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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尽崆重未见时,哪晓青衣遮目痴。
城岚旁听良久,方晓得这二人竟还有这样的孽缘。可这世间并非只有情爱误人,养育、教导、知遇、救命的恩情,甚至仇恨、贪嗔、痴情、忌妒之杂念也束得人难以酣畅行事,终身寡欢。
青桐趁着红芙不备,手心画符一瞬间便敷住了她的身体,可是她没料到赤桐早已绕到了她的身后,巨大的身体任意打个喷嚏或者呼一口三昧真火,都能让她这*凡胎炼狱般煎熬。
城岚很满意赤桐的学习能力,来时只是些微引导它就已经能驾驭五行之术,只是这方法到底粗劣,对付青桐,就显得十分笨拙而吃力。
然而,这并不影响赤桐负责拖住青桐的任务。
城岚只是轻轻一勾指,红芙便随着一股力量蹿到了城岚的身边,只觉耳畔温热,那句话刺刺地入耳,分外惊心动魄。
“你已经在大是大非上错了一次,这一次主动选择的机会我给你,是生是死,于你二人都是了断。”城岚说完这最后一句忠告,便飞升到云层之巅,拔簪弑血,千万妖兵在她的号令取暴风般席卷而来。
青桐匆匆躲过赤桐的纠缠,用画符为阵将它困在一旁,强行揽过已经精疲力竭倒在地上的红芙,从山巅一跃而下,崆重山上的草木都随着她身后的雨雾纷纷枯萎,青桐知道自己打不过城岚,可是到了这最后一刻她一定要尽力拼一把。
笛声幽幽,镇定的如同它的主人并未出于生死边缘。长空落日,结界的大门处折射出夕阳的残影。
走在最前面的傅凌秀以及其他十五个孩子,满目的黑障,就像是被游丝牵引着一起举起了双手,周围形成一圈圈的屏障。城岚指引着妖兵破解他们周围的阵法,不得有一丝分心,只见他们十指的灵力通过一个小小的孔川流不息地被引导到落地的青桐手里的长笛中。
红芙似是完全呆滞般看着青桐,她的身体还是被这个她爱的死心塌地的女子抱着,可是这个人这张脸这颗心,她却不认识了。
她是个傻子,即使做错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最想知道的,竟然还是那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青桐感觉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笛子,结界的大门已经蠢蠢欲动,八方的尘埃像是被什么吸引着,纷纷围绕在结界的缝隙周围,飓风四起,吹得谁也睁不开眼睛。
青桐将脚掌死死地踩在大地上,笛音的调子越来越高,周遭孩童下意识痛苦嘶吼的叫声越发凄惨,眼前白光猝现,她脑袋里朦胧一片,突然想起了出宫前,师父的嘱咐。
“六界之内,必有凤狐。你此去招摇山以北,必要明白取舍大义,帝王忌惮与三界平和,但凡存在的,必有其存在的道理。”
“啊————”城岚听到身后一声哀嚎,同时阵法消失,周围也遁入平静,所有的孩子都随着青桐的倒下形同傀儡,木木地挺直在原地。
梦幻似的火烧云里,青桐感觉自己像是跌落入一场绚烂的梦境,她的身体一下子就失去了气力,灵魂像是褪去了一层厚重的枷锁。
眼前熟悉的笑脸越靠越近,彼此的灵魂很快就交融在了一块,青桐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失去了一些晦暗的东西,她伸出手想抓住红芙发着幽光的身体,反而看到自己的手指在慢慢消失。
“红芙?”赤桐迅速跑到红芙和青桐的尸体旁边,它被吓了一大跳,怎么红芙真的会杀了青桐?天呐,联命好可怕。
同来的一个将领见状便小心翼翼地询问城岚,“大人,她二人一死,属下等该如何交差?”
城岚回头看了那将领一眼,眼底的悲殇吓得后面大批的妖兵噤若寒蝉。她走到青桐和红芙的身边,红芙仍旧紧紧地攥着插在青桐胸口的刀,她仿佛听到红芙最后的遗言。
“我是妖,杀我是杀不死的。可是你是人,你只有一颗心。要是这颗心因我而死,那下一世,我们之间的缘分是不是就能更深一点,如果可以,我希望用生生世世来偿还你。”
赤桐还未回神,呆呆地望着城岚,瞠目结舌地问道,“主人,她们……真的相爱?可是红芙好可怜,竟然为了这个臭女人害死自己呢!”
城岚一句话都没回答,默默收了她二人的尸体,回身向方才那将领说,“相信夫人已经看到这一处的情况,你速速回宫告知详情,并且支援其他长老吧,我稍后便回去。”
那将领领命,而一直观望着城岚行动的双廉也冷笑着松了一口气,“邱长老可看到了?”
