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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江城听完,身形不由一顿。
&nb此前那几次传信,已经让他觉得很对不起明霜了,如今再有和她相关的任务,他实在是不想接。
&nb“大人,可否另换一件事……”
&nb严涛听着很奇怪:“这事儿一直以来不都是你在做么?为何今日这般推辞?”
&nb江城算是侍卫当中对他最衷心的那个,近来他却几次三番的推辞犹豫,不免让严涛心生怀疑。
&nb“你莫不是……真的对明家二小姐动了心吧?”
&nb南下回来之后,一路上倒是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起初他还没当回事。在小姐身边安插侍卫,会惹人非议也是在他预料之中。特地让江城过去,一则是他功夫好,二则是他形貌清俊,这样的人,姑娘家定然不会对他设防的。
&nb想不到,他们俩竟还假戏真做了?
&nb“大人误会了。”不欲让严涛起疑,他当下否认,“属下近来身上不适,担心会有负大人所托。”
&nb“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和那位二小姐情投意合,正打算替你们说个媒呢。”他摸着胡须朗声而笑。
&nb严涛此人一贯是笑里藏刀的,听出他话里有试探之意,江城仍旧颔首:“大人说笑了,属下自知身份卑微,高攀不上,从没有过这种心思。”
&nb“便是有那心思也无妨。”严涛摆摆手,“这种名声不好的女人,明见书赶着嫁出去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在意你是什么身份。”
&nb他一直很反感外人对明霜这样的评价,闻言便禁不住皱起眉来,袖下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nb“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下去吧。”
&nb江城自知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应了声是。
&nb朝阳初升,挑高的身影在砖石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随后慢慢行远。
&nb严涛饮了口茶,拇指抵着太阳穴,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外,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不好用了,看来再忠诚的犬也有变心的时候啊……”他慢条斯理地打了个响指,背后悄无声息地落下一个人。
&nb严家不像明家有那么好的家世,他自己就是从军头司中最下等的禁军做起的,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影卫。
&nb“入了我严府的门,岂有那么容易就能说走的。”
&nb那侍卫抬眼望了望,低首问道:“大人是打算让属下去灭口么?”
&nb“诶——不着急,江侍卫这是误入歧途。”严涛摆弄着手里的玉盏,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还有用处,现在就丢太浪费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派你去,你也打不过人家。”
&nb侍卫颦了颦眉,颇有些不服气。
&nb严涛拍拍他的肩,笑道:“小恒啊,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沉不住气,其实你比江城好太多了,只是过于性情急躁。要知道做这一行的,最忌讳就是意气用事。”
&nb侍卫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大人教训的是,属下自会铭记于心。”
&nb“行了行了,闲话不提那么多,你行动方便,去帮我查查那个明家小二姐。”
&nb他颔首道了声是,身形一转,瞬间消失不见。
&nb*
&nb江城回到明家时,清晨的日头刚出来,不算热。明霜由杏遥推着坐在院子里逗鸟雀,一见到他便转过身,笑吟吟地招呼:“怎么才来,早饭吃了么?我给你留了盘绿豆糕,冰镇过的,吃着很解暑。”
&nb江城神色终于缓和下来,望着她,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nb“你来看看这个。”明霜并没留意到他的异样,拎着鸟笼自顾自地玩,“这八哥是阿元新送来的,听说会学人讲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nb杏遥弯腰打量,“小姐,你教它几句试试啊。”
&nb“好呀。”她逗弄了一阵,颔了颔首,“叫‘小江’,‘小、江’。”
&nb笼子里的八哥歪头瞧她,眼睛眨了两下,半天没动静。
&nb明霜颦了颦眉,有些挫败:“咦,不是说好的能讲话么?”
&nb“给我试试。”江城指尖轻轻一勾,把鸟笼从她手上提过来,微微启唇,竟学了两声鸟叫,很快那八哥便扑腾着翅膀,扯开嗓子唤道:
&nb“小江,小江——”
&nb江城不由皱起眉:“怎么叫这个……”
&nb明霜却稀奇地接过来:“呀,真的会说话啊。”
&nb八哥在笼子里扑腾,咿咿呀呀地嚷着她那句“呀,真的会说话啊”,引得院里的丫头们一阵哄笑。
&nb“这小畜生还挺机灵。”明霜玩够了,腾出手去捏江城的脸,又是艳羡又是欢喜,“你怎么什么都会,连逗鸟也比我厉害,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你说出来,我立马去学。”
&nb江城笑得无奈:“针线我就不会,你不是会么?”
&nb“也是,我还忘了这个……那下次你定要给我绣个东西来,我得好好嘲讽你一下!”
&nb“……”叫他拿刀拿剑还好,拿针线真是得要人命了。
&nb看他为难的样子,明霜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nb杏遥把冰茶水给他俩端上来,“小姐,赵掌柜来人问您,要不要去店里看一看这个月的账。”
&nb“大热天的,出门要晒死人呢。”明霜摇摇头,随后促狭一笑,“你们俩谁去帮我跑个腿儿把账本拿来?”
&nb杏遥连连摆首,“饶了我吧,这会儿去非掉一层皮不可。”
&nb江城倒是没有怨言:“我去吧。”
&nb“日头这么大,晒坏了怎么办?”明霜心疼道,“你还是别去了,大不了这个月的账我不看了。”
&nb杏遥在旁翻了个白眼,暗骂她偏心。
&nb“没事。”江城微笑道,“我脚程快,趁现在早上凉爽去给你拿回来。”
&nb“那好吧……你记得带把伞。”
&nb“嗯。”
&nb她又不放心,“要不再拿点冰吧?”
