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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想
他抬起头,一脸说不出的难过,声音沙哑,没有用中文,说了几句法语,我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么……就流产了呢……”
我心底惧怕着,想起我眼神空洞目光无神,每天盯着天花板过日子的时候,每天捂着肚子流眼泪,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的时候,我不敢再想……面前的男人的样子,想必如果当时余东信知道……也会是这个样子吧?
“都怪我不好,那些记者看她离开,用摄影架绊了她,她摔倒后起来的时候,就流血了……”他小声的说着,话音哽咽,我惊讶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他有些诧异,慢慢重复了一遍,我晃晃他的肩膀,“你等着,我一定帮你要个说法!”我心里打着鼓,这可是条人命啊,居然是人为的!怎么可以放任不管不顾!
第二天我整理了sara的病例,去了a.o中心的监控室,负责人很好说话,把当天的监控调了出来,果然是一个记者故意把摄影架扫过去的!我请他复制了一份给我,然后把那记者的照片拿给那天的场地负责人,
“看这胸牌,是天成传媒的嘛,我给你当天这公司的记者名单,你去找找看吧。”我终于笑出了声,“太感谢您了。”他一边翻找一边对我说,“这公司身后的股东可不小呢,你这事情这么麻烦,还是小心点,我建议先别报警,找他们面谈商议道歉赔偿比较合适。”
我想想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打官司,人家财大气粗,吃亏的一定是我们,这种舆论导向问题,让他们当面道歉,才是对sara最好的。
名单上只有两个名字,折腾了一整天,我到家就倒在床上,他们两个还在医院,说是想调养好,后天才准备出院。
我也担心会受不了连着好几天奔波,后天才去了天成传媒在b市的公司,前台小姐似乎看我是个孕妇,连理都懒得理我,随意给我指派了个人带我去了人事部,
“季桓仁……小姐,他今天出外景,在盛世酒店做专访。”人事部的经理态度很好,把盛世酒店的地址也给了我,说我现在去正好专访时间还没到,可以找到这个人,我对比了照片,这个人确实就是监控上的记者,我道了谢就匆匆打车往盛世酒店跑去。
果然是b市最高档的酒店,大厅都够我跑上半小时的,终于在一个幽静的角落找到了两个正折腾摄影器械的人。
“请问……您是季桓仁先生么?”我试探的问,果然一个男人转过了身,“我是,怎么了?”那人话音刚落,看到了我眼神有些闪躲,我想他一定记起了那天的事情,我面色变得冷肃,半天也不做声。
“你……找我有什么事?”他终于不安地问我。我从包里抽出一沓病例,甩在他面前。
“托季大记者的福,这位‘孕妇’现在已经不是孕妇了。”我冷冷的说,心里的愤怒渐渐蔓延,要不是现在种种情况,我真恨不得上去抽他几个耳光!
他很快平静下来,故作淡定地反问,还带着‘我冤枉了他’的恼火与不屑,“你这疯孕妇瞎说什么呢?赶紧走吧我们还有工作呢。”他身边的另一个记者也附和着,“对啊,快走吧,我们的采访时间马上就到了。”
我正要说话,又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我总觉他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我们总经理请二位上去。”那两个记者拿了东西就要走,本来我不打算耽误别人的工作,但这态度真是让我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比他们矮一截子,但我还是拦住了他们。
“监控我已经调出来了,病例我也整理好了,季记者不找个时间和我谈谈么?”我残存的理智还是让我说出了不让大家难堪的话,只要他答应另找时间,我现在就准备离开了,但他却说,“你是不是有病啊?都说了和我没关系了,赶紧走吧!免得一会儿你也和你朋友一样自找不痛快的流产了!”他看看我的肚子,嗤笑一声。
西装男人皱了皱眉转身先进了电梯,我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扇了那记者一耳光,他恼羞成怒,扬起了手——
“桓仁,别!她还是个孕妇呢,”他身后的另一个记者及时拦住了他,走到前面,“小姐,我们现在的确有事,这是我的名片,过几天再联系可以么?”我冷静下来,右臂剧烈的抖动着,刚刚一时激动,用右手使了力,现在已经疼的没知觉了,我用左手接过名片,牙关都在抖,“好。”
我直视着面前的人渣,他视若无睹,开口依旧嚣张,他看向我身后,“呦,电梯快来了,”又低头看看我,“快走啊,还挡着道?”我把病例和名片整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脚下忽然绊过什么东西,直直朝地面倒去——
腹部一阵绞痛,痛的揪心……且相似,身下一阵热流,我惧怕这样的感觉!我曾经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我强撑着意识,但还是有些迷糊,耳边隐约有些声音——
“哥,你怎么又这样!这事可闹大了!”
