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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顾四周,这里很空旷,也是藏不住人的。而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眼下这个小片花丛。再看这个男子的反应,也并不像是要害她的样子。
宁韵渐渐恢复了冷静。
背对着宁韵蹲在地上的男子,明明感觉到有人撞了自己,可他非但不起身,反而更加畏缩了身子,往花丛里头笨拙地挪动,放佛那些花花叶叶能把自己的身子盖住一般。
看他身上的穿着,就知道他绝非史家的奴仆。那又是谁呢?
“你……”宁韵略往前进了一步。
这下子,那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他起先只是回了个头看了宁韵一眼。而后,就猛地向宁韵扑了过来。
宁韵不明所以,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最后眼睁睁看着这男子从泥土里捧出一朵花。那是方才被宁韵不小心踩倒的一株茶花。
男子捧在手里,口中念念有词:“花花,我的花……不要踩我的花。”
他的神情和姿态透着几分和年龄不符的幼稚和古怪……明明看上去是二十岁的样子,说话和动作却如同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难道,这男子是个傻的?
宁韵踩了他的花,已经有了歉意,再看他这幅样子,更是心生不忍。
“这些都是你种的花吗?真漂亮。”宁韵柔声问。
男子低着头,不理会,看样子竟是有些怕陌生人。
宁韵指着方才被自己踩倒的那个,继续道:“这株是山茶花吧,开得这样好,真是难得。可见你是费了心思的,寻常人未必能把茶花养得这般好呢!”
听她这样说,男子终于放下了戒备,表现出了很高兴的样子,低着头,咧着嘴笑了。
宁韵耐心地一一捡起地上散落的几个花瓣,摊在掌心递给他,像哄孩子一般安慰他道:“对不起,方才是我不小心踩了你的花。花株扶起来好好养着,应该还会活。只是这花儿可惜了……不如把这花瓣送给我吧,我喜欢的紧。放在荷包里,做个香囊,总比那些香料做出来的味道好多了。”
说着,就当真打开了自己腰间的香囊,把花瓣一个一个仔细放了进去。
对面男子听到自己养的花儿受到肯定和喜欢,放佛很是激动。呼啦一下从草丛中站起身来,只盯着宁韵的香囊傻笑。
面前的男子站直了身体,比宁韵高出许多来。他身材高挑,容貌又俊雅,若不是心智迟缓,现在也应是个让少女倾慕好男儿,只可惜……
宁韵往他的腰间撇了一眼,已经确认了男子的身份:因为,那个刻着“桓”字的史家玉牌正挂在他的腰间。
儿子长成这个样子,史夫人作为母亲,应该是最心痛的那个吧。
史令桓,史国公唯一的嫡子,竟然心智不全,这么多年京都里都没有传出丁点儿消息,史夫人是瞒的有多辛苦啊!
宁韵感叹惋惜的同时,远远的听到如笙唤她“少奶奶”。
史令桓听到声音,放佛受了惊吓的鸟儿一般,嗖的一声就穿过花丛“逃”走了。等如笙赶过来时,他已经连人影也看不到了。
“少奶奶,奴婢来迟了!”
宁韵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也不说话,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
如笙原本镇定自若,但被宁韵的眼光一扫,就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心中暗道:这位少奶奶的眼神也忒凌厉了些,一眼扫过来,压得人透不过气。以前怎么就没觉得她这般厉害呢?早知道,这趟得罪人的买卖,该是让若筠来做才对!
宁韵跟着如笙穿过这片园子,拐了几个弯,就看到了她口中的那个凉亭。
远远的,就看到那个黑袍男子端坐其内。
从见他的第一面起,宁韵就知道,这个史家的养子,绝非她原本以为的那样是个蠢的。不仅如此,他还精明的很。他戴了一副很好的面具,麻痹敌人的同时,还掩盖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宁韵也是第一次,对他的真实目的好奇了起来。他费尽心思安排的自己与史令桓的这场“偶遇”,是要让自己看清史家的形势么?那么现在,他是准备摘下面具,和自己好好谈一谈了?
