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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随风而来随风而去,只留几丝檀香味在风中。
流云走到唐莘身旁,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叹,“沈檀怎么在这里出现了?”
“金陵沈檀?”唐莘不解地看着飞流,“他家卖香料的?”
流云瞪大了眼睛打量着唐莘,不知这唐姑娘人生前十六年在什么地方过活,竟然不知沈檀大名。
“沈檀乃是江南第一风流,第一才子,第一高手。”流云目光中满是憧憬向往,他双手抱拳向左揖了一揖,自豪地说:“他也是我们公子的师父。”
“慕白的师父?!”唐莘望着远方,想起慕容白惊鸿般的身姿,不由心驰神往,“我也想拜他为师!”
此时,那幼童突然哭了起来。唐莘上前把那孩子抱在怀中,那孩子却哭的更加厉害。她手足无措,流云看她慌乱,便把那孩子一把接过,抱在怀中柔声安抚,那孩子止了哭,竟然趴在流云的肩上渐渐睡着了。
都说小孩识得善恶之人,原来是假的。唐莘两世为人,皆未曾作恶,这小童倒是不喜;流云手中有着慕白的一条命,他却在流云怀中安睡。
唐莘看那小童脸蛋红润,睡得像个小猪,不觉莞尔。只是不知这孩子父母在何方,何人又要将他抛入江中。
她和流云抱着那小童拾级而上,到了渡船二楼,却没人出声将这孩子认下。唐莘只道人心不古,和流云带着那小童到舱外坐下,打算到了对岸的临江城就将这小童送至官府。
一下船,唐莘便觉比对岸湿热几分。此地风情与长安大不相同,两步一垂柳,三步一桃花,熏风吹酒旗,渔歌惊飞燕。唐莘在莺歌燕啼中走进无限春光的临江城,不禁回头北望,临江虽美,但总不是长安。
她二人刚一进城门,就被那守门的士兵扭住,送至临江府衙。到了府衙,那小童不知被他们带到哪里去了,却不见府尹大人来审。过了半日,几个兵士把他二人押送至一架囚车之内。这囚车出了府衙,吱吱呀呀地进了临江城南一座宅子里。
唐莘心里嘀咕,这宅邸白墙灰瓦,小桥流水,虽然风格迥异,但比她家在长安的宅子也丝毫不逊色。她脑子转了一转,悄悄对流云说:“咱们带来那孩子不会是这家的吧?”
流云摇摇头,也不知是不想让唐莘说下去,还是并不同意。
二人给兵士押着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一座小楼前边。从里边隐约传来妇人的嚎哭声,唐莘支起耳朵,那楼中妇人说话带着哭腔,依然是听不真切。
从小楼里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看见唐莘和流云,笑眯眯地请那两个府兵退下,对她二人行了个大礼,道:“衙门的人不知深浅,怠慢了二位大侠,还请大侠恕罪。”
唐莘和流云不知就里,面面相觑。唐莘又觉得这家人好大排场,自己跟流云被关了半天,那人不卑不亢,一句请恕罪就算了。
“多谢二位搭救了少帮主,我家帮主正在楼中等候。”,那管家弯着腰,伸出手臂往那楼中一指,“二位请随我来。”
今天那幼童是少帮主?唐莘捂着嘴,差点笑出来。
“我二人初到此地,还不知贵帮是什么帮派?”流云问道。
在前方引路的管家回头对着流云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盐帮。”
他的确不需多加介绍。盐帮乃江南商贾组成,执照买卖官盐。盐帮不同一般江湖帮派,帮主多本身就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不仅为富一方,也称霸一方。盐帮走盐纵横南北东西,北逾漠北,西至西域诸国。
唐莘想到要见这人不是一般草莽之辈,稍稍松了口气,又觉初入江湖就见识这般人物,心中不由地略微兴奋起来。
他们二人跟随着管家步入花厅,但见有一矍铄老叟正在堂上坐着,鹤发鸡皮,蓬头厉齿。正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听着厅中一个哭哭滴滴的夫人讲话。
他见管家带着唐莘和流云进了花厅,如释重负地便斥退了那妇人,起身向他们走来。
那管家闪到一旁,弓着腰,恭恭敬敬地将他二人引见给那老人:“帮主,这就是救了少帮主的唐大侠和流云大侠。”
原来这老人便是盐帮帮主裘江庭。唐莘不由唏嘘,那幼童不过两三岁模样,这帮主真是老来得子。按说应该是含在嘴里怕烫着,捧着手心怕化了,可是怎么竟然把孩子给弄丢了?
