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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紫璃闻声,便知来人是无澜,待无澜走近,她才发现,跟在无澜身后的人赫然是本该带着云紫生离开京都的清莲。
“紫生出什么事了?”
云紫璃开门见山,脸色微变,直接问着清莲尽。
清莲看了云紫璃一眼,恭身禀道:“奴婢得了紫衣侯的消息,便和清荷姐姐以主子已经出嫁,要回云府为名,一起带着紫生少爷离开了安阳大长公主府,却不想马车才刚出了京都,紫生少爷便发现了端倪,无奈之下奴婢只得将主子的安排全盘托出,可紫生少爷他……”
云紫璃沉眸,问道:“他不想跟你们走?”
清莲颔首,抿了下干涩的唇瓣说道:“一开始的时候,紫生少爷并没有表示异议,但是半路上他却……他却暗算了清荷姐姐,跑了……”
话,说到最后,清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越来越小。
紫生暗算了清荷,跑了?!
云紫璃闻言,美眸骤然睁大,里面的黑色波纹刹那凝聚,半晌儿之后,她忽地眸华一敛,轻声问着清莲:“清荷伤的如何?丰”
清莲见云紫璃到了此时,关心的是清荷,紧绷的身子不由软了几分,低低声道:“清荷姐姐受伤后滚落马车,只怕要休养半年才能见好。”
“让她好好休养。”
云紫璃眸色晦暗的点了点头,想到清莲方才说起紫生时用的是暗算两字,虽没问清莲紫生是如何暗算清荷的,脸色却慢慢阴沉下来。
“小璃儿!”
无澜注意到她的脸色变化,以为她是担心紫生,轻声劝慰道:“你不必担心紫生,我已经差人去找他了,很快便会有他的消息。”
“不用!”
云紫璃慢慢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他既是不走,定然有他自己的想法,迟早总是会来找我的。”
随着她的一声轻叹,寝室内顿时无人再语。
夜,已深。
便显得室内格外静谧,静到可以听到窗外的蛐蛐叫声。
静默片刻,云紫璃抬头,对无澜轻道:“夜深了,侯爷在这里总归不好,还是带着清莲先回侯府吧!”
“也好!”
无澜点了点头,刚要带着清莲离开,却听门外传来朗月的声音:“王妃可曾安睡?”
声落,众人皆是一滞。
云紫璃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蹙起眉头,出声问道:“本妃已然歇下,不知朗月总管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王妃容禀!”
朗月在门外躬了躬身,禀道:“王爷请王妃移步桃园!”
闻言,云紫璃蹙起的眉头蓦地又是一紧。
但,只下一刻,她便轻道:“朗月总管稍等。”
语落,她看了眼紧皱着眉头的无澜,视线落在阿媚身上。
阿媚会意,跟着她一起向里,行至净室之内。
不久,两人各在换回衣裳,自净室走出。
在对无澜微微颔首示意之后,云紫璃带着阿媚打开~房~门,抬步出了寝室。
朗月见了,忙上前行礼:“奴才见过王妃!”
“免礼!”
云紫璃淡淡一笑,抬手。
“王爷可说因何事要王妃过去?”看着朗月直起身来,阿媚一脸关切,的望着朗月,希望他能透露一二。
朗月微愣,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
主子的事情,他向来不会多嘴。
“好了!你就别为难他了!”赫连远那个妖怪半夜找她所为何来,云紫璃大约能猜到一二,无非是知道她想逃走,又要兴师问罪。想着这些,她冷笑了下,不待阿媚再出声,便对朗月道:“前面带路!”
***
桃园,座落于端王府中央位置,是赫连远平日独居之所,乃是王府重地,府中妃嫔侍妾,若无允许,谁都不许入内。
初入桃园外院,怪石嶙峋,曲径通幽,每个建筑都有它的独到之处。往里走上数步,转过一个月亮拱门,便似到了桃园深处,桃花烂漫,馥郁馨香。
依着朗月的要求,阿媚被留在了外院,云紫璃跟着朗月一路向里,十分淡定的步入赫连远的寝室,待看到正主时,她不禁微露诧异。
此时的赫连远一身白色直裰,黑发随意拢于颈后,十分随意的坐于一架古琴之后,正一下下轻轻拨弄着琴弦,琴声叮咚,舒缓悦耳,柔和了他冷峻的面庞,衬的他少了白日的咄咄之气,反倒平添几多出尘飘逸。
白衣飘渺,瞳眸烟波。
这样的他,仿佛周身都镀着柔和的光华,让人移不开眼。如此,才像外界盛传,素有吴国第一美男的那个端王殿下!
