,准备去卫生间洗,没走几步她就愣住了。
毛巾是随意堆放的。
宋医生为人细致,他的公寓整洁,即使再细小的东西也规整地摆放。他今天的米色大衣,说话方式,左手接的茶杯……
越往下想,沈梦越心惊胆战,她丢掉毛巾,去书柜旁拿手机,正准备播电话,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宋成彦通完电话回来,不到一分钟,他返回室内,对上她慌乱的目光,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沈梦再不怀疑就真的太蠢了,她紧紧拽着手里的手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个人,如果不是给他擦雨水的毛巾,如果不是她的第六感,她还真的发现不了眼前的男人在作假。
发型、身高、脸、嗓音都可以作假,说话方式可以模仿,笑容可以模仿,气质可以模仿,唯有一点无法模仿——男的对女人的看法与女人对男人的看法有本质上的差别!
宋成彦从来不会把毛巾乱丢,他会折叠整齐;宋成彦喜欢喝锡兰红茶,而不是借口大病痊愈就不愿意碰;宋成彦的为人,他不会逼问自己刚才那句话;宋叔叔最喜欢帅宝,小家伙是他一手教育长大,他不会一个字都不愿意过问!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不是成彦,你是谁?”
站在阳光下的男人眼神不变,琥珀色的双眸定定地瞥向明显慌乱紧张却又故作镇定的女人,他微微挑眉,“小梦,你怎么了?”
沈梦讽刺地笑。
男人很聪明,他问她怎么了,而不是强调他就是宋成彦,一旦她心理防线低,说不定她真的会被他欺瞒过去。
沈梦不和他废话,这个人假扮宋成彦,又对她和宋成彦之间的事如此熟悉,不得不令她心惊!
现在回想他们之间的谈话,多数是她在主动提起话题,他在附和。
他很聪明,也很狡猾,然而百密一疏,到底露了破绽!
“你是谁?!”她眯起眼睛,第一次真正动怒,这人的行为比姚礼民还可恶,比姚家人让男侍者偷帅宝的头发更让她生气,比姚倩羽那女人更可恶!
还别说,沈梦真正发起火的模样像极她的大哥,让站在门口的男人高看了一眼。
宋成彦,不,假扮宋成彦的男人不退反进,离开门口,漫步走向质问他的女人,大笑三声,当着她的面解开了大衣的钮扣。
沈梦后退几步,目光所及之处,寻找可以利用的自卫东西。
男人看穿她的防备,又笑了几声,敞开了大衣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你确实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漂亮是你的优势,你却比那些漂亮的女人多了几样优点,聪明、心细如发,温婉,甚至懂得迂回避开问题,怪不得令他高看一眼,竟然愿意把这栋老房子借给你住,还为你从一级保镖犬里挑了一个最聪明的狗。”
“很奇怪是不是?我猜想他一定是这么对你说的,沈二货的父母是国际搜救犬?”
“笑话,猎犬一号可是精心培养的保镖犬,难道你没有发现那只狗不应该那么聪明么?”
顶着宋成彦面孔的男人终于放弃了宋成彦招牌式的笑容,他恢复了原本的声线,宋医生的声线清透无杂质,他的声线偏低沉。
沈梦瞳孔不自觉睁大,为眼前男人的恢复本色,也为他口中的话,她强迫自己镇定心神,先不去管这栋房子和沈二货的真实身份,“你是谁?你和宋成彦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假扮成他来见我?”
除夕晚上接听她电话的确实是宋成彦,那么伦敦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不来见她?为什么会有另一个男人来假扮他和自己见面?向东知不知道这件事?
一连串的疑问搅得她内心动荡不安,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可能不会说出真话,她还是问了。
她没有办法不问,除了问,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脚步一转,走到沙发上坐下,从大衣里侧掏出一份折叠的纸张,“你没必要知道,况且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好,沈小姐,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请为你的孩子考虑一下。”
沈梦一惊,儿子在里面睡觉,也不知道她和这男人的说话声有没有惊醒他,她站在书柜边上没有动,皱紧眉头看向男人,“既然你无可奉告,就请离开这里,我的丈夫和我的朋友马上就回来了。”
“你的丈夫,傅辰渊?你的朋友,向东?”
男人一点都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罕见地露出了讽刺的笑容,莫名其妙的带有敌意,从他踏进房间之后显露出的第一次敌意,“在我未离开这栋房子前,他们出现不了。”
出现不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沈梦一颗心在激烈跳动,她很快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这里到底不是傅家的地盘,即使傅辰渊和向东再强悍,被人有心跟踪绕弯子,也无法第一时间赶回来。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不停地在心里鼓励自己——沈梦,你一定要镇定,一定要镇定,千万别乱了阵脚,起码这个人没有恶意,你和儿子暂时没有生命威胁。
她睁大眼睛,挺起胸膛,“你想让我怎么做?”
男人目睹了她的挣扎,再次为她临危不惧的胆量在内心鼓掌,他凉薄一笑,把茶几上的白纸展开,“沈小姐,请放心,我对你和你的儿子不敢兴趣,今天前来是为了让你签下这份退租合同,请你在今日之内务必搬出这间公寓。”
退租合同?搬出公寓?来人的目地如此简单?
