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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分了四派,呼声前三的还是嫡王子缘遥、永安君缘礼、成安君缘瑞,还有少数派支持八王子缘弘。这其中最有份量的就是安国公杨轩,杨轩没有支持自己的外孙,转而支持的是缘弘,这步棋走得连君王复利也稀里糊涂,总以为杨轩老糊涂了。
杨轩是在朝之中唯一一位从商起家的京官。他大半辈子行事的风格大都保持着商业的习性,获利是他的最终目的。一开始,他并不介入朝堂纷争,但随着权势在经商路上获利后,他尝到了手上权力的甜头,也开始玩弄权势,而且,玩得有声有色,经商和做官都成了一种敛财的手段,而且,做官往往一本万利,他开始沸沸扬扬地参与朝堂之争,也开始有恃无恐地用手中的权力杀人,还杀得血雨腥风。如今支持八王子缘弘继太子之位,更可谓空前绝后的大手笔。
这笔账也非常好算。杨轩心里如明镜一样,他与嫡王子仇怨已经结下八年之久,若是让缘遥成了君王,杨家难逃一劫。虽说他四年离京,可能会不计前嫌,但这消失的四年也是唯一让他不放心的地方,因为未知才可怕。
缘熠更不可能。他依旧记得缘熠深夜到安国公府,那句“父王忌惮的是外祖父的权势。”始终刻在他的脑海里,也刻到他心上。若这个时间支持自己的外孙缘熠,功高震主会让杨家随时步入万劫不复之地。杨家被封安国公,自己为太保,女儿又是宠妃,这权势,无论哪位君王都会忌惮,若此时再提出,太子由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缘熠做,恐日后会遭到君王复利的清算。而且缘熠无论在朝堂还是君王复利那里,都不得宠。缘熠与缘弘一样,身无政绩和军功,又都不是嫡出,都名不正言不顺,可缘弘有着君王复利的荣宠,吕家没有被流放时,京中一半官员都以为君王复利会立嫡以爱。在这场立储之争中不允许他支持嫡王子,也要挑个君王复利喜欢的。支持缘弘,既顺了君王复利的意,又成了保王党的功臣,缘弘以后登基称王,自己安国公的位置也能保得住,杨轩算的可是长久账。
与缘遥僵持不下的是缘礼,理由简单,也更合理,缘礼排行老二,缘遥不能继位,当然应该由最年长的弟弟继位。可现在的问题是,缘遥可以继位,于是缘礼继位的呼声就没那么容易站得住脚了。但君王复利不看好缘礼,君王复利对缘礼的看不好可谓根深蒂固,由来已久。从五六岁时,缘礼就处处被拿来跟缘遥比,一如缘遥五岁前,事事都被拿来跟嫡子缘遡比。分封去青莲岗,也正是承了这个因。
在这场立储之争中,让君王复利意外的是杨轩。以前,他一直都防杨轩,所以,他借吕妃国丧,召回了被流放三年的邓荣,又将寒族桓杨,连升三级,位列三公,与杨轩平起平坐。杨轩竟通篇没有提到缘熠的名字,在立太子这件事上,君王复利最担心的局面是缘熠与缘遥相争。他能明白缘遥想与信安君结亲的急迫与原因,大概是想与缘熠势均力敌。这一番争斗后,竟将缘熠打出了原形,原来,他才是无心参与太子之位的那一个。少了这个有力的争夺者,君王复利心宽不少,他转而来思考承继太子之位的人选,首先,他想到了缘弘。
缘弘沉着聪明,有胆识器量,如今吕家被流放,无强大的外戚干扰,又是吕妃所出,吕妃性格率直,举止刚正大方,深得君王复利的宠爱,君王复利一向都是爱屋及乌,就像他对缘遡的爱,也皆因他母亲。吕妃能在宫中得盛宠,也有这个原因。而且,缘弘向来对太子之位,不争不抢,有难得的仁慈,本来,他心中已选定缘遥,如今缘弘又被提起,他心中动摇了,毕竟,在这之前,缘弘是君王复利除缘遥外,唯一考虑过的太子之位的人选。经过这一日的早朝,坐在龙辇上的君王复利,仿佛将百官的内心都剖开看了遍,对百官的想法也已经了然于心,他没有公开作出表态。
“既然众位爱卿各持己见,下次朝堂再议。”
这么多年来,大家已经习惯了君王复利的“拖”,解决不了事情就一拖再拖,总能拖出合适的时机得到解决。
朝堂议储之事在夜幕降临前已经传开。消息对缘遥无疑是不利的,作为嫡王子,他占尽了天时、地利的优势,却最后被“人和”翻了本。在一众官员的反对下,他差点儿就跌下宗法制的神坛。这意味着,立嫡的原则有可能会被打破,缘遥的嫡子之位随时都会失去那仅有的一点儿意义。更让他难过的是,原来这四年,他不仅被遗忘,还被抛弃了。他的剑术师父、也是他的舅父剑洪将军都没能站到他身后。
阿郭和辛彦之立在旁边,江波殿内静悄悄的,两个人都不敢开口,阿郭轻轻推了一下辛彦之,示意他说点什么,辛彦之赶紧摇了摇头,阿郭又在身后用拳头推了他一下,他被阿郭推上前,不得不说点什么。
“殿下,有些时候,权力不是靠名分来实现的,而是反过来,你有权力,没名分也能大权在握,殿下的弟弟们都懂这个道理。殿下没权力,有名分也是空谈。”辛彦之想到了自己的嫡子之名,在西夷那个家里,有嫡子之名又有何用,还不是流落他乡。