“没事,我看了,这边没有监控。”
“叮!”
“电梯来了,快走吧。”
“余总?您怎么亲自下来了?我们正准备……啊!”
我好像骨头被人拆过,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一呼一吸都揪着腹痛,我好想求求他们……先救救我的孩子……“嗯……”我开口溢出痛苦的呻吟,除了大口的喘气什么也说不出。
“秦葡献?秦葡献!”我感觉被一股力量翻过去了,脸仰着天,眼神都对不上焦距,连幻觉都出现了,居然……看见了阿东。
后面的事情应该都是我昏过去以后做的梦,余东信把我抱到车上,车开得好快,他就那么焦急担心的看着我,我笑着微微抬手,“路啊,阿东。”
他气急败坏地嚷着,“你还笑!”既然知道是梦,何必那么紧张呢?睡一会吧……我合上眼皮,怎么也睁不开,身下早已麻木,他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别睡,葡萄,别睡啊。我陪着你,什么事都不会有。”
我想起了什么,又睁开眼,“阿东,林周生小宝宝了么?”腹部又狠狠的一阵绞痛,我缩在座位上,后背绷得笔直,小腿不停地抽筋,身子早就不像自己的了。“你给我闭嘴!什么他妈的林周!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开口就骂人,我又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手被他攥得更紧了。
我眼神涣散,面前一片光光点点,我笑出了声,又流着眼泪,自言自语道,“一定是我要死了,老天爷可怜我,让我见你最后一面。”我哭得越发汹涌了,身子也愈发向后,车像是要飞起来。
“你放屁!我不让你说话你都没听见是不是!”
“别哭了!”
“葡萄?别睡!”
“别哭了好不好?你还要留着力气生小阿东呢,不哭了好不好?”
“葡萄……求你了,别睡……”
他的声音渐远,却一遍又一遍的卑微,我实在睁不开眼皮,却保留着意识,只是想听他说说话。虽然分不清梦境,但是,我真的好想你。
“八个半月早产,胎位很正,建议顺产。”医生耐心地向他解释,“我知道你爱妻心切,但是现在她羊水破掉,宫口已经开了七指,做剖腹产比顺产危险更大,还是顺产吧,你如果想进的话,那边换无菌服。”余东信签好字把手术同意书递给医生,盯着前方的手术室不作声。
“准备侧切。”医生满头大汗,我在晕眩的边缘翻着白眼,随时随地都要倒下的样子。“一,二,三——用力!”我简直生不如死,紧紧攥着身旁男人的手,他慌乱的抹着我脸颊上的汗,自己也是满头大汗却没发觉。不知道到底磨合了多久,那个缠人的小东西终于出来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和一声响亮的啼哭后,我再也没力气做任何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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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东信把孩子带走了。
我住了一个月的医院,全封闭带保镖看管的那种。呵……所有人,连男孩女孩都不肯告诉我,绝食就打营养针,逃跑就……逃跑?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精力。一个月后出院,所有的护工、保镖全都消失了,这世界安安静静,仿佛我从来没有生过孩子,他居然……还给了我一个平静的世界。只是把我的孩子带走了。
这一个月,乔夕卫找不到我,去余氏要人,却得到了一份报表,秦氏旗下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已经被余东信收购完了,丝毫面子都没有留。
这一个月里,天成传媒被余氏收购了,那个季桓仁因为招惹到了黑社会而被打死了。天成传媒刊登各大头条向sara夫妇道歉,给了一笔高额赔偿金,夫妇俩也回了法国。
我孤身一人,却更狼狈了。
他就像暴风雨一样,来之前悄无声息,现在却席卷了我的整个世界。明明已经面目全非,却又小声离去,看似还我一个平静的世界。
他一向这么会抓人把柄么?我以前明明不记得的。那时我的日记本被复印的满学校飞的时候,他视若无睹,还顺便接受了我的“表白”,从此绝口不提我最难堪的日子。如今呢?他是要我知道,他握着孩子、秦氏、我的亲人……我哪里是反抗不起,我只求他到此为止就足够感恩戴德了。
出院后回到了别墅,没有怀孕,没有外国朋友,而已。我却感觉自己都没有了。乔夕卫疲惫地打来电话,“回来吧,葡萄,”他从没有过的颓败让我害怕更甚了。“现在……你想躲他,做的都是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