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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
&nb杳无人迹荒芜神秘的原始深海中,一群龙族兽人肃穆沉默,扶着一具庄严古朴的白玉石棺,匀速前进。
&nb寒季仍未过去,浅层海水冰冷刺骨,天空阴云密布,灰蒙蒙直压下来,海底沉闷得仿佛水都凝滞厚重,挥爪破不开浪。
&nb“龟一,距离海魂凹还有多远?”敖沂轻声问,嗓音嘶哑低沉,心力交瘁,连鳞片都不那么有光泽了。
&nb陪同引路的龟族长老忙回答:“约莫还需要一天左右。”
&nb“啊?”敖沂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扶着沉重的石棺往前,难掩悲痛道:“不能超过祖父规定的三日期限,今晚不歇了,连夜赶路。”
&nb东海暗卫队长一板一眼道:“是。”
&nb敖玄一直陪在伴侣身边,默默照顾着,痛惜失去祖父的伤心伴侣,宽慰并努力转移其注意力道:“会赶得及的。原来海魂凹在东海北端,我之前从未听说过。”
&nb“那是东海王族逝世后埋骨的地方,建有专门的离宫看守,我听父王提过,据说那处不见天日。”他们并肩扶棺,敖沂叹息道:“原本按照规矩,应该是我们家和……王兄家一起恭送祖父到海魂凹下葬的,但……唉!”说着两人不约而同扭头,皱眉去看被捆绑且堵了嘴的原东海龙王。
&nb“唔!唔唔唔!”见侄子回头,敖瀚立刻拼命挣扎,疯狂咒骂声被堵住,如果仇恨眼神能实质化,敖沂早被扎死千万遍了。
&nb“你们家是你出面,敖沣家则由他父亲代表,已经尽力安排了,相信老人家在天之灵会谅解的。”敖玄温和安慰道。
&nb白玉石棺不断前进:爬升岩礁、穿过珊瑚丛、越过低洼、绕过急流……
&nb“东海不能群龙无首。”敖沂嘶哑着声音说,严肃道:“既然祖父临终下令王兄继位,东海海族也基本同意,那王兄祭海神告先祖加冕称王就是名正言顺的,我父王帮着扶一把就成!”
&nb是的,此时的东海龙宫已没有龙王镇守,敖沣必须尽快上位,以稳住局势和人心——但他年轻资历浅,压不住几个激烈反对的堂叔堂伯,这时候,身为亲叔叔的敖白必须强硬起来,力排众议把侄子扶上王位坐稳,免得东海连遭内/乱民不聊生。
&nb正值王位更迭之际,又因为老龙王留有遗嘱命后事一应从简,所以,堂堂一代龙王的丧礼才如此冷清。
&nb“绝大部分人都同意,剩下反对的那几个,我觉得有些倚老卖老了。”敖玄耿直评价道,贴心地挥开一丛挡在伴侣身前的海草。
&nb“哼,反对的那几个全是平日主张亲近西海龙族的!”敖沂厌恶又鄙夷,心想王兄跟伯父对待外戚的态度可大不相同,一旦他上位,那些居心叵测龙肯定没好果子吃,否则也不会害怕成那样了。
&nb后面被强行拖拽的敖瀚再次发出疯狂的“呜呜”声,但没谁理睬他。
&nb跟随前来的西西里海兽人不多,连容革都留在龙宫协助敖白了,因为眼下需要用人的地方太多:西西里家中留守的、海界处照顾重伤需原地救治的龙后和小王子的、东海扶持敖沣上位的……所以,送葬队伍中绝大部分是老龙王指定的东海暗卫队。
&nb夜渐渐深了,世界一片黑暗,因为要赶赴老龙王生前规定的三日之期,众人无暇休息。
&nb“累吗?”敖玄小小声问,贴心建议道:“我来扶,你靠着我睡会儿。”
&nb敖沂忙摇头:“不不不,不妥,再坚持坚持就到海魂凹了。”
&nb“好吧,会赶得及的,明天肯定就到了。”敖玄无奈,只能尽量贴近伴侣紧挨着,借力给对方。
&nb漫漫长夜,送葬队伍不断北上,于日出东方头顶朝霞时分,终于如期抵达了海魂凹。
&nb顾名思义:海魂,东海王族死后长眠之处;凹,则是形象指一片极低的洼地。
&nb极目远望,此洼地甚幽深,缓缓下沉,水质暗蓝厚重,不停上浮微小泡沫,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海草,遮天蔽日。抬头看天,只见一个不停晃动的白色光斑,没有五彩缤纷的鱼虾蟹。
&nb周围一片寂静,偶有几缕海流经过,莫名激得兽人浑身寒颤。
&nb众兽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nb“这……就是海魂凹?”敖沂皱眉迟疑地问,他第一次来,很是惊讶,爪子下意识蹭了蹭白玉石棺,心想祖父今后就要长眠于此冷清幽僻之地吗?