“十七岁时,顶着嫡王子的名分,小心谨慎地等待着册封,却被庄贤娘娘和杨轩打乱了。”缘遥仿佛在说给自己听,“离开四年,一切都变了,三公六卿中,只有太傅星宿、太宗邓荣、太祝星奎和信安王叔支持本王。”
“殿下,还有怀姓三宗和太史辛勖大人呢。”阿郭提醒缘遥,想给辛洛王妃拉点印象分。
“这几个人,可以忽略,手上既无权又无势,他们多半还想让本王来扶持着涨一涨份量。”
看着缘遥的眼神,辛彦之知道,他听进心里去了。
“殿下还有机会,大王说下次朝堂再议。”辛彦之觉得,这难得的几日时间,就是留给江波殿用来游说百官的。如今局势已经很明了,游说不动的,哪怕是打也要打下来。“先礼后兵,就是这个方法,若打不下来,就不留。”直到立储这一日,辛彦之才深切感受到自己现在在走一条怎样的路,太子之位,是他必须拿到的,若拿不到,丢的可能就是他的脑袋,他想起在永昌侯府的“叔父”,为了脱困逃出去,他可以自断手臂。此时,虽然不需要他有断臂求生的勇气,但亦要大局当先。在大是大非面前,过分仁慈,断的可能就是自己的路,辛彦之还是提出来,但这个方法缘遥应该不同意。
“不妥,朝堂之事从来不是杀几个人就能做好的,杀多了会乱了朝堂,人人自危,然后迟早危及自己。”生在王族与市井百姓所想之事千差万别,同一件事所想的深度及高度也不相同。
“殿下,朝堂一如战场,只是没有硝烟,却更残酷,斗到最后,争的是能生存、能喘息的机会,在混乱的战场上,人性与兽性并无分别,求生不分手段,欲望都是最原始的。有些时候,不择手段也是本能。”这话,辛彦之说着熟悉,仿佛不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他脑海里有另一个声音。是他西夷的叔父。站在江波殿的这一刻,辛彦之才能真正理解这句话,他叔父是用什么样的情境说出这句话,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猜想。眼下,他现在必须保住自己的位置,才会有机会守住铃儿。
除了缘遥,恼羞成怒的还有缘祁,在太子之位争夺中,缘祁有着缘瑞的“自视清高”,他有军功,手中有兵权,与消失四年的缘遥、还有他病秧秧的二哥相比,他早已经在心中将自己定为“太子”的最佳人选,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得到百官的一点儿呼应。缘祁没有反思原因,反而回过头来埋怨百官的吃里扒外,仿佛,百官拿的俸禄是他武安王府开出来的一样。
还未离京的缘礼看到了回京的希望,坐在永安王府,他思前想后,终于想到,需假手于人将之前对缘遥不能承继太子之位的假想变成现实,他想到了利用缘祁,他的胞弟缘祁勇而无谋,用好了便是一把利刃,可以顺便除掉最有利的两个威胁,缘瑞便不足虑。
走进武安王府时,缘礼仍旧故意咳嗽了两声,一来告诉自己的弟弟,他来了,二来,让所有人知道,他身子骨不争气,无意于太子之位。
“承蒙朝中大臣厚爱,拥护缘礼。”这个开场可谓别有用心,缘祁在此次太子之争中,百官没有一人呼应,输得毫无颜面,这样说,就是要激起缘祁的嫉妒,再进一步激怒他。“与三弟相比,缘礼自愧不如,这四年来,三弟为北冕国出生入死,军功无数,如今礼乐崩坏,宗法制已形同虚设,缘礼只恨不能亲见父王举荐三弟。”缘礼跟缘祁语重心长的说。
缘礼即使煽风点火,也句句有理,以前,他劝缘祁尊礼制,如今,又大着嗓门表示支持缘祁,理由也很充分,礼崩乐坏。这一番吹捧,让手握兵权、一身军功的缘祁更膨胀了,仿佛北冕国的太子非他不可。缘礼给缘祁把后面的路都想好了,要想夺得太子之位,必除缘遥,除掉缘遥,便是给他清了路,以缘祁的性格,决不仅仅是除了缘遥,还会后斩缘瑞。缘瑞斩不斩对缘礼来说都行,当然,斩了更好,少了后顾之忧。缘礼要的是一个名分,除掉缘遥,他自然就名正言顺了。缘祁帮他杀了缘遥,他就够本了,再杀缘瑞,他就赚了。
缘祁顺着缘礼的话想着,他只想到了朝堂今日议储,也看到了这件事的表面,除了缘遥和缘瑞,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坐上太子之位。
“缘遥和缘瑞,留着都是绊脚石。”
缘祁表面没有表态,心中早已蠢蠢欲动,他恨不能明日就安排府兵杀了缘遥。这条路,稍微有点脑的人,都会觉得行不通。他只是除了两个王子,后宫之中还有缘熠、缘稹和缘弘呢?况且,他的前面还有他二哥缘礼,都说亲兄弟明算账,又怎么能保证,兄弟二人始终是一条心?
唯一能笑得出来的只有成安君缘瑞。承继太子之位,百官的支持仅次于嫡王子缘遥。这四年他总算没有白忙活,是他想要的结果,只要能被立为太子,什么人支持他都不重要,看着这个结果,缘瑞有些飘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