男人看出她的疑惑,笑得更深,“当然是真的,你刚才不是也我说要把书籍全部打包走的么?要退租?我现在如你所愿。”
沈梦狠狠瞪了他一眼,她走过去,拿起合同匆匆一扫,合同没有问题,承租人也确实是当年的房东先生,“我怎么能够确定你和房东认识?”
尽管她心里多少有数,还是想要听一听他的说法。
果然,男人又笑了,笑容依旧凉薄,“沈小姐明知故问,房东只是噱头,这栋房子真正的所有人乃是宋家所有,你上缴的那些房租在这里居住半年都不够,我现在没有让你补偿就已经够给宋成彦面子。”
宋家。
宋成彦一直讳莫如深的家族。
听他的口气,他很熟悉宋家,他或许是宋家之人,或许与成彦关系不是很好。如果关系不好,仅仅是因为要逼她退租,他才假扮成彦的?那么他又何必呢?
越来越混乱……
沈梦识时务,她本来就和傅辰渊商量好这次要退租,既然对方冲她来了,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签字笔,在合同上签上她的中英姓名,同时不忘掏出手机拍照。
男人对她拍照取证的行为倒是没有反对,在她做好这一切后就收起了合同,从沙发上站起来,环视一圈,“下午三点前我会派人来收回房子,这里的东西还请沈小姐一起带走,带不走的话,我会让人处理掉,另外友情建议,你和你所谓的丈夫和朋友速速离开伦敦为好。”
这个男人太深不可测,是友是敌,令人分不清楚。他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沈梦沉默,在男人走到门口时才开口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成彦现在如何?”
宋成彦从来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他既然答应他们会来公寓相见,不会无缘无故不来,除非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要么无法出行,要么被监禁。
无法出行,说明他身体没有真的康复;被监禁,说明他的家族犹如深渊,令人不寒而栗。
男人握着门把的手一顿,他转身,勾唇一笑,笑容不改凉薄讽刺,“沈小姐,港城博恩集团未来的少夫人,关心与你不相关的男人恐怕不妥吧?”
沈梦紧了紧手中的笔,再也不多话,任凭男人开门离去,良久,她才松开手里的签字笔,张开手心,手心里有四个深深的指甲印。
是啊,她已经没有立场再去关心陪伴她五年的那个男人,即使打着朋友的幌子也不行,她多关心一分,就对他多伤害一次。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宋成彦能够接听她的电话,说明他没有事,他的家族,她无法参透,也无从参透,只有等向东回来,请他去侧面了解一下。
她收敛心绪,立刻跑向卧室,儿子还在熟睡,她连忙拿来他的衣服,“帅宝,帅宝,起来,妈咪带你回家。”
同一时刻,她拨打傅辰渊的电话,无奈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她一边继续叫儿子起床一边拨打向东的号码,“帅宝,帅宝,快醒醒,妈咪带你回家。”
假扮宋成彦的男人建议他们迅速离开这里,一定不是空穴来风,不管相信与否,这里势必不能待下去。
“妈咪?”傅胤丞小朋友被妈咪叫醒,他睡眼惺忪,机器地由妈咪为他穿衣服,上衣穿好后,他揉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才回来就要立刻走,他明明听到大人说要在这里多待几天的。
“妈咪,我们为什么要现在回家啊?我们不是才回来吗?爹地呢?宋叔叔呢?”
沈梦为儿子穿裤子,不忘继续拨打俩人的电话,奇怪,为什么还不接?按道理说,傅辰渊应该去了客户所在的公司,即使在开会,也不会不接他电话。跟踪他们的人一定是在外围监视,除非一开始他们就被控制住,不过男人都离开了,他们应该也会被放。
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索性不打了,等着他们主动和自己联系。
她努力稳住心神,给小家伙穿鞋子,“帅宝,爹地妈咪临时有事要回家,宋叔叔原来已经飞到港城,他在那里等我们。”
为了不让儿子多问,她只好撒谎。
小家伙听到宋叔叔已经回到港城,激动地自己系鞋带,“哎呀,宋叔叔为什么不等我们一起回家啊?妈咪,我们快点打包行李呀,爹地有没有回来呢?”
儿子的话刚落下,门铃声就想起了。
沈梦右眼皮忽然跳个不停,直觉并不想开门,儿子已经先她一步跑去开门,“爹地回来了,爹地回来了。”
“帅宝,不要开门——”她惊慌失措地大叫。
“呀,宋叔叔——”
小家伙被来人一把捂住嘴巴,给抱了进来。
沈梦瞠目结舌,飞快奔过去,从男人手里抢过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大声呵斥对方,“不准欺负我的孩子!”
男人飞快反锁上门,不理会女人的歇斯底里,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向着卫生间大步而去,厉声道:“不想被抓,就给我闭上嘴!”
