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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桑的答复是前半年都不太忙,她要开拍的话,他应该可以赶过去。齐桑的声音有些疲惫,但依旧很阳光很温暖,简聿护犊子的心又起来了,简直就快拿齐桑当自己亲弟弟简深了,而其他人也基本都是除了自己平时那些工作,都是可以任由她调度的。
她感动地不行,这群人基本是无条件支持自己,一纸合同对她们来说就像是摆设,但也不能不签。
简深还是没有正面答复,唯一的答复是,姐,对不起。
要他接受自己的女友是个绿茶女表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简聿隐隐约约感受到了fff团的快感,但不禁为自己的促狭心思感到羞愧,抛开王雨婷的人格问题,长得还是不错的是不是?安慰着自己,也是充满了调侃意味。
简聿掏出了不知什么时候的课堂笔记,对着科班出身的林斯棠,说起了这丫头在《自杀幻觉》里的种种不足。
“这个,是我站在导演的角度上,希望林同志进步的一些心得。”她摆出严肃的神情来,林斯棠在下面憋不住笑:“你好傻哦!”
“……”简聿涨红了脸,害羞地看她,“那你不要听咯。”
“听听听,简老师请讲。”小丫头盘腿坐着,双手背后假装小学生,就差脖子上栓一块儿狗牌,啊不是,栓一条红领巾。嘻嘻笑着看简聿,看得简聿脸红,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来不想搭理她,半晌才扭过来:“你站起来。”
“哦。”
在楼上的主卧,为了让林斯棠能够更好地体会简聿所说的,并且练习这场戏,简聿选择了这里,所谓的课堂笔记其实也只是提纲,毕竟她不是学表演的,也不像林斯棠一样演戏很多,只能够站在导演的视角上,要求她如何如何自己体味角色。
导演是敏锐的,而肢体表现力就是演员的事情了。
“在《自杀幻觉》开始的第九十分钟,你是站在这个位置。”把她拉过墙角来,并起两指放在她鼻梁前方,往前推去,“那个位置是门,外面是你的父母,刚刚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演绎了一个抑郁症患者,但是你并不是抑郁症患者,你想方设法使她们相信你是,并且在你无意识之间,你走向自己的幻想,开始出现幻觉,那边是你所假想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是前女友,或者是其他的一些,或者是她的丈夫,或者是你幻想出来的他们结婚的场景——”
说到这里,简聿抬眼瞥了一下先前林斯棠交给自己的剧本,确定自己没说错场景之后,陡然将手指收回去,指着角落,那里并没有什么门,也没有人,但是演员的想象和演绎,使得那头,在这个场景当中,确实就是门,并且有两个人正在外面低语。
“我是要配合你么?”
“现在你还不用配合我来演这个角色,你要和我说,你想象出什么场景,什么场景在此刻的想象中符合导演的创作思路,并且符合逻辑。”简聿的神情很认真,她双手叠在身前,比划一下,“比如说,我刚刚举了一堆例子,其中有我自己对这个剧本的理解,假设我是导演,我说戏的时候会让你想象,那头是什么场景,不管说当时拍的时候导演是怎么说的,而现在,假设你是和我合作,揣测我的意图。”
“呃……”林斯棠有些诧异,这些虽然是平时的功课,但是从简聿嘴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就突然变得神秘起来,有些醍醐灌顶涤荡心灵的意味。
而且……她揣测简聿平时的心思还可以,但是如果揣测简聿的创作意图这就很难了。
“那边是——”
“对,那边有一个你深深认为存在的东西,你认为它就是存在,它是什么?”简聿所说的只是在引导林斯棠去深入理解角色,并且学会剖析这个角色,从而将这个角色活现地演绎出来。
“唔……”
“在此之前你的前女友,告诉你说,她要和你分手因为她要离开你跟你结婚了。”简聿补充道,发觉林斯棠在自己面前很容易没有状态,深吸一口气,“想象一下,在现实当中,某一天,我突然告诉你,我要去结婚了以后跟你两不相干了,你是什么反应?”