&nb“正是!”龟族长老忙应答,他是负责主持入葬祭礼的,提醒道:“请沂王子下令停棺,待我等吟唱亡魂序告知东海王族列祖列宗后,才能下葬。”
&nb敖沂一一照做,面容哀伤肃穆,轻声嘱咐:“你按例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年轻,不懂那些。”
&nb“沂王子至孝,老主子地下有知定是欣慰的。那这就开始了。”龟族长老这才敢放开了忙碌,把一群兽人指挥得团团转。
&nb古老而漫长的王族下葬仪式开始,虽然送葬人极少,但应敖沂的要求,必须严格按例。
&nb白玉石棺停放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祭台上,敖沂领头,一群兽人屏息凝神,虔诚跪伏,倾听龟族长老抑扬顿挫神秘悠长的吟唱:
&nb“天苍苍兮,东海茫茫,一代圣主别宫堂,千呼万唤不闻应……”
&nb只听完第一句,敖沂的眼眶就红了,颤抖着,额头抵在冰冷祭台上,呜咽出声。敖玄默默在旁陪伴,心情也甚是沉重。
&nb“……训诲渊源……圣明之德,足启后人……”冗长的吟唱仍在继续。
&nb——这世上,再也没有祖父了。
&nb敖沂伤心得无以复加,这几天他不断回忆着和祖父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太美好珍贵,尽是老人家的可亲可敬,敖沂越想就越难过,哭声渐渐压抑不住,哭得敖玄手足无措。
&nb生离死别,都是人间大苦。
&nb“……哀号祭奠,悲痛难陈……”
&nb在敖沂痛哭失声哀悼祖父时,敖瀚是被按着跪在灵前的——因为他心中有怨恨,挣扎扑腾着不肯跪,激得敖沂大怒,心想如果不是祖父临终最后护了你一把、让你来守海魂离宫,你真以为自己还能继续稳当龙王??
&nb怨声载道,族民都要造/反了好吗?!
&nb龟族长老的吟唱越发哀伤悲恸,震得眼前海魂凹的茂密暗绿海草微微摇晃……摇晃?深层海草摇晃的方向怎么不一样?没有急流干扰啊!
&nb不大对劲!
&nb敖玄心念一动,忙睁大眼睛细看。他虽然也难受,但心情全是受了伴侣的影响,因此他在尊敬参与葬礼的同时,还习惯性留神观察着陌生的环境。
&nb龟族长老仍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吟唱亡魂序:“……愿圣主地下有灵,佑我东海……”
&nb“咳咳呜呜……祖父……”敖沂虔诚倾听,全心全意沉浸在亡魂序中。兽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已经强忍压抑很久了,之前忙得不可开交焦头烂额,连正儿八经悼念祖父的时间都没有,如今总算可以释放,于是他顺着心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nb然而,敖玄已经高度警惕不安,死死盯着前方幽深茂密的海草林,虽然暂时没有具体发现,但身经百战的兽人会有敏锐直觉。
&nb敖玄不露痕迹把伴侣朝左侧挤,将其送进祭台安全拐角中,同时尾巴重重甩向身后的容平,容平原本正规规矩矩目不斜视融入葬礼,突然被敖玄拍打一记,而且力道明显不是无意触碰,他纳闷地眨眨眼睛,继而浑身一颤——敖玄一贯稳重耿直,不是爱开玩笑打打闹闹的龙,他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nb容平一边快速思考,一边悄悄地如法炮制通知了其他同伴……西西里海兽人渐渐开始动弹起来,缓缓朝王子靠拢。
&nb敖玄庆幸自己身处扇形祭台边缘,余光不断打量东海暗卫,他本能地开始怀疑外人。
&nb现场只听得到龟族长老的吟唱、以及敖沂的哀泣……敖瀚呢?他怎地不“呜呜”叫骂了?
