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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番外之逸当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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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悲寺门规深严,门内弟子两个月才能下山一次。安逸一边将叶萱的事告诉颜奴,一边狼吞虎咽,连续吃了几个月的斋菜,他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颜奴沉吟着道:“时间上是对了,看来这小姑娘极有可能便是当年那异血人的女儿。”

    当年那个异血人被追杀,距今正好十三年,且从渡一和亦离对她的悉心保护来看,她的身份定不简单,颜奴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筹划多年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颜奴老怀安慰,又夹了一块炖羔羊肉到安逸碗中,他刚满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少主瘦了,多吃点。如今天时地利,少主要做的,是尽量取得那小姑娘的信任。”

    安逸的手不由顿了顿,脸色有些不自然,自上次捉弄了那丫头后,她显然将他归入坏人一类了,每次见到他,总是气哼哼地别过脸,看也不看他一眼,鼻孔都差点翘上天了。

    见颜奴殷切地看着自己,安逸重重咳了一声,“那丫头机灵着呢,急不得。对了,亚父,最近我就不下山和你见面了,省得被人看到了不好。”

    颜奴不知他心思,只道:“也好,我也趁此时机,再去寻访十方所在。少主在山上,还得多留意伏羲八卦的事。”

    其实安逸对十方策的传闻始终不以为然,传了数千年,这事若是真的,十方策早就被人拿到手了,还轮得到他?再说,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他却要流尽她身上的血打开十方,这是多么残忍的事。颜奴教给他的他都会学了,好不容易拜入渡一门下,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在大悲寺里学到真本事。武学上的追求,比起虚无缥缈的十方策,对他的吸引力更大。

    直到一年后,他无意中得知,伏羲八卦竟真的存在,就藏在大悲寺的藏经阁中,他这才开始正视起十方策的事来。

    可这一年来,无论他怎么讨好,那丫头对他仍是不冷不热的。或许是少年人的争强好胜,又或许是十方策的诱惑力太大,安逸也说不清原因,她越是不理他,他越是想接近她,征服她。

    夏日炎炎,知了的叫声让人不胜其烦,然而知了的叫声,比起院中时续时断毫无章法的琴声,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安逸将帕子撕了塞进耳朵,在院中烦躁地踢着石子,好不容易见到明尘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提着个果篮子进来,他大喜过望。

    明尘一见他那痛苦的模样,立即做出一个理解的表情,每当叶子跟着顾惜月练琴时,这个院子总是生人勿近的。叶子很快被叫了出来,她和亦离说好了今日到镇上游玩的,但当她欢天喜地地蹦出来,见到来的是安逸时,顿时拉下了脸。

    安逸笑嘻嘻地迎上去,告诉她亦离有事来不了,特意拜托他带她到镇上好好游玩。叶子小嘴一撇,“那我也不去了,我回去练琴。”

    安逸连忙拉住她,“拜托,就算你不想去玩,也不必硬逼着自己练琴,你五音不辨,根本不是学琴的料子。”

    叶子气得小脸通红,这只树精简直是上天派来融应她的,上次他还嘲笑她连走路都模仿顾惜月,说她是东施效颦。她模仿惜月姐姐又有什么错,她不想再当一个野丫头,她只是想变得像惜月姐姐那样,文雅娴静,娉婷袅娜,一颦一笑都顾盼生姿。

    他没理会她酱瓜似的脸色,继续道:“顾惜月是顾惜月,叶子是叶子,顾惜月的琴弹得固然好,可叶子的轻功也很利害啊,飞檐走壁,摘叶飞花,连渡一和慧水都赞不绝口,这些本领你的惜月姐姐练上十年也学不来。所以,叶子,你不是顾惜月,你是那个爱说爱笑,爱活蹦乱跳,爱追着野鸡满山跑的叶子啊,你要是变得说话温声细语,走步路都一摇三摆的,那多别扭啊,那根本不是叶子你了。我还是喜欢原来的叶子多些。”

    爱追着野鸡满山跑,在叶萱听来完全不像是赞美的话,她更不在意他喜不喜欢自己,但他前面那句话却实实在在地戳中了她的心窝。她不由想起最近,无论是大悲寺还是草尾堂的人看她时那怪异的目光……

    看来无论她怎么努力,她这只野山雀终究无法蜕变成万众瞩目的孔雀,她顿时灰了心,只觉自己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安逸却没理那么多,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硬拉着她下了山。叶萱一年之中下山的次数少得可怜,亦离喜静,不爱热闹,难得带她下山一次,也只是带她游湖赏花,或到铺子里买些日常用品。但安逸不同,他随性得很,甚至有些放浪不羁,他带她乘船游江,看艺人耍杂技,吃街头小食,到戏园子看戏,在她对青楼表示好奇时,还带她去逛了一次青楼。

    叶萱终于尝到了甜头,自那后,每缝再有下山的机会,便指名道姓要安逸陪同。她对他的称呼,也从最初的树精,到安师兄,再到后来的逸哥哥。

    不久后,恰逢顾惜月被家人接回翼城,叶萱一时倍感孤独,安逸成功地趁虚而入,在叶萱单调枯燥的生活中稳占一席之地。

    “逸哥哥,为何亦离最近总在闭关?我都有三个月没见过他了。”

    春和景明,两人坐在湖边的树上,叶萱手里剥着石榴,却没吃,统统扔进湖里喂鱼,她隐约觉得亦离大概出了什么事,她却帮不上忙,正暗自着急。

    “还有,明尘说惜月姐姐要嫁给别人了,是不是真的?”

