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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补领巾的工序很繁琐,加德纳夫妇与伊丽莎白不得不留下来等待。
雷诺兹太太一边给他们布置红茶和点心,一边派了仆人去兰顿小镇给他们预订旅馆,时不时朝敞开的大门看上一眼。
女仆找来了黑色和金色的丝线,质地都是最好的。玛丽拿着丝线在领巾上比对,见色泽没有什么差别才开始劈丝。如果色泽对不上,她还得再增加一道做旧工序。
“天啊,你还要将线弄得多细?我几乎看不见它们了!”雷诺兹太太挨着她坐下,膛目结舌的看着她将本来就不粗的丝线劈成无数更细的丝线。
加德纳夫妇也是第一次看见外甥女展露绝技,纷纷围拢过来观看,嘴里不时啧啧称奇。倒是见惯了的伊丽莎白十分自在,窝在沙发里悠闲的品着红茶。
“劈成四十八分之一就差不多了。丝线太粗,缝补起来会留下凹凸不平的痕迹。”玛丽简单的解释道。
“难道你所谓的恢复如初真的就是‘恢复如初’?一点缝补的痕迹都看不见?”雷诺兹太太这时才真正领会了玛丽话中的含义。
“当然。”玛丽点头,再次将细的不能再细的丝线劈成两半。
雷诺兹太太深深看了她几眼,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咯噔咯噔的马蹄声,然后就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达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十分考究,褐色的发丝却有些凌乱,上下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急促的呼吸。看见陷在沙发里的娇小身影,他眼里划过一抹如释重负,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直到呼吸平缓才挺直脊背走进去。
“下午好,各位。”他脱下头上的帽子致意。
“下午好。”玛丽先是愣了愣,然后立即收敛眼底的亮光,站起来行礼。她的姿态礼仪那么完美无缺,叫雷诺兹太太诧异的看了好几眼。
加德纳夫妇与伊丽莎白也连忙起身问候。
“发生什么事了吗?”看见脸色煞白的女仆和略带紧张的雷诺兹太太,达西敏锐的问。
“你的领巾裂了道口子,我正在修补。”玛丽扬了扬手里的丝线。
达西这才看见摆放在针线篮里的黑色领巾。他走过去查看。
女仆和雷诺兹太太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心高高提起。
达西面无表情,可玛丽从他眼底看见了痛惜。
“不要担心,我会让它恢复原样的,保证你完全看不出它有哪里不对劲。”她开口安慰,略略放低的嗓音听上去温柔极了。
“我不知道破损成这样的丝绸还能修补如初,那岂不是像破镜重圆一样神奇?”念出‘破镜重圆’四个字时,达西略微加重了语气。他在玛丽身边坐下,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她,里面满是滚烫的情意。
玛丽极力忽略心中的悸动,微笑道,“我拿破碎的镜子没有办法,但只要给我同色的丝线,我便能施展魔法还原一块丝绸。等我修补好你就知道了。”
“我拭目以待。”达西微微勾唇,低沉的嗓音透着沙哑。
他紧挨着她落座,丝毫不想移动,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将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忽略了。亲昵又暧昧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
雷诺兹太太松了口气,低声对另外三位客人说道,“离晚餐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能否有幸带各位参观达西家族的藏书室。那些古老的羊皮书倒还有点看头。”
伊丽莎白和加德纳舅舅的眼睛爆发出亮光,迫不及待的跟随她往藏书室走去。加德纳舅妈对书籍没有兴趣,但她不想留下来打扰两位有情人,也笑眯眯的离开了。
“女仆给我找来的针都太粗了,但幸好还能用。”玛丽试图寻找一些话题。她拿起最细的一根针,用力将针尖掰弯。
“小心。”达西皱眉,迅速夺过针,查看她微红的指腹。
“这些事可以由我来代劳。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他低声说道。
玛丽的耳根子开始泛红。她努力平息紊乱的心跳,解释道,“我想将针尖弄弯,像鱼钩那样。”
达西点头表示明白,轻而易举就将针尖弄成她想要的形状。玛丽穿针引线,将崩纱的地方一点一点勾勒填补。她低垂着头,表情严肃而认真,浓密的睫毛像蝶翼一样轻轻颤动。
她完全忘了周遭的一切,达西投放在她身上的视线更加专注了。他甚至挪了好几个位置就为了寻找一个角度能让他更加清晰的看见她的脸庞。那块传承了好几代的领巾俨然被他彻底遗忘了。
两人静静坐了一个多小时,玛丽收起最后一针,将领巾摊开在他面前,轻快的问道,“达西先生,你能看出之前的裂缝吗?”
