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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须河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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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材生意在紫木的协调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柳娘子在迟新因的授意下先行回京调查迟染在书院遭遇狼群一事,迟染则停留在须河工事最前沿的潦县陪伴迟新因。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迟染还是为迟新因的繁忙程度动容。自迟染到来已有半月,这半个月时间里迟新因白天要安排监察工事,晚上还要与随行的工部官员斟酌制定计划、绘制图纸,常常忙到深夜。

    作为一个编外人员,迟染能表达观点的场合有限,她的一些想法也只能通过先告知迟新因来实现。如此一来,一个新的想法往往能让迟新因连续忙碌好几个夜晚,随行官员都睡下了她还回到寝宅挑灯继续,子时以后还不睡下也是常有的事情。

    又是一夜挑灯时分,迟染忍不住劝道:

    “娘亲,你已连续三天在子时之后睡下了。白天还要安排监察工事,今日不如休息一晚?”

    “染儿早些睡下,娘自有安排。工期紧迫,为娘多思虑些也是应当的。染儿不必操心这些。”迟新因只道迟染娇生惯养的习性,这些天陪着她累了。虽然这桥墩缓流的想法是她提出,倒也不强求迟染继续跟进。

    迟染却是摇头。她知晓迟新因前世在兴修水利一事上受的苦,一些老毛病是后来仔细将养也养不回来的。虽然那和迟新因冬日里下水勘察多有关系,这时的迟新因身体还很康健,迟染心中的担忧却是放不下的。

    前日迟新因说到一些地方的水流湍急,迟染想起在碧江书院涉略的先人文献中提到栅栏缓流的方法,忍不住向迟新因提起。这时候迟染倒是后悔起来——若不是因为她说了栅栏缓流的方法,迟新因也不会忙碌这三晚上来设计具体图纸。

    “娘亲不睡,我就不睡。”迟染如同前几日一样搬了凳子坐在一边,“只是娘亲若是因此病了,此处可没有能挑起大梁的人,工期才是真会延误。”

    “你娘我还没到熬不得夜的年纪,”迟染懂事不少,她能这样想迟新因很是欣慰,疲惫的眉间也舒展开来。不过工期紧迫也是事实,”虽然近日辛苦些,可若不是如此……图纸出不来,白天的工事又如何进行?染儿,入了冬工事便难了。若是能在近日赶一赶,冬日就能省心不少。说不准,咱们娘俩能赶上回家过年。”

    听到迟新因对时间的把握和前世进度大不相同,迟染愣了:“回家过年?”

    “是啊,回家过年。”提到回家,迟新因心中更是愉悦,起了话头,她索性放下了手中的图纸,“染儿真是娘亲的福星。自你送来那封提醒我组织沿岸居民撤离的信,工事便一日顺过一日。这修筑水利的劳工大部分是征来的,之前多有不愿,光是调解闹事就费了不少功夫。”

    这神来一笔,正是迟染的得意之作,听到娘亲夸自己,迟染不经意间把头高高抬起来露出一个笑容,像是等待表扬的小孩子。若是她意识到活了两辈子的自己在娘亲面前不过这副模样,大概是会羞愤欲死的。

    不过这无意的动作只是一瞬间的反应,迟染还未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就恢复了原先认真倾听的样子,倒是取悦了迟新因。迟新因菀尔一笑继续说道:

    “劳工也是老百姓,也是有家中亲眷的。自从组织了那番撤离,不止沿河民众十分配合,征来的劳工也积极不少,更有人不计报酬主动要来应征劳工,如今的进度比起从前可谓一日千里。若是继续如此,回家过年是极可能的。来,咱们今晚继续?”

    迟染精神一振,递上了绘图的碳笔:“我陪着娘亲。”

    得知今日种种均是为了冬日能省些功夫,迟染对迟新因身体的担忧便散去不少。毕竟比起现在熬夜,冬日赶工才是最要命的。只是连续熬到子时以后非迟染所愿见,此后开始着意控制着自己一些观点的提出。

    又是数日后,潦县迎来了已是秋试魁首、带着两书箱水利资料文献的周夕。迟新因得知迟染和周夕相识,只让她到驿站将人接到府邸。

    迟染到时,周夕已在驿站用过了茶水——

    “为了向陛下求得到这里来的官职耽搁了许多时候,阿染可别怪我,我是记得咱们的约定的。”周夕舟车劳顿,却丝毫不见倦容,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当初迟染离京是时间所迫,刚刚参加过了秋试等待任命的周夕并不能说走就走,迟染离京时两人也是商量好周夕在京继续将水利文献整理出来。

    “哪里就晚了?你能来就太好了,我早与娘亲说过了,现今正等着这些资料,也等着你!”迟染也不客气,伸手拍了拍好久不见的朋友,直接介绍起河工的大致进展。

    为了早日完工回家过年,

    迟染与迟新因忙碌了这一个月,几乎快要不知今夕何夕。

    若要从头说起,迟新因修筑最初一处拦河大坝是开春动的工,到现在全河几处堤坝已完成了大半,只剩不好处理的两个河段,还有个初具雏形的沿河围堰。

    围堰并不是堤坝而是一个沿河修建的、类似于湖水的活水塘,通过组合水闸和拦潮堤坝、导流灌渠的设置,起到分流洪水、便利灌溉的作用。

    围堰的最初设想是迟新因在到任之前本着堵不如疏的思路设计出来的,正是整个工事精髓所在,也是迟新因敢请命治理须河的根本。到了须河延岸后,迟新因实地勘察了大半年增添了细节。