“真是多谢二位大侠!”那老人说着就要对他二人行大礼。
唐莘怕自己折寿,怎么肯受他一拜,况且救了那幼童的明明是沈檀。她连忙弯下腰,将那老人托起:“帮主折煞唐莘了。救少帮主的另有其人,我和流云只不过是把他带到临江而已。”
她便将在船上所见说与那盐帮帮主听。那老人听到沈檀二字,忽然捻着胡须大笑起来:“倒是哪里都少不了他。既然是沈檀倒也好,老夫本来已经承了他一次情,也不怕再多一次。”
看样子,这沈檀和这盐帮帮主早就相识。
那老人一边笑一边凑近唐莘,把手搭在她胳膊上:“唐姑娘,你有所不知。这沈檀是我小舅舅的干儿子,说起来还算贤儿的干叔叔。这叔叔救了侄子也算天经地义。”
唐莘心里一紧,不知自己是不是坑了沈檀。他一个做人家叔叔的,把那小童扔到船上就飘然而去,不知这裘老帮主会不会记恨。
她这会儿在客座上坐着,流云把她当成了主人,在她椅子后边坐着。她瞟了一眼在后边无声肃立的流云,心想自己现在也算带了侍卫出行的人,总得有个主人的样子。
“是啊,若是这位沈大侠知道所救何人,一定甚感快慰。”唐莘干笑了两声,“沈大侠仁者仁心,侠肝义胆,当时救下少帮主就翩然而去,不欲留名,连所救之人样貌也没看清。谁知道竟然救了少帮主!”
那老人点点头:“是了。其实我这表弟,这几年云游四方,居无定所。上一次见,还是在贤儿百日宴上。这小娃一天一个样子,他自然是认不得贤儿的。”
唐莘暗暗松了口气。她瞥了一眼流云,这少年倒似看出她心里的想法,脸色微红,身子微微发抖,像是在憋着笑。
“这流云,贴身侍从干得久了,小小年纪,倒知道揣摩主人。”唐莘腹诽,转念又想到慕白,心情瞬间就低落了起来。
却听见那裘帮主说:“你们推脱也罢,沈檀是我裘家恩人;你们带贤儿入临江,也是我裘家的恩人!”
他话音刚落,忽然有位年轻少妇哭哭啼啼地闯入这花厅来,她一边用手绢擦着眼睛,一边扑到裘江庭的膝上:“帮主,你也得给我做主啊!贤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家活不下去事小,裘家无后事大啊!”
“嫣儿,还不先谢过两位恩人。”裘江庭解释道,“这是我侧室许氏,也是贤儿的亲娘。裘家到我这里子嗣稀疏,上天垂怜,赐老朽这一麟儿。”
那许氏使手绢抹了抹眼泪,对着唐莘盈盈一拜,却对着那裘江庭娇嗔道:“帮主只说救我贤儿的是位女侠,谁知道这女侠长得这么好看。”
唐莘脸上一热,长安贵族矜持又美女如云,以前倒少有人赞她。她怎么也是个二八少女,这许氏这么一说,多少在她心里增添了几分好感。
那许氏一边说,一边从手上摘下一个镯子:“我浑身上下都是帮主给的,怎么表心意都是借花献佛。就唯独这个镯子是我娘临死前给我的。我知道女侠可能看不上,可是女侠若是不收,我心里便得不了安生。”
唐莘客气了几句想要推脱,那帮主却发了话,求唐莘给他妾室一个安心。唐莘便爽快地把那镯子接了过来。只见那玉镯晶莹剔透,水润油亮,内里居然还雕了一朵小花,那花叶瓣儿异常细小,唐莘倒没见过。
“这花儿雕得真是精巧,样子也真有趣,可是江南特有?我还没见过呢。”她把那镯子托在手上,不禁问道。
那许氏见唐莘喜欢这镯子,破涕为笑:“姑娘喜欢就好,这花江南倒是也没有。这镯子本来是我娘的嫁妆,本来是我许家世代传给媳妇的。可是我娘和她两个媳妇素来不合,一气之下就把这镯子给了我。”
她说着说着就扯远了,半天才想起来唐莘是在问这花,便扯着手绢对着唐莘娇羞一笑::“说道这花,我娘倒是提过。名字奇怪的很。。好像是叫。。。”,那许氏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忽然把手一拍,“断念!”
“想起来了!这花叫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