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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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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器灵并无歹意,绿松撤去屏障。

    以血玉玦和长胪剑为首,百余器灵接连化出本体,鱼贯登上绿洲。

    “见过尊者。”

    立定之后,众器灵再向李攸揖礼,正-欲-立下心誓,却见李攸摆手。

    “这却不必。”李攸道,“诸位多是血玉玦请来,一同修道还是中途离开,当顺本心。”

    语毕,挥袖祭出山河卷,待玉轴发光,又祭出三道黑色灵力,一道落在行宫内,灵两道落在绿松旁。

    “起!”

    李攸手捏法诀,祭出十余方砖,黑色灵光形成风旋,借洞天福地之力,三座藏宝阁平地而起。

    阁楼九层,高百丈。廊檐饰金,槅窗门柱镂刻花鸟虫纹。阁顶卧有瑞兽,乃荒兽骸骨所化。门上无匾,前铺一条窄路,以灵石砌成。

    路旁一座灵池,内藏巫界得来的灵雨。中心处,三朵金莲齐开。

    藏宝阁以方砖为基,本身即为法器。随李攸修为提升,更有机会成为仙宝,境界不下山河卷。

    容百余器灵在此寄居,且不设法阵屏障,足见李攸诚意。

    藏宝阁初成,行宫映出彩光,树冠萦绕彩云,引动洞天福地灵气运转,自成三处灵脉。

    山河卷张开,矮胖幼龙现出身形,盘绕在李攸身侧,好奇看着整列法宝。

    “山河卷蕴五行之力,能助诸位修炼。三座藏宝阁可聚拢灵气,亦是各有好处。”李攸将圆镜送入卷中,随后道,“诸位可自行选择。”

    闻听此言,器灵皆是惊讶。

    不立心誓,还肯收留他们?

    不开法阵,就许他们入宝地?

    思量半晌,面面相觑,齐齐看向血玉玦。看来,两枚缺口-玉-环不是胡言,这名黑衣修士的确非比寻常。

    百余道目光注视下,血玉玦和长胪剑神情不变,当先做出决定,化入本体,飞往绿松左侧藏宝阁。

    随后,陆续有三块玉璧升起,分作三道彩光,一道飞向行宫,另两道留在绿洲,均悬在藏宝阁前,化作门匾。

    门匾呈长方形,青玉白底,以金饰边,中心镌刻古老篆文。

    篆文亮起,牵动槅窗鸟兽虫鱼,引发藏宝阁自身灵力,即成法阵。

    法阵随灵脉流转,灵气愈发充盈。不过两息,玉璧所得好处已远超想象。

    心存感念,玉璧器灵同时现身,面向李攸,垂眸敛袖,恭敬行礼。

    “我等愿追随尊者,以道心立誓。”

    器灵生怕李攸反对,心誓立得相当痛快。一番话说完,匆忙回到玉中,入定修炼,打死也不出来。

    换做后世的话来形容,如此强悍的房东,天生的土豪,三界少有。不快些绑定,还等什么?

    血玉玦和长胪剑带头,又有三枚玉璧做榜样,余下器灵再不犹豫,纷纷融入法器灵宝,飞向山河卷,进入藏宝阁。

    道道彩光流动,绿洲中仿佛升起无数条彩虹,穿空而过,色彩绚烂,美不胜收。

    心誓之力不断融入气海,李攸不得不手捏法诀,盘膝树下,催动灵气运转。

    上百器灵立下心誓,溢散出的灵气,对神识大有好处。

    浮在彩光中,蓝色光球不停膨胀。鲸王摆动尾鳍,只差扯嗓子喊一声:“大补啊!”

    山河卷中,金乌真火同万年玄冰满脸严肃,互相抱团,对新邻居抱持警惕,虎视眈眈。

    “先来后到!”

    “哇哇!”

    能被血玉玦唤来的法器灵宝,最低也有五千年境界。非是感念李攸,想给他留个好印象,两个娃娃早被群殴。

    真火玄冰又如何?