&nb敖玄越观察思考越觉得不妙,刚想冒着对逝者大不敬的罪名提醒伴侣时,忽然听到前方幽深海草林中传来微小但令人毛骨悚然的“唿唬~”、“唿唿~”几声!
&nb“不好!有变异鲨!”敖玄一跃而起大吼示警,实在逼不得已,出言打断了入葬仪式。
&nb“……什么?”龟族长老惊呆,停止吟唱,下意识顺着敖玄的视线抬头看,视野内突然窜进一群牙尖嘴利的食肉鲨,他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喊:“啊啊啊!”然后本能地缩进龟壳里躲起来。
&nb“敖沂小心,这里有问题!”
&nb敖玄一把将伴侣拽起来护在身后,容平容平等西西里海龙卫不用吩咐就围了过去,他们自然而然地守在了白玉石棺四周。
&nb“怎么回事?”敖沂从悲伤哀悼中被簇拥着团团包围,惊讶之余开始暴怒,惊疑不定地盯着东海暗卫——结果目眦欲裂地发现对方把敖瀚保护了起来,且沉默为其松绑。
&nb“你们!”敖沂气得直发抖,咆哮吼道:“你们竟敢违抗我祖父的命令?!连老人家的葬礼都不让他安心?!”
&nb敖瀚被松绑后,仇视地盯着侄子冷笑,脸孔都扭曲了,手缓缓举高,掌心竟然露出一个内含秘药、能驱使变异动物的哨子!阴恻恻状似癫狂道:
&nb“哈哈哈哈哈,我才是龙王!暗卫当然听我的,他们家人的性命全握在我手上,哦,现暂由母后接管了。敖沂,你罪该万死!小沣也是个逆子,竟然帮着外人对付父亲,白养了,白养他了!”
&nb东海暗卫看起来一个个麻木不仁,但都下意识不去看老龙王的石棺。
&nb“你简直丧心病狂!”敖沂紧紧护着石棺,痛斥道:“如果不是我父王正直忠厚,如果你得罪的是别人,那现在整个东海已经因你而易主葬送!不管你做什么,现任东海龙王是王兄了!”
&nb变异鲨躁动不安,竟然频频作势欲啃食东海暗卫,也不知是残存世上的秘药出了问题还是敖瀚不会使用。
&nb“胡说!你胡说!”敖瀚情绪激动,手中的哨子挥舞着,疯狂叫嚣:“我才是东海龙王!我要一统四海!你、你该死,你们都该死,老头子已经死了,死得好哇!他最该死,老不死的糊涂东西,总偏心敖白,他早该死了哈哈哈。”
&nb敖沂牢牢护着石棺,急得不行,因为对方人本就多,况且还有一群变异鲨——怎么才能战胜?
&nb“暗卫朋友们,别糊涂。”敖玄冷静劝阻,义正词严道:“敖瀚已经不是龙王,现任龙王是敖沣,他跟西西里海龙族什么关系你们看不明白吗?听我一句劝——”
&nb然而敖瀚却暴跳如雷,喝令道:“不管东海谁当龙王,哪个敢打杀我母后?究竟谁糊涂?统统给我上,一个活口都不许留!另外,给我毁了那石棺,老头子害我狼狈至此,休想一死了之,我要叫他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