&nb他摇头笑道:“不用了。”
&nb等着人走远了,杏遥张口啧啧出声,“就知道向着你男人,亏我给您当牛做马十来年呢,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跟了你一年的。”
&nb明霜扬扬眉,得意道:“你也说了是我男人,不向着他,难道向着你?有本事,你也做我男人呀,那时候我也向着你了。”
&nb杏遥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看着她:“您这话说的,也真不害臊!回头叫三小姐听到了,还不笑话死你!”
&nb“她笑她的,与我何干?”
&nb眼瞧着太阳越升越高,地面上的温度也渐渐燥热,杏遥搁下针线活打算推明霜进屋,她托着腮,喃喃自语:“就快科举的日子了,凌书生这几天应该很忙吧?”
&nb“可不是么?”杏遥抿着唇笑,“连熬了三个晚上了,怎么劝都不睡。你说就这么几日能看多少书呀?我才不信能有什么效果呢,不过是求个安慰罢了。”
&nb明霜摩挲着下巴思忖:“今年的主考姓周,我认识他……是爹爹的学生,小时候见过几次面的。”
&nb“怎么着?”杏遥打趣道,“您还准备去要考题么?”
&nb“我倒是想,那也得有那个脸啊。”她认真琢磨起来,“你说,这要是拿出去卖,能挣不少钱吧?”
&nb“您还真惦记上了?”她吓了一跳,“快别到处胡说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nb明霜拿眼横她:“我说笑的,这还用你提醒么?”
&nb“那可不一定,您如今是钻进钱眼儿里去了,指不定粪坑里看到一枚铜钱,还得指使我去捡呢……”
&nb“死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还编这样的话来取笑我。”
&nb明霜故意捡了本书要打她,杏遥忙躲开,一溜烟跑出去了。
&nb她不由发笑,笑完了却又陷入沉思。
&nb明英也要下场。
&nb不知爹爹他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nb门外一群鸟雀扑啦啦展翅飞过,天空还是蓝的,万里无云。
&nb*
&nb凌书生要温习考试,赵良玉倒是个通情理的人,特地给他腾出时间来,白天也不让他画画了。
&nb临近这日子,城里也热闹起来,酒楼茶肆到处都有下注押状元的,据说明家大公子的身价是最高的,目下已经炒到一万两,叶夫人对此自然很是得意。
&nb已到夏末,连着十天没有下雨,天气还是那么热。院子里的蝉叫得声嘶力竭,听着无端令人烦躁。明霜吃过饭就躲在卧房中午睡,她这几日总是懒懒的,整个人耷拉着,没精打采。
&nb因怕吵她休息,姚嬷嬷让两个丫头各自拿了放有麦芽糖的竹竿子踮脚在树下粘知了。
&nb啪嗒啪嗒的轻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动静了,明家的仆人少,午后很是寂然,虫鸣声四下起伏。
&nb沿着抄手游廊步出后院,举目就能看到一小片莲池,绿油油的满是浮萍,莲叶上开着白荷花,偶有蜻蜓点水而过。
&nb这会儿正是日头最大的时候,烈阳毒辣辣的炙烤着青墙红瓦,偏门这附近无人走动,出去便是后街,仍旧没有人。
&nb天气太热,阳光正好照下来,连野狗也不愿在此逗留。
&nb江城低着头进了巷子,一路越走越深,到尽处时,那树荫下正有一人在乘凉,余光瞥见他,便佯作有事的样子,匆匆往远处而行。
&nb江城走到树荫下,在花台边坐了,目光不动声色的洞察周围,确定没有旁人之后,才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轻放在草丛里,只略停留片刻,很快就起身离开。
&nb在他走后不久,之前乘凉的男子迅速返回,伸手抽走书信,一面警惕地环顾四周,一面快步疾行。
&nb整个过程进行得很快,前后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江城在拐角处停下,回头见他已取了信,便也不再多待,转身进了角门。
&nb那男子并没走多远,趴在墙边目光紧盯着江城,眼看他在自己视线中消失不见,这才悄悄往后退,绕过街市,径直往西跨院的方向走去。
&nb正是午后,角门边几个武生打扮的江湖刀客头挨着头靠在一块儿流着哈喇子打瞌睡。男子将衣襟往上拉了拉,尽量遮住容貌,路过这几人身边时,装作不经意地扔下两个东西,随即快步离开。
&nb正院里,市集上采买的水果刚到,陈阿元尚在指挥人搬运,那门外忽然地冲进来一个小厮。
&nb“陈大哥!”
&nb“怎么了?”陈阿元不耐烦,“你没看我这儿正忙着呢!”
&nb那人递了递眼色,神神秘秘地把他拽到角落里。
&nb“大哥,有眉目了!”他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声,然后把两封信塞过去。
&nb陈阿元愣了一下,“真的?”
&nb“不骗你,您说了什么事儿等您定夺,所以这信我也没看,不知里头写的什么。”
&nb闻言,他忙把信封拆了,取出信纸来,上下一扫。
&nb做下人的识字不多,他也是跟着刘管事才认了一两个,隐约看到些许关键字眼,旁边的人正偷偷往里瞄,陈阿元飞快合上信,低声喝他:
&nb“看什么看?!……这事儿别声张出去,听见了么?”
&nb“诶,诶,我知道。”
&nb捏着这信纸,他有些手忙脚乱,在台阶上来回转悠了好几圈,想了想还是吩咐下去。
&nb“果子搬得差不多了,那边该打点的记得打点,回头给刘总管报账去,可别出什么岔子……我到二小姐那儿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