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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久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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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个消息,江城的第一反应是去摸佩剑,明霜却摁住他,“干什么?你伤还没痊愈,不要命了?”

    “现在不是顾及这个的时候。”他眸色一沉,“除了杀出去,别无选择。”

    “不行!”

    她拉住他不肯松手,脑子里一遍一遍过着村里村外的地形,其实山林很深,躲在其中一时半刻不会被找到。只是她腿脚不好,届时必然会成为江城的累赘。

    一个不肯松手,一个不肯妥协,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最后还是桂婶发了话:“不急不急,直接逃出去太明显了,万一和人撞个正着呢。我有个办法,你们跟我来。”

    说着,她把两人领到她的卧房中去,旁边摆了一个衣柜并不算大,桂婶伸手从一侧拉开,想不到这里头竟是有夹层的,夹层之后便是凹进去的方形空间。

    “咱们这地方前朝战乱时正处两军交界之处,为了躲避军队,老祖宗便修了这个,一百多年没使过,今天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多谢。”江城冲他点头,当下抱着明霜钻进去。

    柜子里面连着墙,饶是如此两个在其中仍显得有些拥挤。

    “你们先在这儿待着,一会儿若人走了,我再来通知你们。”

    桂婶将关上门,顺手把旁边的椅子也抬了过来抵住,回头瞧见明霜的轮椅还摆在原地,她发愁地来回踱步,忽然灵光一闪,扯过罩子把轮椅罩住,这才急匆匆回到厨房去,佯作无事地忙碌。

    这柜子果然是许久没人用过了,里面又闷又潮,江城侧耳倾听,饶是隔了两层,他也隐隐听到外面吵杂的说话声。来的人不少,不过和上次在城郊遇上的那一群禁军相比要好太多,他握紧长剑,一下子安了心。

    不打紧,就算等会儿被发现,对付起来也容易。

    视线漆黑一片,江城本在盯着外面的动静,蓦地听到明霜一声低呼,砰的一下撞到他身上来。

    “霜儿?”

    明霜埋头在他怀里,“……这不怪我,刚刚有东西爬到我手上了,毛绒绒的,好可怕……”江城往旁边摸去,揪到一只虫子,飞快往墙上一摔。

    她好奇:“是什么?”

    “嘘——”江城捂住她的嘴,院外脚步凌乱,已有两人打起帘子走进来。都是开封府的人,腰间别着刀,领头那个喊了一声“给我搜”,底下的人立时开始翻箱倒柜。

    桂婶欲哭无泪地在旁问道:“官爷,这是做什么啊,小妇人为人清白,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街坊四邻都可以作证的。”

    那人不屑:“我等是奉旨来捉拿朝廷钦犯的,再敢多嘴,连你一块抓!”

    桂婶吓得一哆嗦,唯唯诺诺的称是。

    “我且问你,有人密报说你们村子里这些天有一男一女造访,可是真的?”

    她木然摇头:“咱们村常有人进来采买,男男女女的多了去了,不知道官爷说得是哪一个……”

    眼见有人朝立柜这边走来,明霜心咚咚跳得厉害,手心满是冷汗。但听得唰啦一声,柜门被他打开,两层柜子中间隔了个挡板,能看到对方拿刀正拨开衣服搜寻,几乎是短短一指的距离。江城时刻按在佩剑上,准备随时动手。

    对方找了一阵发现毫无收获,很快又将门关上,“大人,此处没有。”

    躲在衣柜之后的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那人举目一扫,瞅见床边的椅子,伸手一掀开,登时变了脸色:“这是什么?”

    桂婶当即解释:“这是我先夫死前用过的,他那会子腿脚不好使,我就托人给他做了个这玩意儿,放了快四五年了……您看,还有灰呢!”

    “你先夫?”