执礼长老早已瘫软在一旁,他的所作所为一目了然,他早已不打算再为自己辩驳,“我只恨当初发现了她们,不仅下不了手清理自家门户,反倒是为了保全自己害了傅凌家的女儿。”
他匍匐到双廉座下,老泪纵横,“红芙此去,老臣再无牵挂,夫人要杀要剐,我无不服气。只是此事,仅限我一人知晓,家中妻妾与孩子均一无所知,还请夫人开恩。”
双廉叹了一口气,族中的德高望重,道行高深的长老仅余八人,如今劲敌将近,族中却频频出事,看来城岚的行程必须提前了。
“看来,执礼长老的头衔你是担不住的。”双廉权衡利弊,还是除去了邱长老身上的长老加持,近八千年的法力散去,邱长豫一下子就白了首。
双廉查明真相,最终并未连诛邱家。
昭告整个穹苍窟,邱氏从族中大氏,一下子沦落为看守荒地的拾荒者。邱长豫也被封在寒火渊,受一千年的晨冰暮火的刑罚。
双廉清理完祸事之后的穹苍窟,族人死亡三千,受伤七百,烧毁房屋田地牲畜不计其数。而除了被暂时封印起来的十六孩童,其他的孩子竟然都慢慢恢复了神智,被执药长老软禁在药都观察。
“你那日收完那二人尸身,去哪了?”
城岚如实回答,“带到临墟洞,让我的心蛊入体,想要查看有无解药。”
“结果呢?”
城岚抿了抿嘴唇,从后腰取下一管长笛,“除了知道此物可以控制那十六个孩子,暂时一无所知。”
双廉用分-身拿过长笛,笛子稀松平常,只是那吹奏的乐声耐人寻味。她瞧着城岚好一会,一想到被城岚的蛊爬过的肉身,必定会即刻腐烂,那两道目光生硬地如同匕首,恨不得一刀下去便割断她的喉咙。
可惜事已至此,她没办法再用召魂术逼问到解药,良久她终于道:“下去吧,今年的祭礼你不必参加,只管尽快动身去玉暇便是。”
“是。”
城岚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生怕被双廉看出什么端倪。她捏紧的手心满是汗水,后背被凉风一吹一阵阵觉得阴寒。
她瞒着双廉做过许多事情,有的她故意让双廉察觉到过,有的被双廉查到过,可是这一次,她不能有一丁点的把柄落下。
城岚想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青桐与红芙灰飞烟灭,那十六个孩子被残忍封印,而邱长老也被打入寒火渊。所有该死的都死了,该罚的都罚了,该离开的也该离开了。
可是,身后若隐若现的香味欺骗不了她。
“你都看到了?”
城岚没有回头,也没有张嘴,可是她知道,以这个人的道行,这种简单的传音术,她一定听得到。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狐狸。”翎阙使劲扇了扇胸前的扇子,唯恐城岚闻不到她身上的香气。
大概是这段时间压抑太久,城岚再次听到翎阙的娇声媚语,竟也不觉得反感与不安了,“你身上的脂粉气太浓,你不怕被其他族人发现麽?”
“哈哈~”翎阙笑得合不拢嘴,仍旧不显真身,把手臂搭在城岚的肩膀上,调笑道,“你以为除了你,我还会让人发现我么?哦,对了那只小老鼠也看到过我,哎呀,我要不要捏死它呢?嗯?”
她笑声靡靡,揪着城岚的衣衫不放,也不理睬城岚的厌烦表情和反抗,拉着自己的袖子就往上送,“你快说,这个味道你说不熟悉?这可是你当年亲手给我制的呢!”
城岚被她纠缠不过,索性由着她在自己身上游走,私底下却悄悄动用蛊虫获取翎阙的身份,可是好半晌她放出的蛊虫都没动静。
“你可是在找这些小东西?”翎阙将穿成一圈的小蛊虫抛到了城岚的怀里,城岚捡起一瞧,只见每只虫子的足都被捆绑住了,而且它们的背上都写着城岚的名字。
城岚又被戏弄了,她很气恼,可是她又担心万一惹恼了这个女人,她生气告诉双廉她暗中做的事情便不好了。
“那两个冤家都死了,你留着她们尸体干嘛?”
城岚心中一动,觉得似乎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你道行那么深,可知道生死之际夺舍?”
“凭你?你连半点妖力都没有,如何行得了时光逆转*?”翎阙得意地坐在石桌上好奇地笑,紫色的裙摆两边一拨,悠然地翘起了二郎腿,细白的大腿露出来充满了美艳诱惑。
城岚皱了皱眉头,凤眼微眯,半晌没有言语,良久才转移话题问道:“那青桐,可是你帮她进来的?”
“哎呦呦,我们家连心就是聪明!”翎阙真没想到城岚能猜到这个,虽然听起来这语气有点威胁的意味,不过她不在乎。当时,要不是怕引起结界的主人注意,怎么可能附身在一个凡人的身体,硬闯进去。
城岚刚要解释她并不认识谁是霍连心,就听那女子颇为委屈地说,“我跟你说,我原本是想找到你报复你的,可是有人劝我好好爱你珍惜你。嗯……我想了好久,觉得好像也对。既然你已经忘记了过去,不如你就是新的你,我既往不咎也罢。”
城岚左顾右盼,一时竟抓不住翎阙的踪影,只觉唇畔温热,那妩媚的声音就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也不许说你不是霍连心了,我已经看过了,你胸口是有个永世姻缘的胎记,你就是她。”
“啊?”城岚第一次感到惊慌,她是从不让人近身的,“你如何得知我……胸口有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