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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碗。
魏恒回来的仍旧很晚,喝下了第二碗她准备得药茶。和前一次一样,他没察觉出茶有什么不妥,倒是对她腰间的小香包产生了兴趣。
“这个香包从未见皇后佩过。难不成,皇后只给自个儿绣香包,忘了给朕也绣一个吗?叫朕看着眼红。”
她今天佩的正是雍王送的那个,只不过里头的东西已经都被她换掉了。
她捏了捏那香包,说:“香包而已,陛下难道还要用这种女人家的东西?”
“荷包也行啊——快拿下来给朕瞧瞧。”
姜樰将香包取下放进他手中,浅笑道:“陛下这回可是冤枉臣妾了,这个香包里头放着平安符,是雍王特地从仙临观流云道长那里求来的。”说着,顿了顿,不忘感慨道,“雍王可真有心,特地求来给臣妾驱邪避害呢。”
听得是雍王给的,魏恒手上一僵,随即把它收入怀中,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姜樰当他玩笑,便要去夺:“君子不夺人所好,陛下怎么能抢人东西呢!”
魏恒抓住她的手,不肯给。雍王给的东西,他怎能放心给她随身佩带,暂时不好分辩,不待多想,便从腰间取下自己那块黑檀雕的符牌给她。
“没的收这东西做什么,朕这块符牌乃流云道长尊师子虚道长开光,朕已佩戴多年,今日把它给你,你就莫再担心什么灾祸了。”
姜樰手里摊着这块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符牌,有些愣神儿,不太敢相信他会把这个宝贝给自己。
这东西她知道由来,的确是子虚道长开光。上辈子魏恒曾经提起过,他四岁时疾病缠身,太医院束手无策,几乎丢了性命。后来太后病急乱投医,求到子虚道长那里,求来了这块符牌。
说来也奇怪,符牌带在身上没两天,魏恒的病便开始好转。此后的许多年,魏恒一直把他佩带在身上,从来不会随意摘下。
怎么……轻易给了她。
“陛、陛下,这东西臣妾不能要。”
“有什么不能要的,朕跟你换。”
他说得理直气壮,就好像舍弃一个普普通通的配饰而已。姜樰好生困惑,不大明白他的用意。他明明和雍王串通一气,必然知道香包里的东西是什么。既然她已经收下,为何还要从她手里换走。
是不是……
是不是试探她?
魏恒从她手里换走香包,然后拆开查看里面的东西是否被换过,由此推断她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么。可这么折腾,何必呢。
魏恒看她一副不愿意换的样子,索性趁她不被,把那香包放到火上点燃。一时火光窜动,吓得姜樰顿时回神。
“陛下干什么呢!”
“朕偏就不愿自己的妻子收别的男人的东西,他送你这个,是觉得朕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么?!”
这话一出口,姜樰半是明白了。
雍王曾经对她提亲,尽管是场早已安排好的戏,但魏恒仍然要把接下来的戏做足。如果这东西是雍王送的,从道理上来讲,他应该生气才对。
可转念一下,里面有麝香,应该是特别针对她的,为什么还要再演这一出呢?简直前后矛盾。
于是她又不懂了。
“不要就不要,陛下恼什么,臣妾还给他就是。可烧都烧了,臣妾拿什么还给雍王。”
“他若问起,就说朕烧的。”
“那陛下的符牌……”
魏恒带惯了的东西,忽然给别人多少有些不舍。只是既然已经给出手了,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这东西若是能对她的平安有益,给她也值得。
“朕改日再去求一个,此事你就不必担心了,还是多担心担心自个儿吧。一个平安符你都能在乎,看来是朕平日待你还不够好,是么。”
“不,不是……”姜樰已经被这兄弟俩绕晕了头,“陛下对臣妾太好,只是这符牌叫别人看了去,怕是惹人闲话。太后若是见了……”
“平安符可以改成香包,那符牌就改成项链藏在衣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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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挺快,秋去冬来,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些。
这日深夜,万籁俱静,夜空悄无声息地飘起鹅毛大雪,不消多久,石板路上已铺了白绵绵一层。雪与月光相映相成,光亮了夜色。
四下宁静,只有偶尔传来两声空空的梆子声,打破长久的静默。
三更了。
更夫打着哈欠,走过姜府的大院高墙,站着感叹了会儿高门大户的威风,摇着脑袋偏三倒四地走了,丝毫没有看到墙上那浅浅的一道脚印。
姜府内院此刻却并不平静。
姜威着中衣坐在书房,匆忙间只披了件大氅。下人端了碗热茶来,他一眼未看,已无需借它清醒,听着下属的汇报,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冰冷。
“除了昭轩殿细作被暗杀,还有别的什么,一一报来!”
