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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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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更衣之后,孟君淮屏退下人。只剩他和谢玉引一起在榻边坐着,两个人一起……发了会儿呆。

    其实他很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无奈玉引的神色让他觉得说什么都不对——她脸都红透了,死死低着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玉引自己也很懊恼,她觉得要不然还是喝几杯酒再说吧?不过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那回喝了酒,一觉醒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到现在也只有些零零散散的记忆时不时在脑子里闪一下……

    也不能总这样啊!她还是得慢慢适应这种事,不然以后的日子还有那么长,她不能一行房就把自己灌醉啊!

    孟君淮打量着她的神色又迟疑了会儿,伸手握住她的手。

    “那个……”他轻轻一咳,“你别怕,肯定不会……咳,肯定不会弄疼你的。”

    玉引:“……哦。”

    这个她信,上回她都没觉得疼——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喝多了吧。不过第二天早上起来,她也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孟君淮便起身去吹熄了灯,只留了一座烛台在不远处的矮柜上放着。

    玉引往榻里挪了挪,他放下了床帐,然后也上了床。

    他伸手抽开她的衣带,手指微微颤着,一时间竟有一种自己是头一回接触女人的错觉。

    ——可明明就连跟她也不是头一回了!

    他平了平息褪下她的中衣,香肩映入他眼帘的同时,他看到轻轻一栗。

    “别怕。”他又宽慰了她一句,双手把着她的肩头扶她躺下。

    玉引只觉自己的心速越来越快了,又想看他,又不敢看他。在察觉到腿上被一股凉风拂过时,她瞬间觉得被一阵羞耻包裹住。

    好在衾被很快将她盖住……只不过衾被和她之间还隔着他。

    而后他的吻落下来,每一丁点的感触好像都直接挠在她的心头上。她感觉到他的嘴唇微微有些干,沙沙的触感从她的嘴唇一路向下移着,磨过她的脖子让她微微一缩,再往下,则让她在脸红心跳间情不自禁地想要躲,却又不知为什么,不受控制地任由自己享受着这样的感觉。

    天啊,她在佛门净地待了那么多年……

    玉引贝齿狠狠一咬,唇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几乎涌出泪来。

    她一边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什么错误的事,一边又忍不住觉得这种淫|欲太对不起尼师的教诲了——尤其是……尤其是她甚至都不想生孩子!如此这般,这就真的只是无可争辩的淫|欲!

    孟君淮一点点惹起她每一寸肌肤的温度,直至身下这块清清凉凉的白玉变得有些发烫了,才终于进入了那一步。

    他吻着她的胸口,含糊着又道了一次“别怕”,得到的回应却是有点声嘶的一声:“呜……”

    他只道弄疼了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抬起眼一看,却猛地发现她很不对劲。

    她眉心紧蹙着,眼里泪意迷蒙,一张清淡素雅的脸绷得紧紧的,偶尔有那么一点笑意漫到唇角,便见她银牙一咬将笑意死命忍了回去。

    孟君淮有些疑惑,身上动作动作未停,想伸手握一握她的手,向旁一叹,却捏到一个攥得紧紧的拳头。

    他抽神扭头看了一眼,见她的手将床褥攥得紧紧的,几乎要抠破。

    她这是太紧张了?

    “玉引?”他叫了她一声,边吻在她耳畔边喘着粗气引导她,“别紧张,说句话。”

    “呜……”玉引紧咬着嘴唇再度呜咽出声,她泪眼迷蒙地看着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他惹起的一阵又一阵栗然,愧悔难当地发觉自己……自己居然在享受这种滋味!

    可这是那么那么丢人的欲|念!她觉得自己接受无错,可她竟在享受……

    玉引死命压制着心中的愉悦,一种深沉的负罪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怎么能享受这种感觉呢!

    她觉得自己像那些不知礼义廉耻娼门女子一样,对不住谢家贵女出身、衬不上逸郡王正妃的身份……越想越不敢表达现下的快|感!

    她真是要被自己气哭了!

    .