宁韵镇定自若,坐在了亭内的石凳子上。这里地势高,坐在里面放眼望去,整个园子里的场景都一览无余,包括方才她撞见史令桓的那个花圃。
旁边摆着一个风炉,上面的水正滚烫地翻滚冒着水汽。石桌子上,摆着一套青白釉官窑莲形茶壶,和两个同质地的青白釉小盖碗。
史令沣屏退了其他人,自己亲自泡了茶。煮水、烫杯、添茶,注水……修长骨感的手指上下翻转,动作流畅自然,姿态儒秀清雅,放佛是做惯了的。
宁韵从他手里接过盖碗,淡淡抿了一口,先开口道:“多亏得二爷惦记着,妾身方才过来,才能赏到一处好景,不过可惜,让妾身不小心踩乱了。”宁韵抬头看他,学着他的样子挂上一脸笑意,继续道:“说起来,妾身还得先谢谢二爷。若不是知道是爷特意邀我过来的,我险些以为是有人不怀好意故意引我到此,好让我踩了人家的花儿等着赔呢!”
史令沣低头喝茶,看不清神情,语气却是轻松自得:“外面席上繁杂的很,不是赏花的地方,我瞅着这处亭子很不错,地势又高,是观景极好的一处地方,这才喊夫人过来共享这番美景。夫人这才过来,花儿都还没见着呢,怎么就先谢上我了?倒不知道,夫人路上竟已经赏过了?可惜,可惜啊!”史令沣佯装懊恼地摇着头,余光瞥见宁韵的眼里的怒意,就觉得浑身畅快。
宁韵懒得和他说哑谜,收起了笑,直截了当道:“哦?难道是妾身多想了,误会了二爷?既然不是二爷的意思,那就是如笙自作主张了。既然这样,等我回去,差人打了她板子,撵送到庄子去吧。二爷若是舍不得,可提早说。别到时候,又怪妾身我逾矩了。”
史令沣几乎是忍不住失笑出声,假模假样地道:“罢了罢了,夫人好生厉害,为夫不敢违拗了。要撵,就撵那个红云吧,为夫对母亲的人,可实在是吃不消。这如笙,是老祖宗赏下的,还望夫人手下留情!”
听他这样自然地说起史夫人和红云的关系来,宁韵觉得有些奇怪。听着像是试探,可那语气神态又不像以前。他到底几个意思?
“红云虽是妾身带进来的,但现在也是二爷的人了。况且这院子里头,谁也大不过二爷去。二爷想撵谁就撵谁,谁敢多说一个字儿”宁韵的意思很明显:你想处置红云,请随意,别让我动手,我不想趟这趟浑水。
“好!”史令沣声音干脆,招手让远处的如笙过来,冷起脸道:“你方才引路失职,险些让夫人走错了地方,你可认错?”
如笙跪地,紧低着头:“奴婢知错,甘愿受罚。”就算是惊慌害怕,也没有失了规矩。
“好,夫人宽厚,只罚你三个月的月例,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做好了有赏,做不好,数罪并罚。”史令沣看也不看如笙,只往茶碗里又添了水,冷声继续道:“前阵子,夫人房里丢了一小袋金锞子,有人说是红云拿的,你叫上彩月一起,带几个粗实的婆子,速查清楚。若事情属实,严惩不贷。不用掖着藏着,也让院子里其他人看着,好给他们提个醒儿。”
他这是准备除掉红云了?随他找借口处置便是,叫上彩月干什么!彩月那个热血的,如笙一叫,还不跑头一个?!而且明明白白是要大张旗鼓的办,可不就是办给史夫人看的么?
史夫人若是知道,红云是被彩月和如笙一起处置的,那还不首先怀疑到宁韵头上去?她定然会以为是宁韵反水,要和史令沣联合起来对付她了。
不论史令沣和史孙氏怎么斗,宁韵只是两面都装糊涂,以冷观和自保的姿态存在,并不准备趟这个浑水。但是被史令沣这样一通搅和,怕是以后都不得清净了。
还有一点,彩月诬陷红玉偷东西的时候,史令沣不是在正军营里头么,他又怎么会知道?而且还知道的那么清楚,连偷的东西是什么都知道。他是在告诉宁韵,一切都在他的掌控里,逼宁韵看清形势,做出选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