连夜赶来报信的黑衣人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回将军,还有神军营董校尉被箭误射,不治身亡。岭南道郡守崔觉被连夜批捕,扣以重罪,想必过两日消息才会入京。除此之外,还有二爷在迈县的地下钱庄毫无征兆被查,所有资金没来得及转走。”
姜威听见一桩桩一件件噩耗,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他所面对的,何止是这三件事。数十天前他就察觉出朝中局势不对,心腹不是倒戈皇帝,就是获罪,亦或家中出事不得不告假还乡。细细算来,原本的姜氏一当,竟已近半数不被他所用。
对手万箭齐发,各处同时发难,叫他先应对哪一件都来不及,根本堵不住这决堤的洪水。
这样的手笔,快而准,怎么可能出自才登基不到两年的皇帝。他的暗桩从七八年前就开始部署,自问隐藏很深,最近几年几乎没有动用到他们,是谁那么大的能耐,将他们挖出来除掉。
连雍王他都没有信任,这些秘辛又是从何泄露的?
“还有别的消息吗?”
黑衣下属额头冒了冷汗,始终低着头:“回将军,暂、暂时没有了。”
姜威终于端起茶碗,狠狠一口饮尽,猛然将空碗掷在地上,摔得碎片茶叶四溅开来。砰的一声脆响,在黑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都给我夹起尾巴!自个儿出了烂摊子,我这里没那工夫替他们擦屁股。”
黑衣下属急忙退下,姜威缓了缓,颓然跌坐在椅上。直到此刻,他还对刚刚听到的抱以怀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俄顷,他缓了缓神儿,匆忙写下一封信,叫来心腹。
“把这封信送到皇后手里,万事小心,切莫被人发现。”
——————
这一晚,姜樰倒是睡得香甜。
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只留下些许淡淡的伤痕。据医女说,虽然疤痕不少,但除了肩膀上的那两处可能消不掉外,其余的都能慢慢淡化。
留了疤,她也认了,就当给自己一个提醒。倒是魏恒不肯罢休,让太医院研制新药,非要去掉。
除了她在逐渐康复,奇怪的是,贺子芝去了泰宁宫住,不知当真受了太后的福泽还是别的原因,身体竟也开始好转。
她每隔五天会去一趟泰宁宫,给太后请安,期间见过贺子芝数次。每见她一次,都觉得她精气神比上一次见要好上许多。虽然仍旧疲软嗜睡且十分怕冷,但病症已经不太明显了。
不过太医诊治过后,仍然是那句话,贺昭仪身子尚未调理康复,不适宜受孕生子。故而贺子芝仍留在泰宁宫,偶尔魏恒和她去向太后请安时,会露个面。
白芍今晨早早出去采花露了,每日魏恒的那碗花露茶是不会落下的。往往她这一出去,要等到太阳爬上山,姜樰睁眼准备起床才会回来。
然而今天她却回来得异常早,罐中只采了半灌露水,神情焦急地等在寝殿外头,犹豫了一阵,实在等不下去,索性跑进殿中把姜樰摇醒。
姜樰正酣睡着,没的被她摇醒,还以为自己做了个奇怪的梦,翻身继续睡。
白芍急得不行,又是猛的一阵摇:“娘娘,快别睡了!将军府来的密信,说是急件,奴婢一刻也不敢耽搁。”
听到“急件”二字,姜樰猛一睁眼,残留的瞌睡顿时烟消云散,一时弹坐起来从她手中拿过信。
展开一看,坏事。
姜樰不禁皱紧了眉头。
信中说,姜家羽翼正被迅速裁剪,短短几天,损失惨重。对方下手快且准,招招催命,不留反抗之机。至于具体何事便没有提及,说了她也不懂朝中事。
而父亲这封信,指在问她魏恒近日有何动静,她又可曾知道什么与此事相关的消息。
后宫平静得犹如一池春水,连淡淡涟漪也不曾激起。若不是父亲这封信送来,她哪里知道前朝已经掀起狂风暴雨。
魏恒的动静?
倒是前些日子偶有忙碌,但似乎从半个月前,他每日下朝就直接来崇光殿了。这还是她缠着魏恒,非要他多陪自己的,心道他朝政处理得越少,越有利于父亲。
父亲虽然没有点名细则,但能让父亲也犯难的事,恐怕不是简单的。下了朝就不怎么管事的魏恒,有什么能耐把父亲逼到来找她。
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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