    桂婶连声说是,“小妇人守寡有些年头了,这个村里人都知道,您不信可以去问问。”

    闻言,那人才收回视线,又仔细把屋内打量了一回,方道:“去其他房间看看。”

    一行人很快散去,桂婶自然也跟着他们往外走,屋内满地狼藉。明霜终于松懈下来,靠在江城身上喘气。这地方的空气实在太闷,方才紧张成那样,浑身都莫名热起来。

    混乱之际,也不知手放在了何处,她收了收指尖,猛然听到江城倒抽了口凉气,连呼吸声也渐渐加重。

    四周太黑,看不清状况,因为之前被虫蚁吓了一下,明霜一直是压在江城身上的,恍惚觉得他身子起了些变化,这才意识到自己掌心碰的位置没对。

    明霜脸颊羞得滚烫,讪讪地收回手,正要起身,冷不丁又没坐稳,直愣愣往他怀里倒。嘴唇正碰到他喉结,因为从前没碰过,不承想这东西还会动,于是更带了几分好奇地拿手摩挲。

    在这种场合下实在没法说话,江城忙摁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暗中眼神交汇了半晌,明霜只得听话地把头低下去。

    官差还没走,似乎正在翻那间库房。无端的浮躁随着紧张之感涌上心头,明霜就坐在他腿上,四周充斥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江城勉强定了定神。

    好不容易缓下来,偏生此时明霜又冷不丁在他怀中磨蹭,像是有意的不安分,非得撩上火来猜满意,他咬咬牙,体内的燥热越腾越高。

    因为石壁凹凸不平,明霜试图转过身往后挪,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腰间忽然一紧,江城的唇突然贴了上来,沿着耳垂往唇角附近一路亲吻。

    地方本就窄,两人靠得又近,他这样一揽,已没有了任何缝隙,她的所有轮廓都能感受到,温软芬芳,柔弱无骨。

    脑子里残存的清明被他吻得荡然无存,明霜索性也伸手去抱他,笨拙的回吻。

    灼热的气息拂在鼻尖,江城原只想亲亲她,然而这一吻下去却毫无征兆的动了情。他们已经错过太久,她在他怀里,就再也不想放开,手上力道越来越紧,明霜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听入耳中,一股微微发痒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全身,江城心中一动,拨开她秀发,偏过头去吻她脖颈。

    衣衫随着他手指的划拨尽数褪下。

    这地方选得太不好了,往后一靠就是坚硬的墙壁,明霜怨怼地拿牙咬了咬他,却也没有推开,柔顺地给他回应。

    舌尖碰到她肌肤的时候,江城不住告诫自己不能这样,然而终究抵不过心里那份想要了她的冲动。被她无视的那段时光太难熬,也许只要他们之间有了牵绊,此后她便不会再抛下他了……

    人总是如此。

    一旦拥有过,再失去也回不到从前了。

    “姑娘,江小哥,官差已经走远了。”

    桂婶的声音在屋外很配合地响了起来,离得不远,好像就在附近。

    她会不会就这般推开门,两个人心里都没底,于是各自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裳。好在视线不清,互相看不见对方的脸色。

    过了片刻,江城才抱着明霜走出来。

    阳光之下,他脸颊红得分外明显。知道地方狭小不透气,桂婶只当他俩是太过闷热,也未多想,“事出突然,委屈姑娘了……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明霜把头埋在江城怀中,低低应了一声。

    等桂婶出门烧水,她才凑到他耳边轻笑道:“这可是第二次了。”

    他唇角微抽,面容几乎能滴出水,佯作淡然地俯身将明霜放到轮椅上去。

    *

    这个藏身之处是如何被朝廷发现的,眼下还不好说,但事已至此,定然不能再久留,明霜收拾好东西打算连夜离开。

    然而天还没黑,乔清池的马车就疾驰进了村。

    “官兵来过了,是不是?”他下车一面走一面问。

    桂婶颔了颔首:“我把姑娘他们藏在老柜子里,没被朝廷的人找到。”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一推开门,明霜和江城就在对面,似乎也准备走。

    “出什么事了?”