“妈咪——”傅胤丞小朋友显然也看出来了宋叔叔的异常,他惊恐地看着妈咪。
“别怕,儿子,妈咪在。”沈梦捂住儿子的嘴,来不及取任何东西,她左手紧紧抱着儿子,右手被男人握住,跌跌撞撞地随他跑向卫生间。
这个人去而复返,她再不可置信,也不得不相信事情发生了变化,也朝着她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卫生间的门被男人反锁上,沈梦心惊胆战地抱着儿子看着他狂乱的动作,不知道这巴掌大的地方,他想要做什么。
男人见她沉默地配合,什么话也没说,他单手一撑,两脚同时踩在洗澡用的大木桶边沿上,双手抓住天花板上的通风口,猛地一拽,塑料隔栏就被他拽了下来。
沈梦把儿子的脑袋捂在怀里,自己仰首看向那连一个人都不能进入的通风口,脑仁疼得厉害,这个男人莫不是疯了?
下一秒令她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男人伸手进去好像按了一个按钮,她脚下的地板开始晃动,连怀里的小家伙都听出了异常,紧张地叫道:“妈咪,妈咪,是不是地震了?”
沈梦连忙让开,抱着儿子站到相对稳定的角落里,电影里的情节陡然出现,正中央的地砖下陷,露出了容纳一个人走下去的地下通道。
地下通道黑漆漆的,陈年的泥土味道混合着砖块的味道,一下子弥漫了狭小的卫生间。
“跟着我进去!”
男人从木桶上跳了下来,打开手机照明设备,一马当先地踏着阶梯下去。
沈梦不敢不跟,她隐隐约约听到楼下许多的脚步声,牙一咬,立即跟着男人下去,由于抱着儿子,她看不清脚下的阶梯,差点被绊了一跤,好在前面领路的男人知道要等她,顺手拉了她一下。
当沈梦抱着儿子走下台阶时,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了按钮,这个古老的台阶又升了上去,一切恢复了原样。
傅胤丞憋不住呼吸,从妈咪的怀抱里探出脑袋,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害怕,不过因为他超乎同龄的聪明,他没有大叫,只是更加搂紧了妈咪的脖颈。
男人手机的光亮勉强照亮了这个地下通道,沈梦跟着男人慢慢向前走去,低声对儿子说道:“帅宝,别怕。”
小家伙勇敢地回答,“妈咪,我不怕,二货不在,帅宝就是妈咪的保镖!”
在前方带路的男人听到这对母子之间的对话,不得不再次高看了他们一眼,母子俩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别说话了。”
沈梦和儿子立即闭嘴,起码他们面前的这个男人到现在为止没有做出伤害他们母子的事,她选择暂时相信他。
这个世界真玄妙。
她在这里居住了五年,都不知道小小的卫生间里藏龙卧虎,竟然有地下通道,难不成当年建造这栋房子的主人,早就知晓两百年以后的今日情况?还是为女主人偷情用的呢?
地下通道黑暗,不过空气流通,沈梦完全不能把地下的结构与地上的相关联,在她看来,她公寓卫生间的下面应该是一楼的卫生间,怎么会是黑不溜秋的地底呢?
大约过了十分钟后,前面终于有光亮出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外面经过的车流声和说话声。
沈梦惊奇,车流声?
男人在一扇门前停住了脚步,他没有急着开门,而是谨慎地敲了敲,沈梦抱着儿子紧张地注视他的动作,他用的是一种类似摩斯密码之类的暗号,当年宋成彦曾带着帅宝玩过。
三秒钟后,男人的动作停下,混泥土浇筑成的长方形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突然透出来的光亮让沈梦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时,她已经被男人拽着离开了地下通道。
“走。”
与男人接头的是两个白人男子,看模样是保镖之类的人物。
沈梦抱着儿子飞快地跟着男人离开教堂,没错,他们出现的地方是街口的教堂,她怎么也没想到,卫生间里的底下通道竟然一直连接着这座小的天主教堂。
今天发生的事情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教堂被清场,此刻一个人也没有。
傅胤丞小朋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也被吓到了。
男人带着他们迅速离开教堂,来到外面一直等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沈梦抱着儿子跟着他坐进后座,还没坐稳,车子就飞速驶离,这时,她心跳得更加厉害,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车窗外——
傅辰渊和向东俩人正从计程车上跳下来,飞速地跑向街区里——
“爹地!”
小家伙刚叫出口就被男人捂住嘴巴,他拼命挣扎,豆大的眼珠瞬间落下,逮住男人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呜呜,我讨厌你,你不是宋叔叔,你不让我和妈咪见爹地……”
沈梦死死地看向飞快跑远的两个男人,车速很快,转眼之间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她扭头瞪着这个带来惊天变故的男人,伸手抱过儿子,哄着小家伙,“帅宝,不哭,爹地和干爹会来找我们的。”
傅辰渊,向东,你们一定要找到她和儿子!
------题外话------
咳咳,文风好像从总裁言情转换为悬疑推理了~
哈哈,小舍仰天大笑,乃们猜到我是这样设计情节的么?
废话不多说,3月第一天,【月票】【打赏】【鲜花】,姑娘们,请踊跃地投来,小舍有容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