“会愤怒——”简聿这么代入自己,林斯棠顿悟,顺着简聿的手臂看过去,简聿补充,“然后你的父母深深地不理解你,你非常不愿意和他们多说一句话,他们要送你看精神病。”
“我没有病——”
“是,你笃定地认为自己没有病,在床上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思索这个问题,你的感受是——”
“憋屈。”
“是,还有呢?”循循善诱,林斯棠这时候开始重新透出《自杀幻觉》时空洞绝望的表情,一点点露出水面,无奈而令人心疼的神色。
“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你非常不甘心这样的结果,而在你最憋屈的时候,你最想要得到什么,最希望看见什么。”简聿的语速开始放快,但是声音变轻,指着角落的手臂缓缓垂下来,“你最希望看见或者最不希望看见的场景出现在了你面前,你看着这个场景。”
她们离得很近,简聿几乎贴在她身上,在她耳边低语,这时候陡然拉开距离,“告诉我,你这时候应该看见什么。”
“他们在结婚。”
林斯棠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她和那个脆弱到崩溃自杀的女人融为了一体,角落中若隐若现出现了雪白婚纱晃动在空气中,黑暗里隐隐约约是他们欢声笑语,自己挚爱的人站在那里和另一个男人结婚,笑容明媚,那一刻,就是永恒的一刹那之间,那个挚爱的人转过头来冲她微笑,恍惚间变换成简聿的脸,笑得若隐若现,似乎还有一丝嘲讽的眼神。
“那是个贱人——”林斯棠最后低语,“我恨你。”简聿眉峰一抖,站到了原本应该是空虚一片的角落,侧过身来,沉默地望着她:“你恨我,对的,你最恨一个人的时候,会怎么做。”
“——”呼吸一窒,林斯棠已经像是电影里一样飞扑过来握着她的肩膀摇撼了几下,眼神歇斯底里。只是这时候被抓住的是简聿。简聿并不作声,肩膀被捏得生疼,林斯棠在这场虚幻的想象当中重新沉入了那一场戏里,变成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她柔和地看着她,接下来就是林斯棠自己对剧本的了解,电影当中,女主角在房间中产生幻觉了并在幻觉中杀死了自己的前女友,而实际上杀了自己,虚幻和现实交错开来,两条线模糊对照,最终汇合在一起,林斯棠就这样演绎了出来,她狠厉的目光一刹那闪现了,她容易融入自己的感情,在这种陌生的以往的纯技巧演技无法触及的领域,只能想象自己就是那个人。
林斯棠一瞬间觉得那是简聿要结婚了从而离开自己,她捏紧了简聿的肩膀,目光触及这人,像是透过渺远的未知时空看见某日简聿站在一个男人身侧,像是所有新婚夫妇一样俏丽嫣然站在众人面前,然后沉默而内敛地望着自己。
那一刻她失去了简聿。
抬起眼来,目光交汇的地方,简聿柔柔地看着她。
那是她的爱人。
如同洪水开闸落在鼻尖某个位置,酸涩的感觉喷涌而来眼眶骤然失去了支撑,林斯棠发觉简聿平日里虽然沉默但依旧是位于自己身旁的某个位置并且坚定不移地和自己在一起的。
如果失去了她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她不能失去她。
猛地一收手,将简聿扣进自己怀里,她歇斯底里地哭泣,似乎要把简聿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面,痛彻心扉像是现实也淹没在虚幻的海潮当中:“你不能走——”
简聿,你不能走。
被抓得皮肉生疼,简聿没有看到林斯棠似乎混淆了戏里戏外的区别,只当是她彻底进入了角色感悟到了这个角色的痛苦从而完美演绎了出来。
当然,她也没拿这句话当回事,这不是台词么,她又不走。
“不行,我得走了。”电影里,前女友哀伤地望着她,然后挣脱她的手臂,一转身,女主角抓起了一旁的花瓶,砸向了她的脑袋。
简聿调整一下心情,缓缓地,有力地推开她:“不行,我得走了……”这是台词,她记得清楚的台词为数不多的一句,扯开了林斯棠的手,被扯住手臂,硬生生推开,一转头,和预想不一样,林斯棠搂着她:“简聿,你不能走。”
她说的是简聿。
简聿怔了怔,回过身来,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