    迟染最初那封谈论了治水的家书正是明着合了迟新因的想法,让迟新因对她变了看法。不然按照迟新因对她原本的印象,迟染冒冒然前来,被娘亲押着赶回京城倒是可能性更大些。

    按照迟新因原本的进度,完成剩下的工事再加上处理许多河工细节,来年春天才能完工。迟染的到来无疑加速了进度。如今缓流栅栏已在围堰处开始修筑,难以处理的几处河堤也都有了规划图纸,工事可谓一日千里。

    转眼深秋、冬至将至,只剩围堰的泄潮堤处理仍不能敲定图纸,迟新因近日也颇为着急。围堰口的缓流栅栏只是使奔涌的须河稍稍和缓的第一步,泄潮堤是要修在围堰与分流池之间,分流池则直接连接着通往农田的灌溉渠。泄潮堤若是高了,完全拦住河水,那么起不到最后一次疏导散流的作用,一旦决堤与从前没什么不同。泄潮堤若是低了,则起不到泄潮的作用,一旦洪水较大,漫过堤坝和分流池将一往无前。

    迟染在碧江书院是看了许多古时的水利文献,但毕竟是临时抱佛脚,做不到融汇贯通。这些日子也时常想着若是那些文献到了迟新因手里,必有不同的效果。

    周夕带来的文献正是解了燃眉之急,她本人也无疑会成为河工修筑的一大助力。

    迟染介绍完进度又说了围堰缺个泄潮堤的情况,周夕当即成竹在胸:“你莫不是忘了,咱们一起讨论过的丁字坝头?这次我带来的资料里便有。稍后交给迟尚书,定有良策。”

    “是我记的不扎实。”迟染一听周夕提起便回想起来两人确实讨论过。也不多作纠结,接着话边和周夕讨论了丁字坝的许多细节边把人接到下榻的府邸。

    周夕正在兴头上不知疲惫,当晚就与迟新因、迟染共同画起丁字堤的草图。周夕分析事理简明厄要、正中其意,深得迟新因喜欢,说到最后迟染反而打了酱油,当做了磨墨的小厮。迟染不觉得不爽,反而乐在其中,只觉得这磨墨的活计做起来也是很愉快的。

    只花了两个时辰,几人合力画出了草图。迟新因忍不住赞叹:

    “这丁字堤真是妙,想出这个法子的黎君不愧一代名臣。可惜黎君坝毁于战乱,这方法险些失传。也是碧江书院底蕴深厚、你们二人有心查找才能使名堤重见天日。我今日才与工部同僚商定出设远近四重堤坝泄潮的法子,那样一来费时费力费工都是许多。如今丁字堤图纸一出,年前完工已是能敲定了。”

    果然,这一世因为有了开挂的迟染,充足的资料,更加上民心所向、劳工空前的热情,最终成河堤的时间比前世足足提前了三个月,早早完工,迟新因也得以带着迟染回家过年。

    坐在返往京城的大船上,时时能够痴缠娘亲,坐拥金山在手、良师益友在侧,迟染可谓春风得意、满心舒畅。此情此景,何其快哉。

    将迟染唤到独立的船舱之中,迟新因斟酌开口:

    “染儿,先前碧江书院狼群一事,为娘觉得甚为蹊跷。书院中原不该有这么些狼。狼群出现前后,可曾和谁结怨?”

    迟染这些日子一忙就忘了书院狼群那回事,迟新因却记得。之前迟新因对迟染严厉了,也是为着这唯一的女儿能长进些。至于迟染在她心中的地位,亡夫之外已是无人能及。

    书院忽然出现那么些不合时宜的狼,明显反常。当时匆忙之下查不出什么。柳娘子已经先行回京收集消息,迟新因这时候细细询问迟染,想着寻找些许蛛丝马迹。

    “也没有几个人……吧。”竹真,五皇女,迟羽芳这是自己知晓的。若是不知晓处,从前加上现在的迟染都算不得低调,无意得罪了多少人也未可知。

    当然,五皇女和竹真是首先排除的。一来若是她们大可不必费这样的周章,二来她们应当不知道迟染所作所为。若是知道了,肯定会第一时间追杀到潦县,迟染此刻便不能安安生生站在这里了。可与迟羽芳的口舌交锋并不至于让迟羽芳对她下这样的重手,如此一来竟是没有能锁定的人选。

    可怜迟染还不知道,她与前世的不同表现让迟羽芳生了不同的心思。

    现场只有狼群没有凶手,比起草木皆兵的明着调查,迟染更倾向于暗查慢慢等待真相。

    迟新因又与迟染漫谈了这些天在书院发生事、迟染接触到的人,也知需要回京进一步的查探。迟羽芳的一些行为,倒是与她从前对这个侄女的印象有了出入。交谈中,与五皇女的交集迟染自然是要先瞒下的,倒是有意无意说起周夕、林锦绣等人,让迟新因对这些后辈有了更多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