    安逸懒懒地倚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翘起二郎腿,“是啊,你的惜月姐姐可厉害了,很快要嫁给个公子王孙享福去了。”

    她急道:“为什么?惜月姐姐明明喜欢的是亦离。哎呀,亦离知道吗?他怎么还不出关?我去找他,叫他把惜月姐姐抢回来。”

    她正要往树下跳去,却被安逸一把拎住,“不许去,他自己都不着急,我们替他急有屁用。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谁也帮不了他。”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什么坎啊,明明亦离喜欢惜月姐姐,惜月姐姐也喜欢亦离,为什么亦离不娶惜月姐姐,倒让别人娶了去?”

    她的眼睛澄澈无尘,无荒山简单淳朴的生活,让她的心思也简单得近乎有点蠢,安逸无奈笑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傻瓜,世间的事,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她懵懂不解,问道:“情投意合也不能在一起,那岂非很难过?逸哥哥,若是你喜欢的人要嫁给别人,难道你也由得她吗?”

    安逸嗤了一声,“我安逸是什么人?哪个王八糕子敢把你抢走,老子将他剁碎了喂鱼,再烧他祖宅,铲平他祖宗坟头,让他回魂都找不着地儿!”

    叶萱的眸子睁得大大的,“这么说……逸哥哥你是喜欢我?”

    安逸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湖里,方才冲口而出的一句,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却被她敏感地捕捉到了,然而看她眼神清澈,还这么大咧咧地问出口,大概也没往那个方向想吧。

    他讪讪地道:“说什么呢,我就是打个比方。”他抹了抹额角惊出的冷汗,又道:“你的亦离哥哥非要自作孽,将来有他苦果子吃,咱们别理了。对了,听说今晚翼城郊外的安阳湖有烟花,走,逸哥哥带你看烟花去。”

    那一夜,安阳湖上烟花璀璨,安逸看着那瞬间灿烂,又瞬间熄灭的烟花,想起今日叶子问他的话,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焦虑来。男女情爱大概便如这烟花,若在它最灿烂的时候错过,只能徒生遗憾。

    他清了清嗓子别开脸,声音不复平日爽朗,听着有些不自然,“叶、叶子,你今日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么,我那会没敢回答你,你别看我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其实我挺害羞,不过……我这会想清楚了,我……挺喜欢你的。”

    没听到回应,他转头看去,烟火一明一灭,将她的俏脸映得分外鲜亮生动,烟花盛开时,仿佛尽数落入她的眸中,碎金点点,五彩斑斓,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眸子。

    生平唯一一次的表白,然而她根本没听到,安逸暗自吐了口气,没关系,她就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还能逃得到哪去?他这么想着,果真便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柔软千细的手牢牢握在掌中的那一刻,他便决定了再不放手。

    叶萱却毫无所察,亦离怕她走丢时,也是这么牵着她的手的。她那会只怔怔看着安阳湖的对岸,她看到了惜月姐姐,她站在一名年轻男子的身边,那男子丰神绰约,衣饰华贵,随意站在那儿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那男子便是睿王世子燕诩,据说这晚的烟花,正是睿王世子为搏佳人一笑特意操办的。但顾惜月神色黯淡,脸上分明没有喜悦之色,和亦离在一起时那发自内心的喜悦有天渊之别。

    不久后,顾惜月果然嫁给了睿王世子,却在第二日暴病身亡。亦离哀痛欲绝,一病不起。叶萱的世界也在一夕之间塌了下来,她固执地认为,一定是那个睿王世子害死了顾惜月,偷偷下山要找燕诩报仇。幸亏安逸发现得及时,将她拽了回去。

    安逸盘算着,这正是他和叶子离开无荒山的大好时机,他告诉亦离自己打算回魏国,并向亦离表明自己的心意,提出要娶叶子。

    亦离一番考量后,认为叶子此时离开晋国比较合适,更何况,他也不希望她一辈子在无荒山终老,她到底是女子,总有嫁人的一天,安逸倒是个适合的人选,“只她年纪还小,成亲的事,过两年再说吧。”

    于是,安逸带着叶萱回了魏国。魏国的风土人情以及安逸的悉心呵护,一度抚平了叶萱内心的悲痛。十五岁的少女,懵懵懂懂之间一夜长大,情窦初开,一旦爱上便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在魏国度过了无忧无虑,心心相印的两年。

    这两年里,安逸早将十方策的事抛诸脑后,若非成亲那晚颜奴的话无情地提醒了他,他早就忘了当年曾在父亲墓前立过的誓言----有生之年,誓取十方策。

    然而更无情的事情还在后头,他万万没有想到,叶子竟然听到了他和颜奴的对话,看着她悲愤绝望的神色,他心里有如万箭穿心,呆怔当场。

    她一把扯落头顶珠冠,将大红喜服的长袖撕裂,“安逸,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今生今世,形同陌路!你想要我的血,好,我给你!”

    她决绝得让人吃惊,在他还愣怔之际,已割破手腕,任由自己的血流了一地,那猩红与她身上的喜服几乎融为一体,深深刺痛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