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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韩一梁越压越近,苏菡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她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真的要被吃掉了,纠结地攥了攥手,硬着头皮开了口:“将、将军真是爱开玩笑,将军怎么会吃人呢……”
韩一梁看着苏菡紧张得不住轻颤的睫毛,慢慢地勾起了唇角,附在她耳畔,轻声道:“怎么不叫我‘梁哥’了?”
“咳咳!”苏菡从韩一梁嘴里听到这两个字,身上就过电般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摆手解释:“那只是权宜之计,您别当真,千万别当真!”
按照黑巾军的规定,只有排了座次的头目之间才能论兄弟相称,像她这样的小俘虏应该尊称韩一梁“将军”或“九爷”,之前那么称呼他实在是坏了规矩。
韩一梁思索着她的话,眼里显出了一点疑惑:“权宜之计?”
“嗯,权宜之计!”苏菡认真地点点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十分诚恳地看着他:“我知道您不是真的要娶我,那个称呼就只是我在爹娘面前应一应场面用的,您千万别介意。”
韩一梁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你认为我不是认真的?”
苏菡一愣,难道他是认真的?真的要娶她,不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做做样子?
苏菡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一时有点发懵。
看到韩一梁的脸色变得愈发肃杀,苏菡胆战心惊,也无暇顾及他为什么要娶她,急中生智,赶紧放软了声音同他解释:“您别怪我不敢相信,娶妻不是要婚书聘礼才算数么,这……这什么都没有,我以为您就是好心保全我的名声,才,才……”
韩一梁慢慢撤回了撑在她旁侧的手,周身气势冷峻得有点吓人。苏菡没敢再说下去,木木地戳在原位,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气氛凝滞得让人窒息,半晌之后,韩一梁才终于开了口:“一定要有婚书聘礼才信?”
其实三书六礼什么的都是城里的人家,或者是一个村里有名望又有财力的人家才会走的流程。像苏菡生活的这样的小村子,普通人嫁女娶媳也就是花轿一抬,放两串鞭炮,让左邻右里都知道有这么回事就算行了。
但此时此刻苏菡骑虎难下,只有先慢慢点了点头,再小心翼翼地解释:“也,也不是一定要有,就是没有那些,不太……不太像真的。”
韩一梁盯着她看了一阵,冷冷问:“你这里有纸笔么?”
“有。”苏菡用力点了点头,一不小心就看到了韩一梁的下面。万幸他没有脱光,还穿着条亵裤,没有让她看到他不可言说的部分。
“去拿。”
“哦,是。”苏菡应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他要纸笔干嘛,但还是赶紧绕过了他,从柜子里找出了自己多年珍藏的笔墨纸砚,放到了桌上。
她家世代务农,每年收的粮食除去上交国家的,余下的只能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极少能有余钱。这套旧的笔墨纸砚还是苏禾知道她想要,不知道想的什么办法弄来的。
韩一梁走到桌边,看到用的不剩多少毛的笔,磨得快漏的砚台,比一节手指还短的墨锭,写字极易洇成一片的草纸,唇角紧绷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对苏菡说:“磨墨吧。”
“哦。”苏菡听话地磨好了墨,看到只穿着一条内裤的黑巾军健美先生韩一梁坐到了桌边的条凳上,有模有样地拿起笔,蘸了墨,提笔悬腕地在纸上写字,就不禁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韩一梁这样的反贼粗人还会写毛笔字么?她这样的良家女子都不会呢。
不过很快,苏菡的注意力就从他写字的手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不能怪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实在是这样只穿着一条内裤,将所有好身材都暴露在外面,却安安静静坐在凳子上认认真真颇有气度地写毛笔字的韩一梁禁欲得太撩人了。
她就算盯着门外,都能感受到他散发而来的诱惑力。
不过这也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肌肉韩一梁只让她感到很可怕,可是写字的肌肉韩一梁,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迷之魅力。
毕竟眼福不饱白不饱,看到韩一梁写得那么认真专注,苏菡的脸虽然还对着他写字的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悄悄顺着他的肌肉线条自上而下地描摹了下去。
苏菡描摹着描摹着,就有点入神了,慢慢张圆的嘴也渐渐忘了合上。发现韩一梁看向她的时候,她全身都是一激灵,赶紧合上嘴低下头,下意识地咽口水的声音,几乎让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喜欢看,以后可以看个够,现在过来按手印。”韩一梁拎着笔,对她命令道。
苏菡凑过去一看,赫然见到了一张手写的婚书,而且已经按上了韩一梁的手印。
好吧,现在她能看出来韩一梁是想娶她了,可是……她不想嫁给他啊!而且这样按手印很像签卖身契而不像是要结婚好么?
