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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都查清楚了。”蜜桃恭恭敬敬的回报:“那王婆子是夫人指派过来的,为的就是她脸黑,能放下手去治人,免了姑娘为难。”
书衡点头,感激袁夫人一片慈母心。
“那白芍当初刚进院的时候,是最跳脱的,王婆子看不顺眼,狠命整治了一番,您看现在?不吭不哈,乖的像只哈巴狗。不过这王婆子也有点烂毛病,她家里也不缺什么,却偏爱压榨这些小丫头。平日里爱使唤她们捶个腿捏个肩什么的,听说那白芍是前天晚上帮她绣鞋垫子熬晚了,第二天才起迟了。其实夫人当初也提点过她,但看在她够忠心的份上,始终不曾太计较。”
书衡再次点头。为下的,不怕笨,不怕贪,不怕狠,最怕是不忠。袁夫人的观点她还是很支持的.
然而像王婆子这种不可谓不忠,但任由她发展下去,恐怕这些小丫头对她的畏惧根深蒂固,就会不知有小主子只知有王婆子。所以书衡这个主子一定要有存在感。现在看来她当日没有按照王婆子说的做是对的-----至少不会让这帮其实并不那么懂事的毛头孩子觉得小主子也在被拿捏。
但是,很显然王婆子的存在非常有必要,监察御史就得用个黑包公。
书衡想了一想,当即命人把王婆子请来。“听说妈妈前几日刚过了大寿?这是喜事。给妈妈道贺。”一个水头极亮的老坑翡翠镯子递过去,原本心中有些不忿的王婆子面色顿时好看了许多。管教小丫头不是什么油水厚的差事,这份礼已经很大了。她嘴上说着使不得使不得,心中的委屈却已几乎没有了。
“衡儿知道夫人的用心,也知道妈妈一向管教得力,辛苦了。”
王婆子忙道:“小姐说哪里话,这原是我应该做的。”
“那些小丫头片子这两天表现如何?”
蜜桔的嘴角诡异的抽了抽,这话从小萝莉书衡嘴里说出来莫名的喜感.
“该扫地的扫地该跑腿的跑腿,有了小姐制定的奖惩制度,谁肯跟自己钱袋子过不去?老婆子我倒比以前轻松了许多呢。”她显然知道书衡要问的不止是这些,随即又说道:“最可恶的一个是雯儿,个性强牙口厉害,爱欺负人,那日原本是她和茯苓当班,结果活都是茯苓一个人干的,她在一边躲懒。”
书衡点点头:“我听说妈妈那天也训了福儿呢,为着什么?”
“她惯会伶牙俐齿的吵嚷,干活也不爽快。”
书衡笑道:“这可是犯了第四条了,拨嘴弄舌不服管束,扣钱五十。妈妈得说清楚,我去印证了,大家都签字画押,我才好实行呢。”
王婆子顿时臊眉耷眼,支支吾吾半晌说不清。她总不能讲我把主子的丫头给使唤了,让她给我描花样子她不描,还发牢骚。
书衡点到为止,笑眯眯的送客,其他的让蜜桃去说。蜜桃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当日王婆子受挫,最欢喜的就是这两个。
“妈妈也真是,年纪大了反而糊涂了?你想想,前个儿可是小姐第一次召集小丫头子们训话,您都做了些什么?”蜜桃搀着王婆子的胳膊,看起来十分和气,“当着下人的面怎么能驳主子的话呢?你的资历老,又是夫人指派的,小姐又年幼。便是你说的是对的,便是为了主子好,你也得私下里偷偷跟主子回。当日那种情况,你说小姐是听你的好,还是不听你的好呢?”
王婆子并不昏聩,心中也已明白,老脸发红,一个劲儿的说:“都是我老糊涂了,原是我瞧着小姐年幼和气,怕她被下人不恭敬。这会儿多谢桃姑娘指点了。”
蜜桃抿嘴一笑:“我哪里敢指点妈妈。你现在看看,还觉得咱姑娘会太和气被人欺侮吗?”