    境界不够,天生灵宝也没有本钱嚣张。

    或许被吵得不耐烦,一方石印突然亮起白光,惨白色火苗在光中跳跃,无尽死气蔓延。

    金乌真火后退数步,谨慎观望。

    万年玄冰挥舞拳头,哇哇大叫。

    石印器灵凝出实体,抚过颌下长髯,道:“老夫已决意跟随尊者,娃娃休要捣乱。”

    伴随老者话音,火光窜起数米,包括两个娃娃在内,器灵皆近不得半步。

    “冥火?”

    见此一幕,鲸王很是诧异。

    荒古时,凶兽大能遍地。六道真火、八方玄冰虽已出世,却是声明不显。对上底层凶兽,战斗力都是渣,器灵换了一茬又一茬。

    在鲸王记忆中,只有一道惨白色火焰还算不渣,能同凶兽一战。虽无法取胜,至少不会被当做磨牙点心。

    “真是那道冥火?”

    蓝色光球迅速浮起,靠近山河卷。

    距火光尚有数米,鲸王已有些撑不住。神识如被地底岩浆炙烤,眨眼间,便要支离破碎。

    “危险!”

    绿松发出一道灵光,飞速抓住光球,拉回树冠。

    挂在树梢,鲸王喷出一道气柱,“大意了。”

    老者忙收回冥火,遥对鲸王抱拳,满脸歉意,“还请见谅。”

    “此事非你之过。”鲸王摆尾,大度道:“不必如此。”

    老者再拱手,回到石印,飞进山河卷。

    经此一遭,金乌真火和万年玄冰再不敢随意挑衅,化作日轮冰山,乖乖修炼。

    鲸王飘下树冠,落到李攸肩头,道:“小子,这些法宝皆非凡品。肯追随于你,立下心誓,是天大机缘。换做旁人,此时多已欣喜若狂,道心不稳也不稀奇。”

    李攸挑眉,目视鲸王,“所以?”

    鲸王继续道:“你能稳住道心,不为所动,当是难得。”

    叹息一声,李攸不知该接受表扬,还是出口解释。

    活过两世,困在山中七百年,除了仙灵草,少有人事能令他心绪翻转。无论高兴愤怒,多是一张石头脸。

    不过,现今也有例外。

    想起闭关中的某人,李攸抿起嘴角,默然不语。

    了结此界因果之后,必须同巫帝打上一场。为夺回仙灵草,也为平息心中莫名升起的烦躁。

    李攸默不作声,鲸王像在自言自语,顿觉无趣。

    此时,多数法器灵宝已归入山河卷和藏宝阁,唯有十余件留在原地不动。

    李攸站起身,上前两步,问道:“诸位可是心存疑虑?不妨直言。”

    “非也。”一名乐工模样的器灵抱拳道:“我等已决意跟随尊者,未有他意,更不存疑虑。”

    “那是对我不满?”山河卷器灵飞到李攸身侧,昂起龙首,对着器灵喷气,“有不满就说!”

    “不是。”器灵摇头否决,道,“我等迟迟不动,是为送尊者一件薄礼,谢尊者收留。”

    送礼?

    刚想说不必,器灵已后退数步,融入一根铜柱。柱-身-亮起,光中凝出一个佩剑武者形象。

    嘡啷一声,宝剑出鞘。

    武者高举宝剑,法器组成两列,飞入光中。

    光芒大炽,似有鼓号乐声响起。

    飞入藏宝阁的器灵陆续返回,或持钟鼓,或-操--古琴,或捧竹笙,停在武者上方。

    “起阵!”

    武者一声大喝,背后映出五道虚影。

    虚影凝出实体,皆身着铠甲,手持刀盾,立如苍松。行动间,脚踏方位,竟成一座战阵。

    咚!

    乐声响起,李攸终于看清,光中竟是一座青铜编钟!