达西立即收起眼底的痴迷,接过领巾查看了许久,还一寸寸摸过。
“你做到了,玛丽小姐。我完全看不出它曾经破损的样子。”他眼里沁出笑意,仔细将领巾叠好,放进贴身的上衣口袋里,微微露出的一角与他奢华的服饰正相配。这块领巾之于他的意义更加重要了。
玛丽放松下来,这才注意到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考究的穿着。黑色的西装外套做工极其精致,完全衬托出了他挺拔的身姿,包裹在黑色西裤中的腿又长又直,肌肉隆起的线条相当流畅而有力。他紧挨着她落座,阳刚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使她的心脏砰砰乱跳,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见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达西眼里的笑意更加浓烈。他倾身给她倒茶,开始询问她这几个月的近况。
玛丽最初还有些不自在,但见他仿佛完全忘了被拒绝的事,依然亲切自然的对待自己,极力想引逗自己多说点话,她也就慢慢放松下来,谈起这几个月里发生的趣事。在英国,未婚男女是可以往来的,哪怕做不成达西夫人,玛丽也不想失去这样一位可靠的朋友。
“我送你的朗姆酒怎么样?”聊完近况,达西试图谈起更亲密的话题。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接近着玛丽,不敢太急切,却也不想太含蓄。
“口感好极了!它害得我宿醉一场!”玛丽用指尖按揉太阳穴,仿佛回忆起醒后头痛欲裂的感觉。
达西也开封了玛丽送得青梅酒,并且也宿醉了一场。听她这样说,他忍不住低笑起来。在不经意的时候,他们做着同样的事,这种奇妙的默契深深打动了他的心。
他的笑声低沉浑厚,充满了磁性,这还是玛丽第一次看见他冷峻的脸庞露出如此明显的笑意。她耳尖微微颤动,心里为他迷人的嗓音而沉醉,面上却一点儿也不敢表现出来。
“我以为你不喜豪饮,玛丽小姐。”他柔声说道,末了又低笑起来。
“归根结底,那都是你的错,达西先生。”玛丽半开玩笑的抱怨道。
“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原本还打算送你几瓶法国波尔多的红酒,眼下我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免得你再次受宿醉之苦。”达西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原谅你了,达西先生。那几瓶红酒就给我留着吧。”玛丽飞快的接口,然后抿唇微笑。她眼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俏皮的神采引得达西一连看了她好几眼。
达西花费了极大的自制力才使得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他一边说着‘当然’一边站起身,邀请玛丽与他一起去参观酒窖。自罗辛斯分别以后,他刻意搜寻了许多名酒,只等着它们的女主人前来品尝。
“达西先生,可以用晚餐了。”雷诺兹太太领着伊丽莎白一行回到客厅,看了眼座钟后提醒道。
达西这才发现外面已经昏黄。时间过的那样快,一个多小时他竟觉得只过了几分钟而已。他停下脚步,遗憾的说道,“眼下没有时间供我们慢慢品尝美酒了,玛丽小姐。”
“没关系,下次我会记得早点来拜访。”玛丽戏谑道。她完全没有发现,她已经被达西亲昵自然的态度感染了。她说话的语气就像对着一位交往多年的老朋友。
“后天早上九点钟好吗,玛丽小姐?后天乔治亚娜也要回来,我想介绍你们认识。”达西立即敲定时间。
玛丽愣了愣,点头道,“好的。”她终于觉察出了达西怪异的态度。他对她好像比之前更热情了,完全不像受到拒绝的样子。
达西满意的点头,伸手邀请她移步餐厅。
雷诺兹太太已经将伊丽莎白一行安置在了餐桌上。
女仆正在摆放刀叉和碗碟。
看见达西上衣口袋里露出一角的领巾,雷诺兹太太的眼睛亮了亮。
“领巾缝补好了吗?达西先生?”她一脸渴望的盯着它。
“是的,完好如初。”达西替玛丽拉开椅子,等她坐好后才紧挨着她落座。
见他丝毫没有拿出领巾给自己看一眼的打算,雷诺兹太太稍等一会儿便放弃了,替客人们盛好汤,布好菜,然后悄然退下。达西先生的占有欲有些过于强烈了,她内心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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