王婆子想到刚才那一出,连连摇头啧舌:“咱姑娘是水晶肝玻璃心。”
“小姐说了,那雯儿夫人刚选的时候还是好的,如今呆的日子略久了些,自以为有点见识便得意起来,您只管敲打她,千万别让某些坏习气或者不好的话带进府里。平日里,放亮了眼睛盯着她们就是。有错就记着,咱得有本帐。”
王婆子自然连连点头:“既然小姐发了话,我就保证让那丫头规矩起来,实在不行就直接送庄子去,或者配人,再给小姐挑好的使。”
“妈妈自然是最妥帖的”蜜桃抿嘴一笑,故意说道:“妈妈事多又忙,以后有做不完的伙计只管拿过来,我们姐们也帮得。”
王婆子愧的老脸发红,连连摇头:“姑娘说哪里话,老婆子我愈发没脸活了。”
王婆子不再随意役使小丫头们。她们知道是书衡的作用,自然对书衡心存感激。而有那心思大自以为能越过王婆子结果发现王婆子还是很受书衡器重,自己只有老实工作拿奖金才是正道,那不该有念头便被抹平了。
书衡对这一片的和谐的场景十分满意,自己给自己点赞,点赞完毕又感慨:还是娘亲得力,自己手下的人哪怕打不了十分也能打九分,要不然哪有这么容易一抹就平?感慨完毕,她拿着刚做好的细棉布袜子,预备孝敬一下这个娘亲。这个孕妇现在脚有点肿了,她得让她穿的舒服点。
走进荣华堂却发现今日竟然有客,袁夫人的娘家姨,也就是嫁入寿山伯姬家的三姨奶奶。她竟然在?书衡并不喜欢这个尖酸的妇人,所以只是简单的行了个礼。当初在忠义伯府给太夫人贺寿,是书衡第一次见她。她一看到袁夫人就说:“哟,咱家老太太真是好福气,连你最头疼的小五都嫁出去了。做了人妇倒是比当姑娘时候好看点,你这脸子还真不适合留发帘,以前咋看咋别扭呢。”书衡当时还被抱在怀里,她凑过来看了一眼又坐回去拿帕子掩着嘴巴笑:“看看,娃都生了,可惜是个丫头片子。”
袁夫人脾气火爆,当场开口刺道:“我们丫头好歹如珠似玉,头尾齐全,那缺眼少珠的才是可惜呢。”
这话可戳了三姨奶奶肺叶子,她仗着自己是长辈,当场就要动手,袁夫人也是能抽人鞭子的烈性子,可惜怀里抱着书衡,只能回身躲,背上被结结实实拍了一下。幸好有老太太在场镇着,没有再闹下去。书衡心里好不憋屈,她可从未遇到过如此极品的亲戚。
那三姨奶奶犹在位置上骂骂咧咧,说袁夫人不孝不淑,有了婆家便连亲戚长辈的体面都不顾,实属忘恩负义等语。袁夫人碍着老夫人面子只一语不发,等到后来便连忠义伯府也不大爱去了。逢年过节,祝寿纳喜的,只要三姨奶奶在,她一定找个事躲过去。
对于这么个极品,书衡向来抱着绣鞋不踏狗粪的态度,能避就避,却不料她今个儿竟然找上门来了。
书衡福了一福便要走开,却被她一伸手捉住了:“哎呀,妞妞长高了不少嘛,到底有着咱卫家血,瞧瞧这眼睛,真是跟小五你一个模子。瞧瞧这小鼻子,也跟你当初一模一样。通身的气派也像,哪都像。我瞧到了她,就仿佛瞧到了你小时候。当初你也是这么点个子,也最爱穿这鲜艳的衣服。”
“嗯。因为是亲生的。”书衡淡淡的接了一句。三姨奶奶立即被噎的一梗。在一边故作镇定的袁夫人几乎要撑不住笑了。这丫头的嘴!真是刁钻。
书衡抿了抿唇,心里可不舒服,这一向吐不出象牙的三姨奶奶忽然这么热络,那一定没好事。更何况这三姨奶奶明明越老越像容嬷嬷却非得笑成夏紫薇,这画面本身就太美----她一点都不想看。
三姨奶奶却在留神看书衡的装束:玫瑰紫遍地缠枝梅锦缎袄子,齐膝露出一条霞粉色暗宝相花云罗裙,因为年纪尚幼,没有戴镯子也没有戴耳环,但头上那对红榴宝金流苏坠子,还有项上那只莹润洁白的羊脂玉锁显然都是顶级货色,便是如今的王府只怕也不会把这种东西挂在幼女身上。那被要求定期还款的诚王爷不就三天两头进当铺了?勋贵豪门如今都在崇尚简朴-----要么是害怕被还钱要么是害怕被借钱。能像定国公府这么高枕无忧言笑晏晏的还真没几个。
“这才封的县主,可风光吧?”三姨奶奶拿了手绢掩唇而笑-----真不知道她都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还有什么好娇羞的。
书衡简短的道:“皇恩眷顾。”
“皇宫里头怎么样?”
“挺好。”
“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余记的桂花糕,喜不喜欢呀?”
“一般。”
“上次去忠义伯府,听老太太说你已经把簪花体练得相当漂亮,还能弹完整的套曲了,那最近在学什么呀?”
“都有。”
“你这孩子,怎么教养的呀?一个字也不多讲,安安静静却又这么乖巧?”
“还行。”
袁夫人嗤的笑了,开口为她解围:“衡儿,到娘亲这里来,让我瞧瞧你做了什么?”
袁夫人挺着肚子靠在锦褥堆上把手里的账册撩到一边,伸手比了比棉袜大小,笑道:“尺寸大了一边,如今穿却是刚刚好。”她心里为女儿细心很感欣慰和骄傲,嘴上却道:“可让我瞧瞧,这回有没有把鸳鸯绣成野鸭子。”于是又仔细翻看一边:“咦?这是什么?红彤彤一个大圆球。柿子?丹橘?”
“太阳,是太阳啦。”
“唔,其实就是想偷懒儿,柿子没有绣梗嘛。”
书衡默默黑线:夫人你开心就好。
三姨奶奶立即接口道:“哎呀,县主真是乖巧,瞧着就让人喜欢。”
当着三姨奶奶的面,袁夫人觉得极有面子,笑道:“是的么,您要是早点添个孙女,只怕也跟衡儿一样大了。”
书衡心里暗笑,夫人也是刀口无德,明明知道姬良伟的残疾就是压在三姨奶奶的心上的一块石头,她好不容易才说定了一个六品同知的庶女,哪知“限期还款否则夺爵”的圣谕一下来,那人家立即跑出来了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只是多年不联系以为没人了,如今人还在,那就得信守诺言。这婚事就这么吹了。儿媳妇都没有哪里能有孙女?
三姨奶奶气了个倒仰:你就那么肯定我们没钱还不上欠款会被夺爵?
她还真还不上----否则也不至于求到这个外甥女这儿。她瞧瞧书衡母女这亲昵的样子,又想想当初那个恶评如潮被自己明里暗里蔑视的卫五,愤恨交加,偏又要胁肩谄笑,忍不住紧紧抠住了掌下锦绣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