“王妃,请!”
朗月回头,见云紫璃面露诧异,微微失神,轻唤他一声,抬手示意她入内,然后恭身告退:“奴才告退!”
云紫璃
有瞬间的失神,见朗月告退,回神的同时,不禁在心中一叹:这男子,当真长了一副好皮囊啊!
须臾,琴声稍落,赫连远悠悠抬眸,迎上她的视线,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柔和轻缓,再不见一丝锋芒,与往日已然判若两日。
如此表现,是决定摊牌了吗?
云紫璃深凝他一眼,微微思忖了下,缓步上前,行至与赫连远几步之遥,却未曾行礼,平静无波的直视着他,轻声问道:“王爷找我何事?”
“你以为呢?”
咚的一声,琴音落下,赫连远将修长如玉的双手置于琴弦上,如她一般面色平静无波,淡淡的,缓缓的问着的同时,不禁在心中暗叹:这丫头,连礼都懒得行了,当真是对他不喜到了极点。
云紫璃轻轻的莞尔一笑,嗤声道:“我又不是王爷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王爷的想法?”
“王妃!”
赫连远轻笑,凝着她扬起的唇角,也跟嗤笑道:“怒打侧妃,夺掌家之权,休夫离府,再到今夜想要私逃,你如此一次又次的挑战本王的底线,当真好胆识!”
“王爷谬赞!”
他的话,讽刺意味深浓,绝非好话,不过……她权当好话听着,语带讥讽的笑看着他,道:“我再如何好胆识,也敌不过王爷的好谋算,如若不然,我此刻早已天涯海角任翱翔了不是?”
赫连远睨着云紫璃轻嘲的笑靥,没有她预料中的盛怒,只是轻轻拨弄琴弦,淡淡的勾起唇角:“虽然不想承认,不过本王却不能不承认,你确实有惹人动怒的本事。”
话虽是如此说着,他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怒意。
这又是休夫又是离府的,如今这小丫头却仍旧站在他的面前冷嘲热讽,当真好胆识!
按理说他该怒的,可是她这都要跑了,他若再怒,便真的是把她往无澜身边推了。
“是吗?”云紫璃眉梢轻抬,看向赫连远,仔细端详他片刻,叹道:“可……为何我此时丝毫没有感觉到王爷的怒火?”
眼前的他,安坐古琴之后,整个人看上去沉稳淡然,丝毫不见燥怒之色,更逞论怒火了。
“王妃可想知道本王缘何如此?”
赫连远停下拨动琴弦的动作,唇角的笑意敛去,终于抬头正视云紫璃。
若是云紫璃没有记错,平日里,赫连远一口一个云紫璃,叫的那叫一个欢,这是他第一次称她做王妃!
不过这些,不重要。
经过短暂的惊诧之后,云紫璃缓步行至边上的镂空圆凳前坐下,静等着赫连远的下文:“王爷若要为我解惑,我自当洗耳恭听!”
见她如此随意,赫连远几不可见的轻皱了下眉头,视线定在云紫璃平静无波的面容上他眉头舒展,似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般随意:“虽然天下人都知本王与皇上系一母同胞,但是……你是青萝太后的人,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并非本王的亲生母亲。”
静静的与赫连远对视,云紫璃想到青萝太后对赫连远的态度,神情不自觉的微黯了下,不过片刻之后便恢复如常,挑眉问道:“我便是知道又如何?”
“如何?”赫连远失笑,轻蹙了剑眉,半倾上身看着云紫璃,笑容惑人:“你在这王府里待的日子已经不短了,应该知道,这王府后院,乌七八糟,什么货色都有,着实让人糟心!”
这当真是要摊牌的节奏啊!