    第二天,清晨。

    从孟君淮身边领头的杨恩禄、到玉引身边领头的珊瑚和赵成瑞、再到他们手底下的一众下人,都在屋外大眼瞪小眼地候着。他们既纳闷现下到底是怎么个情状,又不敢擅自交头接耳。

    打从今儿一早,王爷王妃起床开始,屋里就没留过人。

    这情况没见过啊?按理说,盥洗梳妆的时候总得留人伺候,可今儿这二位愣是亲力亲为了!

    最初,他们如往常一样端着水进去,结果进门就听见王爷说了句:“东西放下,都出去。”

    他们就都出去了,过了会儿,听到里面又说:“好了,端出去吧。”

    更衣也是如此,事先备好的干净衣衫呈进去,王爷就把人轰出来了。

    而后早膳端来,珊瑚等几个一道进去布膳……布完膳也没能在里头多留。

    现下一众下人都在心里犯嘀咕,谁也猜不着是怎么回事。

    房里膳桌边,孟君淮以每吃一口都要看玉引两眼的过程,吃完了手头的灌汤包。

    然后他轻轻一咳嗽:“咳……玉引啊,昨天晚上……”

    谢玉引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拿了个烧麦搁她碟子里:“现下也没别人,咱们……说说这事。我弄得你不舒服了?还是你本身身子不适?”

    孟君淮说完自己都觉得别扭!

    他也没在饭桌上聊过房事啊!但她昨晚从头到尾一点回应都不给他,从头至尾脸上都贴着“克制”俩字,事后不问个明白他真的不知道她怎么了啊!

    玉引闷头舀了两口甜豆浆喝,磕磕巴巴道:“哦,那个……都没有,没不舒服。”

    “嗯……”他看看她的神色,不像敷衍;看气色,也确实不像生病了,就又道,“那你能不能……”

    玉引迫着自己抬起眼帘:“嗯?”

    孟君淮睇着她,手轻握着抵在嘴边又咳了一声:“你能不能……自在点?你看咱俩是正经夫妻,你能不能别在行房的时候弄得跟……跟我在奸|污你似的?”

    昨晚他也是别扭坏了,看她那副泪盈于睫的样子,他真的很有一种自己在抢占良家民女的错觉!

    这种经历还真是头一回,之前从郭氏到尤氏何氏,谁也没这样过啊?虽然他不想她学得跟后宅其他女人一样,就算心情不好也要做妩媚状婉转承欢……但她做隐忍状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淫|魔也太奇怪了!

    昨天他扛住了没让自己提前“抽身而退”,可这样再来个两三回……他很担心自己会被她这副样子弄得不举啊!

    孟君淮心中戚戚然地又给她夹了一个艾窝窝送过去,踟蹰着询问:“要不……我再给你找两本新书看看?”

    本来就面红耳赤的玉引:“……”

    .

    八月底,皇十子孟君泓正式册了善郡王,在府里设宴庆贺。

    酒过三巡,孟君泓就运着气回屋了。他一张脸被酒气冲得通红,在屋里踱一圈就冷哼一声。

    身边的宦官张禄堆着笑奉茶,在旁边苦哈哈地劝:“爷,今儿大好的日子,您别生气!”

    “哼!”孟君泓又哼了一声,“你瞧瞧,你瞧瞧我那几个好哥哥都干得什么事儿!我和七哥一起封王,我就不能贺了?我凭什么不能!我母妃可是贵妃!”

    “哎,爷……”张禄吓得往后缩了缩,又劝,“您消消气儿,要让下奴说,几位爷也未必就是成心不来——您瞧,这不都好好的给您回了帖子,说了不来的原因了吗?”

    “呸!”孟君泓一提这个就来气!

    之前谁封王也没见他们齐刷刷地集体有事的。这回倒好,他这边帖子送出去,大哥说政务繁忙;二哥说女儿病了;他亲哥三哥说好久没得空进宫看母妃了该去看看了;四哥说四嫂有孕但胎不太稳,他得在家陪着;五哥说早先约了旁人一起出去打猎,不好爽约。

    ……六哥最可气!六哥说什么要去参他王妃的五婶的堂妹的表弟的侄媳的曾祖父的白事!还说什么这是长辈,不好拒绝!