    编钟分两层,高数丈,铜梁彩绘,浮雕鸟兽,印刻祥云。钟前浮现三名乐女,皆是臂缠彩绸,裙裾飘飞,恍似仙娥。

    一人在上,两人在下,三女分执木棒小模,敲击长钟。

    “杀!”

    钟声成韵,阵中武者齐声大喝,宝剑击打重盾,不足十人,竟幻化出百千身影。

    古琴拨弦,竹笙悠悠。钟鼓相伴,乐声突变。

    眼前铺开荒古战场,凶兽咆哮厮杀,神佛仙人悲悯垂望,漫天血光。

    咚!

    战鼓声响,神魂为之牵引。

    李攸不觉随乐声舞动,一招一式,均同光中武者一般无二。

    观此一幕,灵狐颈上莲台绽放,传出妖后声音:“小九,跟着做!”

    “母后,我正淬炼妖火,不能化出人形……”

    “少废话,跟着做!”

    灵狐打了个哆嗦,不敢迟疑,以后足支撑,艰难立起。

    看不清武者动作,便随李攸起势。两式过后,妖力流转经脉,妖火径自燃起。灵狐只觉通体舒畅,恨不能爬上山巅,对月狂啸。

    “小九!”感知儿子所思,妖后再度传音,“静心凝气,休做他想!”

    身为一只狐狸,对月长啸?让黑狼情何以堪。

    被妖后斥责,灵狐不敢分心,继续随李攸动作。

    洞天福地中,绿松凝出灵体,助梧桐双木化出虚影,聆听乐声,盘膝冥想。

    彩背鳞鱼争相跃出水面,溅起成片水花。

    山鹿白马踏动四蹄,火红歡鸟张开双翼,离开巫界至今,终于有了精神。

    “杀!”

    光芒更亮,各种乐音合在一处,似兵戈相击,战车-相-撞,百万士兵以命搏杀。

    鼓声震动耳膜,琴音如水波流淌。

    阵中武者高举盾牌,宝剑变做-长-矛,更显挺拔苍劲。

    神识为法阵牵引,李攸头顶凝出一尊法相。

    头戴玉冠,手持印玺,皆同祭台法相类似。唯有黑袍红纹异。

    武者的动作越来越快,渐成数条光影。

    落在李攸眼中,却如幻灯片慢放,一帧桢,一幕幕,一举手一抬足,都是无比清晰。

    “起!”

    高--潮-处,武者疾旋如风,李攸更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洞天福地随之震动,彩云环绕。云图星辰骤然闪亮,似与骄阳争辉。

    悬山下,柳木和噬魂藤察觉异样,以灵力探查,不禁大喜过望。

    “能引动天地灵气,不愧是陛下!”

    柳木扯开衣襟,甩开膀子,举起一块巨岩,随手丢飞。

    为陛下,他拼了!

    嗡!

    乐女敲击长钟,似落下休止符,古琴停弦,竹笙无音,曲声戛然而止。

    战阵武者化作虚影,消失光中。李攸沉浸在玄妙境界,久久不能回转。

    琴笙器灵飞回山河卷,钟鼓器灵折返行宫。

    编钟乐工自光中走出,揖礼下拜,道:“尊者,曲已毕,我等告退。”

    数道白光流入李攸额心,编钟散开,铜柱-铜钟等分成两列,先后化作彩光,飞入行宫藏宝阁。

    彩光散去,李攸呼出一口浊气,回想战阵武者,仍觉激动不已。

    旋即整理衣冠,对器灵拱手道:“得尊驾惠赐,李某敬谢!”

    这哪是薄礼,分明是厚礼,厚得不能再厚。

    掌心覆上灵珠,随灵力流转,紫光浮起,耳边似有龙吟。

    “这样一来,该还清了吧?”

    低暔一声,李攸转身,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直接对上法相,不由一惊。

    乐声散去,黑袍法相没有消失,仍昂身立在空中,手托印玺,双眸微敛,神情木然。

    李攸按了按额角,纵观古今,被“自己”吓到的修士,他算是第一人?