    乔清池头疼地摁了摁眉心,“这次是我的失误,当初带你们逃出城时手下一个废物被那边逮到了,酷刑之中未能忍住,虽没供出我,可却道出了这村子的所在。”

    他抬手招呼人帮忙将行李盘上车,顺便解释道:“圣上驾崩了,严涛将七王爷的儿子扶上位,朝里一团乱麻,我抽不开身。今天听说开封府派人来查,我下午就马不蹄停往这边赶。”

    明霜微觉奇怪:“圣上的侄子做了皇帝?”

    “可不是么,就为了这事儿没少折腾。严涛此人真是狼子野心,平时还没看出来。”乔清池引他二人朝外走,“此地不能呆了,正好有个商队要南下,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又去哪儿?”

    看她分明有些戒备,他不由苦笑:“半个月就在给你找一个安身之所,离这里大约两天的路程。是不是绝对安全我说不好,只是暂避罢了。”

    尽管对他还存着几分警惕,但如今也没什么人可以相信了,明霜犹豫着去征求江城的意见,后者略一颔首:“同他去吧,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闻言她才放心地点点头。

    夜幕渐沉,村中灯火斑驳,明霜打起幔布,小院里桂婶正站在门边踮脚张望,旁边是那条温驯的黄狗,摇着尾巴冲她歪了歪头。

    “这么久打扰人家了。”明霜坐在车内,心下又是不舍又是过意不去,伸手去拉拉江城的衣袖,“去拿些银两给她吧?咱们还有钱吗?”

    “一早就给过了。”他淡笑着递上去一个盒子,“她还带了一包糕点,说是让你路上吃。”

    明霜从他手中接过来,食盒中都是普普通通的点心,然而看了却让人心头无端温暖。

    乔清池跳上前面那辆车落座,探头出来同桂婶打了声招呼。

    马蹄在风声中扬起,车子一摇一晃驶离原地,背后有犬吠,头上有鸟鸣,宁静的山村在视线里缓缓远去。

    又要走了。

    明霜放下帘子,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朝廷会不会一直追着她不放?她想平平静静的活下去,只是这样的日子几时是个头……

    许是看出明霜心情低落,江城抬手往她手背上轻轻一摁。

    一个棱角分明的东西拱进手中,明霜垂眸去瞧,掌心竟放了一个小巧的木雕。

    “咦,你雕的?”她展开笑颜,拿在手里把玩。是个兔子模样的雕像,圆滚滚的很可爱。

    江城嗯了一声,“做轮椅的时候顺手刻的。”

    “可惜你之前雕的那个小像我没带走。”抄家那天乱成一团,也不知此物还在不在,明霜叹了口气,“我还挺喜欢来着。”

    “没关系。”江城把她带进怀中,“我再刻一个送你便是。”

    “嗯。”

    马车一路向南而行,出于谨慎考虑,他们都是走的小道,虽然路绕,可是人少,平时也未见有官府的人追来。

    出门在外,吃饭便只能将就着几块干粮下咽了。夜里住驿站太显眼,于是早晚都是睡在车中的,晚上众人在河边歇脚时,乔清池便同明霜谈到京城里的大小变化。

    “当日你们劫囚之后,因为延误行刑,明家一家仍被送回牢里等候发落。可是不久新帝登基,又要大赦天下,不允许杀生,这件事就被耽搁了下来。”他似是宽慰道,“所以你不用担心,你爹爹还活着。”

    明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好像并不在意,“良玉他们呢?还好么?还有杏遥。”

    “你的铺子眼下有高恕和赵良玉打理着,没人知道是你名下的店,所以他们不曾受到牵连。”

    听到这个,她才松了口气,目光缓和下来。

    行了三天三夜,第三日戌时之际,他们方抵达寿州境内的一个小镇,临近冬至,街巷上灯笼高挂,绢花如簇,很是喜庆。

    外面暮色四合,车子在一扇宅门面前停下,门外有人挑着灯,神色焦急地张望。

    “来云镇是么?”明霜在窗边打量,“从前上京的时候正好经过这里。”也不知这回能住多久。

    江城伸出胳膊抱她下车,还没等抬头,一人蓦地扑了上来,哭得稀里哗啦。

    “小姐,我可算见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