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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撒,吾子……”
扫罗在石桌上摆下酒宴,两百多年来,他第一次见到自己这唯一的子嗣。
以撒终于还是突破了第四境。
但他已老迈。
“你是否有许多疑问。”
扫罗为以撒酌酒。
他面带微笑,看着自己这垂垂老矣的子嗣,心中波澜不惊,似乎对生离死别没什么感觉。
以撒推开酒杯。
他看着眼前这万王之王的眸子,鼻子微微发酸。
他说:
“我不知道,父亲……我做了太多,也太孤独了……”
雅各王朝建立以来,扫罗开创超凡时代,为生民立命,要引世人踏上这人人如龙的道路。
以撒继位以来,超凡无建树,却切实地让人类的思想觉醒,拥有了质疑神明质疑一切的反抗思想。
于是强者辈出。
两位王,都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笔墨。
“我、你,我们都是基利亚姆的子嗣后代,我们背负着引领苍生的使命。”
扫罗抚摸以撒已经有了丝丝皱纹的面孔,他突然想起那个自己从无数女子之中挑选出来的配偶。
他已经忘了她的名字,也忘了她的模样。
那只是一个过程。
那个女子没有惊世骇俗的容颜、也没有震慑一方的力量,更不是从大迁徙时代便走来的名门望族。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过是心灵与灵魂契合,扫罗便选择了她。
他不在第三境留下子嗣,是因为第三境的人类不可被称为人类,基因驳杂宛如鸿沟中攀附的海洋生物。
“我太累了。”
以撒叹息。
他从不想当王。
扫罗说:
“那明日,你就退位吧,来我这巴别伦,代替我接近苍穹,我来执政,也继续引领时代。”
“时代已经不需要引领了,你放开人的思想,让无数哲学家开始要自己创造时代。”
“哲学……”
扫罗重复这个词汇。
创世之父教会了他这个名词,也让他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虽然在第一境凝炼神赐血肉的时候,就已经使用最基础的冥想手段来对灵魂进行了强化,但也仅此而已。
第四境者与第一境者的灵魂似乎没什么两样。
而灵魂的构成本质依旧是“物质”。
这意味着灵魂也是身体的一部分。
但第四境的凡人已经进化到顶点,再无进化的可能,这样完美的生命,怎么可能还在使用第一境的灵魂?
创世之父说,“哲学驳斥一切,以摧毁信仰为手段来提升灵魂”。
扫罗观察世界。
哲学家,如路德维希,有着十二王侯都不可媲美的力量,修行之路一帆风顺,不属于物质构成原则的灵魂气息强大到足以抵抗天灾之神撒弥尔或者血肉长城的侵蚀。
思想的觉醒,意味着灵魂的增强。
“在巴别伦沉思的这些年,我的灵魂也在沉淀,也在思索,要如何走出下一境。”
扫罗如是说。
他端起琉璃酒杯,端详上面如蛇群缭绕向上的花纹,
“你看,超凡的路正在越来越窄,就如这琉璃盏上的花纹,越往上,能去到的人越少。”
以撒垂眸:
“下一境,该是何种境界?”
“我们的肉身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可以容纳的生物的极限,大洋最深处的水压都不能伤害到我们分毫……下一境,则该是意志的进化,从人成为神最关键的一步。”
扫罗回答。
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很满意。
以撒不是天赋最好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对平庸,举国资源全力灌溉,才堪堪达到第四境,实际力量却甚至还可能不及某些沉淀极深的民间修者。
但是,以撒的执政,把人类族群的整体力量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即使是扫罗自己,也自认为不能做到这种地步。
基利亚姆虽死,他的血脉却还在帮扶世人。
“神……父亲,你真的明白这个词汇的含义了吗?”
以撒话中有话。
他也不是一个孩子,甚至单说人生阅历,他可能比扫罗还要丰富一些。
扫罗一生,前半生在征战,后半生在与伪神斗、与天斗,从未去到人民中间,感受人间百态。
而以撒,出生以来三十年都不被世人所知,混迹底层,曾沿街乞讨、曾戍守边疆、曾经商西去、也曾放荡混迹于小城的黑色地带。
“神当庇佑世人。”
扫罗说。
他叹息。
多少年来,他也曾思考,古人曾信仰供奉的精灵是否真正显现神迹。
如果真有神迹,古龙时代,人类数量也不至于落至低谷,甚至差点灭绝。
这世上没有神。
只有比超凡更超凡的生物。
以撒摇头。
他反驳自己的父亲:
“神要高高在上,意识可感的一切都是造物,为何单单庇佑世人?”
“人是万物之灵。”
“龙也有灵,血肉长城也有灵,甚至大洋深处的巨兽也有灵。”
以撒声音越发昂扬。
他接触过整个雅各王朝每一个伟大的智者,精通逻辑学、神学与形而上学。
沉默。
扫罗没有想到,以撒居然会反驳自己。
但片刻,他释然了。
这才是他扫罗的血脉。
不甘屈服。
他扫罗都敢高筑巴别伦以祈某日向天挥刀,为何以撒不敢在这巴别伦上与他争执?
“你要成神?”
“我要成神。”
扫罗颔首。
他不否认也不反驳,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可知不可触,人类需要一个通天彻地能够扛起一片苍穹的存在。
他犹豫片刻,又加上一句,
“成人类的神。”
以撒沉吟。
狂风吹乱他的花白长发。
他说:
“如果灵魂是进入第五境的关键,父亲,那你需要走出巴别伦,进入雅迪安,去感受、倾听,去质疑自己人生所经历的一切,用哲学来填充灵魂的空白……冥想可不能让你的生命本质得到提升。”
扫罗与以撒对视。
半晌,他笑了。
他拍自己这个子嗣的肩膀,微笑化作狂笑。
他说:
“以撒,你比我更适合作王。”
“因为我只看这一时代,我会体恤民生、安民心,而你,我父,你总要做那罪在当代功在千秋之事。”
以撒也是人王。
他有底气这么说。
扫罗起身,他突然从一侧的巨石中抽出长而尖锐的矛。
以撒巍然不动。
“噌——”
“你说得对。”
扫罗轻弹矛头,他披上老旧的兽皮披风,
“我在这高塔上七百年,是时候去感受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