    正想着,融入气海的印玺突然产生变化,上方的黑色灵珠骤然飞出。

    “怎么回事?”

    大惊之下,李攸忙手捏法诀,意图阻止。未料黑色灵珠脱离掌控,径直飞出额心。

    灵珠现世,法相化作流光,两者合二为一。

    李攸正自不解,巫帝珠忽然化出一条灵龙,缠住黑色灵珠,一口吞下。

    待紫光散去,法相灵珠一同消失不见。

    李攸眨眼,再眨眼,嘴巴微张,这算怎么回事?

    悬山下,柳木器灵翻开数块巨石,终于找到玄龟埋骨处,当即化成本体,以树根下探。

    “就是这里,没错!”

    触及龟壳,柳木器灵浮出树冠,枝条舞动,对噬魂藤道:“就在这里挖,快些!”

    噬魂藤泛起墨绿灵光,与树根-共同下探。

    很快,地底传来轰鸣。以柳木为中心,大地倏然断裂。

    “起!”

    柳木立在冠顶,双手结印,万千柳絮飞舞,如一张薄毯,缓缓覆上地面,陷入深坑裂痕。

    灵力不断打入,柳絮越来越多。噬魂藤亦被包裹,顿觉气血不畅。马上收回藤蔓,张开叶片,表示不满。

    几次三番,柳木仍不予理会,一心一意催动灵力,以柳絮结成绳索,牢牢缚住地下龟壳。

    “早知今日,小可一定不埋这么深。”

    双手结印,大地震动加剧。

    “起!”

    数声轰响,巨岩断裂,土石飞溅。深埋地下千年的玄龟行宫,即将露-出原貌。

    为拉动绳索,柳木器灵费了好大力气,见噬魂藤盘在一侧,只顾扫落身上柳絮,立时生怒,刷刷甩出百片柳叶,将藤蔓扎成刺猬。

    “别愣着,帮忙!”

    小可费力,你在一旁躲清闲,是何道理?

    山下震动引来李攸注意,刚到飞身一探究竟,突见绿光冲天,柳木器灵翩然飞在光中,高声道:“陛下,小可幸不辱命!”

    长袖挥过,玄龟行宫被柳絮牵引,升到半空。

    如柳木所言,行宫不见巍峨华丽,更像碎石堆砌。龟壳几同行宫融为一体。

    “玄三!”

    玄大悲呼,似杜鹃啼血。

    李攸祭出数道灵力,接替柳木,将玄龟行宫定在空中。

    云图亮起,悬山峰顶飞出两具兽形巨石,落到绿洲边缘,形成一座石桥。桥面不断延伸,连起行宫。

    龟壳与行宫脱离,化成巴掌大小,缓缓飞到李攸掌心。千载已过,拂去沙尘碎石,累累伤痕仍清晰可见。

    “玄大,玄三遗骸交给你。”以灵力托起龟甲,送到玄龟面前,李攸郑重道,“我以道心立誓,必寻得玄龟一族,无论生死。”

    “谢尊者!”

    玄大抱住玄三背甲,痛哭失声。

    巫界

    天空中,雷云滚滚,闪电密布。

    巫帝宫九门齐开,九条巨龙升空,飞腾咆哮。

    仙池旁,古树将屏障张到极限,噬魂藤盘紧树干,歡鸟立在树下,惊恐不已。

    “勿怕。”老树沙哑道,“有老树在,伤不到你们。”

    巫帝宫正殿,紫、红两色-灵力化作巨龙,巫帝玄裳绯带,红纹蔽膝,冠垂十二旈,飞身踏上龙首。

    “去。”

    一声令下,巨龙飞出宫门,冲碎罡风,直-入云端。

    风鼓衣袖,冠下旈珠相互敲击,发如银辉闪耀。

    巫帝拢袖,掌心藏一枚黑色灵珠,黑眸深邃,昂首直对天际。

    轰!

    闪电凝聚,第一道劫雷悍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