    呸!!!

    孟君泓气得想上门当面问问他六哥,这位跟您八竿子打不着的妻族的妻族的“长辈”您真的知道他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吗?老实说,孟君泓觉得六嫂自己都未必知道!

    总之,孟君泓算瞧明白了。当时三哥跟他说让他别贺,他没听,现在哥哥们就全来给他摆脸了!

    弟弟倒是来了,可比他小、还已出宫建了府的弟弟总共就俩,老十一是七哥的亲弟弟,打从一进门就在皮笑肉不笑地给他好看;老十二则一直跟六哥最亲,对他也平平淡淡的。

    孟君泓真是要气炸了。

    前宅宴上,十一皇子看十哥进屋醒酒迟迟未归,执起酒杯和十二皇子一碰:“你说……哥哥们这回是不是有点过啊?”

    “呵,过?”十二皇子仰头一饮而尽,“你不知道啊?三哥听说这事儿,当时就来劝十哥别贺了,可他不听。现下咱跟两厂较劲,最是需要兄弟们拧成一股绳的时候,他为了面子拆这个台?”

    “那大哥的意思是……”十一皇子想把里面的隐情都闹个明白。

    “这我还真不知道。”十二皇子又自斟自饮了一杯,目光一抬便定住,“呵,这才叫打脸呢。”

    十一皇子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十余个宦官抬着好几只朱漆的大木箱进来,显是来送贺礼的。

    为首的那个,竟是魏玉林。

    .

    “这老十!浑人一个!”谨亲王府,皇长子孟君涯气得摔了杯子,“他就好这个虚的!一点大局也不顾!”

    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事从一开始,他们就都知道是东厂在里面搅合,为的是挑拨他们兄弟关系。这时候十弟只要贺了,不管七弟怎么看,外面都会觉得十弟是一点都不顾他七哥的面子!

    最好的办法便是十弟在这时不贺,就和自己没封王一样,只让老七在京里出风头。这般京里一看,怎么都会明白他是敬着兄长,所以自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东厂更会明白,他们兄弟几个在这种事上想得很明白,兄友弟恭,想挑拨他们可没那么容易。

    “他就非差这么一次宴席!还客客气气地收魏玉林的礼!”孟君涯直咬牙,“又不是不贺就领不着郡王的俸禄,他真是……”

    真是气死人了!打从十弟定下这事开始,他就让三弟上门去劝来着。一劝未成,几个年长的立刻就摆明了态度,告诉他如果硬要设宴,他们一定不去。

    这为的不过是拦住他,他怎么这么拧呢?!

    谨亲王气不顺地支着额头揉太阳穴,一旁的正妃由着他缓了一会儿,才劝道:“夫君消消气,十弟还年轻,慢慢就好了。”

    “我看他是嫌那回宠妾灭妻的事不够丢人!”谨亲王又发了句火,继而长缓了一息,叫了人来,“把魏玉林的礼单誊抄一份送去给逸郡王妃的兄长,让他着人查查那几件古董都什么来路!”

    逸郡王府,孟君淮和玉引参完丧礼回来都累瘫了。

    她这个五婶的堂妹的表弟的侄媳的曾祖父……的丧礼办得挺繁复,二人的到来,更让原就不轻松的事变得更累了。

    ——送到逸郡王府的帖子原本只是为硬撑门面。这种亲缘上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人,其实漫说在逸郡王府,就是在谢家估计都没人在意。但这话说出去好听啊,家里老爷子没了,丧礼的请帖能递进郡王府的大门,那说明家里跟皇家沾边!

    结果二人真的去了,一进门就把人吓跪下一半。之后仪程结束的家宴上,人人都想来跟他们套套近乎——最累的就是这一块儿,主要是他们谁都不认识,谁来搭茬都只能是硬搭茬。

    于是二人都累得没心情再说话,一道进了正院,孟君淮让他们上了几道宵夜,直接放在榻桌上,二人就坐在榻上一起吃。

    玉引正吃着眼前的皮蛋瘦肉粥时,杨恩禄送了一本册子进来给孟君淮。她抬眼看时正好看见他冷笑,便问:“怎么了?”