不过她没有什么犹豫的机会,韩一梁用毛笔涂黑了她的拇指,在他的监督之下,她不想按也得按了手印。
“行了,收好吧。”韩一梁看到她按了手印,将毛笔一放,从中衣上缝着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串泛着寒光的小铁环,卸下了其中一环,交给了她。
“这是……”
“聘礼。”
苏菡看了看手上约有一毛钱硬币大小的小铁环,不明白这算哪门子聘礼。
“仔细收好,这是我父亲的遗物。”
韩一梁冷冷的解释传来,当即让苏菡感觉到手上的小铁环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遗物是韩一梁贴身携带的东西,对他而言一定是珍贵无比意义非凡,他却分出了一部分交给了她。
哪怕苏菡再想回避,也不得不意识到了韩一梁对娶她这件事的认真程度。
苏菡不由仔细观察了一下手中小铁环,想到什么,又看了看韩一梁手上的,越发觉得它们有些像是从铠甲上卸下来的。
难道韩一梁的父亲也是从事造反职业的武人?
如果是这样,那么子承父业,韩一梁这样会写能打的文武全才会选择走上造反之路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不过有一点苏菡想不通,在古代这种所有制品都要手工制作的时代,这样用细小铁环互相连接所组成的连环铠,造价非常昂贵。
韩一梁现在是规模有两三千人的黑巾军的头目,都还穿着皮革包硬布做成的铠甲。
就连黑巾军的大头头陈亨,铠甲上也不过是比韩一梁的多缝了几块铁皮罢了。那么韩一梁父亲的造反事业要有多成功,才能穿的起一套价值不菲的连环铠呢?
苏菡对古代军事方面不太了解,对连环铠有所了解也只是因为偶然看过相关的纪录片。
她想不出来,意识到自己是想得太深了,便也不再想了。
她从烛台下的红纸里取出了一张,将手中的小铁环妥善地包好,收到了柜子下存放重要物品的抽屉里。
虽然她不知道韩一梁为什么会娶她,又为什么会把父亲遗物这样重要的东西分给她一部分,不过能被他这样郑重地对待,能成为他的妻子,就总比只做他身边的一个没命没分,随时会被丢弃或转手送人的小俘虏或小奴隶要好。
收好了小铁环,苏菡站起身来,看到娘亲在房中特地布置的红纸、红烛等物品,才有了一丝特别的感觉。
所以,她这就是嫁人了么,在这辈子,就这么嫁给了一个随时可能会兵败身死的造反团伙的骨干成员了?
仔细想想,好像也是有点凄凉的。没有嫁衣,没有红盖头,也没有花轿,嫁的也不是喜欢的男人……
苏菡慢慢低下了头,掩盖住心里复杂的情绪,听到韩一梁问她“现在信了么”,轻轻地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的回应似乎太敷衍了,又赶紧对他仰起了一个笑脸。
韩一梁看到她的笑脸,脸色却更差了。
“就这么不想嫁我?”他冷冷地问。
苏菡心里有点害怕,立即用力摇了摇头,努力向他展开了一个更大的笑容。
“别笑了,你现在笑得比哭还难看。”韩一梁冷脸道。
苏菡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直在努力适应一个俘虏的身份,突然转变成了韩一梁的妻子,她真的想不好该用怎样的心态和心情应对。
苏菡忽然有些想哭,可是在韩一梁面前她又不敢。看到韩一梁沉着脸色向她走近,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想要打她,吓得一动也不敢不动地站在柜子前。
猝不及防地被他抱进怀里,被埋进他结实有力的胸肌上,苏菡的大脑登时变得一片空白。
“想哭就哭出来,哭过之后就要好好做我的妻子了。”他抱着她,轻轻顺着她的背,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语气温和,相较于平时的冰冷,几近宠溺。苏菡从他胸肌的冲击中缓过来,埋首在他的胸膛上,只觉眼眶一酸,眼泪便决了堤般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