见赫连远如此态度,云紫璃不紧不慢的将胳膊支在桌上,擎着头笑道:“王爷的意思,我……不太懂!”
“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这些都不重要!”
赫连远邪肆笑着,轻蹙的剑眉舒展,俊美的面容却是一沉,“重要的是,本王原本打算,利用你来肃清端王府的后院!”
见他当真摊牌了,云紫璃嘴角浅勾,毫不吝啬的称赞道:“王爷知我太后的人,便想着利用我来肃清后院,好一招以毒攻毒!妙计!妙极!”
“再好的计策,也要你配合不是?可惜……”赫连远垂眸一笑,敛去眼底深沉,颇有些无奈的看着云紫璃,叹道:“你并不配合!”
“所以……”
云紫璃的声音拉的长长的,眸色淡淡的看着赫连远:“这便有了王爷大婚当夜带着萧侧妃对我羞~辱一事!”
“是!”
赫连远迎着他的视线,手下大手一挥,琴声铮铮,他薄唇轻启,声若清泉,清冽无温:“其实,对于你的事情,本王早已了若指掌,自然也知你为何要为太后效命,说白了,你不过是个可怜人,而本王在那夜见你哭过之后,便歇了那以毒攻毒的谋算,这才有了本王让你在王府里安分守己的警告,可你……却打了本王最宠信的侧妃!”
云紫璃闻言,想起那阵子在暖园的自在日子,苦笑了下,也只是无奈叹道:“人不犯我我亦不犯人!”
萧染儿挨打,虽说有杏儿挑衅的缘故,却是她自找的。
云紫璃本以为说出这番话,赫连远又该怒了,但今夜的他却一反常态,好似被淋了雨水,湿答答的,这火怎么也点不着。
着实诡异的很哪!
“我的这个答案,王爷可还满意?”
脑中思绪百转千回,云紫璃在心中思忖着他为何如此!
她今儿干的那些事儿,哪一件拿出来都能让赫连远暴跳如雷了,可这厮眼下却如此和颜悦色……这,不对呀!
赫连远轻轻颔首,不再追问,再次让云紫璃傻眼,室内顿时安静起来。
事有反常即为妖!
云紫璃水眸轻抬,再看他,只见他唇角又勾了起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刚想出声发问,却见他忽然伸手,将他的前襟扯开了些。
“王爷!”
云紫璃心跳蓦地漏跳一拍,本想让他自重,却霎时想起他的身份……他是王爷,她是他的王妃,他如此动作,再正常不过,她让人自重,未免成了笑话。
如此,她张了张嘴,却是自嘲一笑,刚想不着痕迹的别开视线,眸光扫过他微敞开的襟口,却是心下一窒,瞳眸缩起之时,眉头不禁紧皱起来。
他的胸口不见一丝赘肉,本该是完美的,可在其上却蜿蜒着两条狰狞的刀疤,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这……”
“本王身上这伤,是四年前留下的。”
看着云紫璃怔怔的凝视着自己身上的伤痕,赫连远不禁轻笑着出声。只是,他唇角上的笑,并非欢喜之笑,却透着几分涩然和冷意。抬手,将襟口拉起,他对云紫璃说道:“彼时本王想要去北燕,去寻亲生母亲,却不料遭遇了暗杀,险些丧命!”
若说,开始时,云紫璃觉得,赫连远今夜找她来,是要跟她摊牌的,那么此刻他说出此等秘闻,便表明她所料成真。轻扫了眼赫连远已然合上的襟口,她心下百转千回,将时间定格在四年之前,想起四年前正是天下易主之时,便不难猜到伏杀赫连远的到底是何人。
青萝太后啊!
暗暗在心中呢喃着青萝太后的名字,云紫璃的脸上仍自持淡定:“万幸,王爷虽受了伤,却仍旧逃出生天!”
“你可知道,本王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深深地凝视着云紫璃清丽的眉眼,赫连远眸光微微闪动,似是想要将她的模样镌刻在心头一般,苦涩而又清冷道:“本王之所以能够逃出生天,那是因为本王心爱之人舍身相救!”
赫连远心爱之人?!