    “魏玉林给十弟备的礼,出手真够豪阔。”他边说边把册子递给她,“大哥本来说让你兄长去查,但你兄长恰好没在家,送信的又不敢转交旁人,就送到这儿来了。”

    玉引接过来翻了翻,满篇都是稀世珍宝,还真让人咋舌。

    “这里头肯定有不干不净的东西,是得让兄长查个明白!”玉引皱皱眉头,“大哥没在家就应该是在镇抚司,我让人送一趟?”

    孟君淮伸手将册子一合:“明天再说吧,今天先睡了。”

    “哦。”她点点头,现下她也确实困得没心情多操心别的事。

    孟君淮边夹了片火腿来吃边看看她,咬了一口,他道:“我有些天没睡在正院了。”

    “……”玉引一怔,知道从那天之后他都自己睡在前宅。

    不过她没说过不让他来。这说明不止她因为那天晚上别扭,他也同样在觉得别扭。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种别扭过渡过去,而在过渡过去之前,亦不知当下该怎么面对才好。

    “今天太累了。”玉引嗫嚅道,孟君淮嗯了一声:“我不做什么,想早点歇着而已。”

    “好……”她点了点头,心里五味杂陈的,执箸给他夹了块糖醋小排,“我这样是不是特别讨厌?”

    “嗯?”孟君淮一愣。

    “我既害怕生孩子,又不习惯……不习惯房中的事。”她低着头道。

    这些天下来她都十分懊恼。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夹在尘世和佛门间的四不像,跟哪边都沾点边儿,又并不属于任何一边。

    其实还俗之后会有些困难这个问题,她是想过的。但她一直以为自己最大的难处,该是不懂尘世里的人、尘世里的事,不懂如何当好王妃、不懂如何跟府里的人打交道。

    那天之后她却突然惊觉那些根本都不是问题。她执掌王府后宅至今,都没闹出过什么大事,而让她真正为难、真正不懂的,是她自己。

    然后她就像突然被扔进了一个死胡同里,脑子里兜兜转转了好些天,也没能给自己寻着条出路。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我、我其实知道那些事都没什么错,我这样才是错的,可我就是……”她眉头拧得十分纠结,“我就是说服不了自己。”

    任她再怎么告诉自己许多事都是人之常情,一细想床帐中的种种……都还是觉得那种事让她羞得不能自已!

    她矛盾着看向孟君淮,红着脸跟他说:“我也……看了些医书,知道殿下您这个年纪……的男人……那什么……”

    总是欲|火焚身什么的……

    “不过女人要到三十、四十……才……”

    书上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所以……要不然……”她认真给了个听上去很有正式风范的建议,“要不然您先去……看看别人?您看苏氏现下住在晴芳阁,两位侧妃也许久不见您了。”

    而后,不待他细想,她就很诚恳地又添了理由来说服他:“不然殿下总这么忍着可也不好!再说……咱后宅有好几个您都没怎么见过,也许她们能伺候得好呢?”

    孟君淮听罢一语不发地睇着她,她回看过去,确信自己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毫无错处之后,以一种“我贼心不死”的神色又怂恿道:“殿下您考虑考虑?”

    他轻笑一声,一时并未作答。

    其实算来,她说得没错。

    男人娶妻纳妾,一是为了生儿育女,二便是为了平日能活得潇洒痛快。如有一个两个不能服侍的,丈夫就应该到别人房里去,不论他多喜欢她,也不该这样跟她干耗着,既冷落了旁人、又让府里子嗣稀薄。

    何况她还是正妻,她肯开口把他往别人房里劝,让谁听了都得说她贤惠大度。那些娶了善妒的妻子的男人,更不知道要有多羡慕她这样识大体的正妻……

    可是,他怎么就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