听赫连远这么说,云紫璃的心,不知为何,竟是微微停滞了下。她早已料到,眼前这妖孽心爱之人,绝对不是沈灵溪。
如今一切得到证实。
她不由暗叹一声果然!
不过转念想来,若他所言为真,那么青萝太后先杀了他最爱的女子,后又将她送到他身边,有青萝太后这层关系在,他对她的厌恶和羞辱,倒也能说的通!
想到这些,云紫璃脸色沉下,又问:“后来呢?”既是摊牌,那她就一次问个清楚明白,也省的日后猜来猜去的。
“后来?”
赫连远自古琴后走出,来到桌前与她对桌而坐,好看的唇形冷嘲的抿起:“待本王重伤未愈,被子真先生救回京城之时,父皇早已驾崩多日,而他却坐上了那把龙椅!”
提起那个人,他的周身都泛着冷冷的气息,与他近在咫尺,云紫璃自是清楚感觉到了。
“王爷认为在半路上伏击你的幕后黑手是皇上?”云紫璃双眸微眯,微抬下巴明知故问道。
赫连远冷哼一声,目光犀利的问道:“不是他,便是太后,总归与那对母子脱不了干系。”
云紫璃闻言,臻首轻垂,却是不语。
虽然四年前,她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整件事情若抽丝剥茧,答案倒也呼之欲出。
“王爷与我说这些,所图为何?”
云紫璃长长的吁了口气,笑看着赫连远,淡淡问道。
她于他,除了名分上是他的王妃,什么都算不得,他根本用不着跟她说这些,就如以前那般,可是今夜他却毫无隐瞒的都告诉了她。
她如今,只想弄清楚,眼前这妖孽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本王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赫连远微抬下巴,目光如炬的看着云紫璃,盛气凌人道:“还有,替本王心爱的女人报仇,而你……本王知道,你本无心王妃之位,对太后也并非真心效忠,如今既是你打了萧染儿,夺了掌家之权,便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王爷盯着的是皇上坐的那把龙椅!”
云紫璃听他语气坚定,知他根本就该早已有所部署,此刻他云淡风轻,再不见一丝恼怒,可她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正如青萝太后所担心的那般,他果真有谋反之心,自古帝王权利争夺残酷无情,他既有此心,那日后便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
,他逼宫成功得登大宝,要么便是被皇上镇~压,此生永难翻身!
而此刻,他既是如此心平气和的跟她提及过往,毫无隐瞒的将这一切摊开来说,便表示他已经决定把她脱下水,让她配合他的行动,不许她逃离!
想到这些,她不禁眼光微冷,幽幽一叹!
今夜,她若硬闯,也未必不能离开,但是眼下紫生下落不明,她尚有牵挂,想要离开这里,只能是空想罢了。
“那把龙椅,本就是本王的,而你是本王的王妃,理应知道该如何行事!”
赫连远的脸色仍是一片冷意,不过说出这句话后,他忽而一笑,胸有成竹道:“今夜,本王既敢跟你摊牌,便不会让你逃走,日后你在这王府里的日子如何,全看你的决定。”
他知道,云紫璃不傻,反则,还聪慧过人,如今他威逼利诱,她一定知道该如何选择!
“呵……”
半晌儿之后,云紫璃竟是轻轻一笑:“王爷今日将自己的心思明示于我,我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若她猜到没错,若今夜她拒绝了他的提议,下场只怕只有一个!他既是将谋反之心昭示于她,若她不为她所用,那便唯有一死!
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而她,必须要活!
“你真的很聪明!”
赫连远毫不吝啬的赞扬一句,对云紫璃笑笑,笑意深达眼底。
他的笑,温文尔雅,看在云紫璃的眼里,却带着怪异的感觉。
“聪明么?”她眉梢轻轻扬起,迎着赫连远的笑脸说道:“若我依着王爷的意思,那……若到最后王爷成了皇上,我这个王妃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闻言,赫连远凤眸微眯。
见状,她只是淡定一笑,丝毫不觉自己的话有何不妥。
他不是夸她聪明么?
此刻他有用于她,她不为自己讨价还价,怎配得上聪明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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