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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荣远早跑了出去,刚出门外不多久,就见院门处站着一个娉娉婷婷的秀丽身影。
史荣远正忌惮着身后的母老虎,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三姨娘剪柳就拿着披风走了过来。
“老爷,早晨天气凉。您怎么穿得这样少?快先披上。”
剪柳人如其名,弯弯一对儿柳叶眉,底下一双水亮亮的桃花眼,正盯着情郎不住地放电:“老爷。姐姐眼下正气着,您还是去婢妾院子里避一避吧。等姐姐气消了,您在过来说几句软话,便也好了。”
剪柳挽了史荣远的胳膊,半个身子都靠了上去,继续放电:“老爷想必饿了吧。婢妾特意去厨房给您做了最喜欢吃的清蒸蜜肘,还给您热着醒酒汤,现在过去喝正好。”
剪柳声音细弱,一个音节打三转儿,听得史荣远心里痒痒的跟猫儿挠得似得。再看眼前的美人,眉毛和头发上都沾了清晨的露水,想必在这里等久了的。这和身后那个母老虎比起来,可真是好太多了。既年轻漂亮,又体贴温柔。
史荣远再不犹豫,揽着美人儿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史夫人坐在遍地狼藉的屋子里,看到外面这一幕,张口想要骂什么,却不等出声,就两眼一黑,气得倒了下去。
“夫人啊!”
“夫人!”
瑞香院儿里顿时忙得鸡飞狗跳。吴妈妈慌里慌张的请了太医,连续灌了几碗汤药,才把史夫人给唤醒了。好在只是急火攻心,人暂无大碍。但经这么一气,身子虚了一半,少不得也得在床上多躺些时日养着。
好在宁韵溜得快,不然,这侍疾的苦差事,还真是推脱不掉。
“还有别的消息没?夫人可有差人送信儿,叫我回去?”婆婆抱恙,媳妇儿断然没有在外游荡的理儿,可是若是家里不送消息,宁韵就乐得装糊涂。这山庄子四面环山,交通不便,到时候只装不知情,他人也说不出什么。
玉钗也在为主子庆幸,笑道:“少奶奶,您先把心放里头,听我说。夫人她眼下,怕是还顾不得呢!”
玉钗把净面的手帕递给主子,抿着嘴道:“凌通和凌直信上说,夫人她前脚刚醒,孙洗马家夫妇俩,就领着那个孙五姑娘来了。一家三口又是道歉,又是送补药的,可是在上房耽搁了好一阵子。您猜最后怎么着?”
玉钗顿了顿,看上去心情很好:“孙洗马夫妇被赶了出去,可那位孙五姑娘啊,竟然就厚着脸皮留下了。还说是要不眠不休,给史夫人侍疾,直到史夫人养好病,而且肯原谅他哥哥的无礼了,她才会走。那位大闹上房的孙邈也是个有脾气的,听说妹妹竟然倒贴到人家里去了,当下就气得离家出走了。”
宁韵就笑了:这位姑娘,可真是个人才!人还没嫁进来呢,就先给婆婆奉上孝道了。也不知道,她究竟知不知道史令桓的情况,若是已经知道了,还能这般委屈自己,那就不仅仅是一句“人才”能形容的了了。啧啧,只是可惜了他那位秀才哥哥……
用过早膳,玉钗领了庄子里的人进来磕头,宁韵这才得以正式见了他们。
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淳朴善良;田地的收益也一直很好,并未发现什么欺瞒的情况;庄头也是个有能力的,夫妻俩一个管内,一个管外,把庄子里外都打点的井井有条……总而言之,宁韵很满意。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一个问题:史令沣办事仔细又周全。
这个庄子的存在对宁韵很重要,鉴于此,她出手也阔绰。从上到小一个不落,全得了主子的赏,走的时候,个个脸上都是欢天喜地的,纷纷夸赞主子大方。
宁韵当然大方了,腰间还别着从史令沣那里赢来的一袋金子呢!再多些人来领赏钱,也是够的。
史令沣早早就起了,也不知忙什么去了,直到午饭的点儿才回来。吃饭的时候,倒又给宁韵带来一个消息。
是有关老祖宗的。
说是在下月二十八,也就是史令桓成亲之前,二老就能抵京了。
史夫人一听说这消息,原本还是气若游丝地指使孙妙茹做事,转眼间就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老祖宗若是回来,这还了得?史令桓的亲事那定然要黄了。
想到这,史夫人对史荣远是更恨了,原本她是想把婚事订得早一些,让老祖宗赶不及回来,可是史荣远不听,说是怕二老动怒,非要先写信试探一番,看看二老什么反应。
这下可好了,两位老人连一封书信都不肯写,就急匆匆往京城赶,摆明了是来阻止这场婚事的。到时候只说男方染了病,为女方打算要退婚,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就连女方的名声,也是不影响的。唯一受委屈的,就只有桓儿了。以后再想说亲,就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史夫人是定然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这还多亏她安插在祖宅里的人偷偷给她递的消息,不然等到二老都进京了,她怕是还躺在床上养病不知情呢!
原本看到孙妙茹在自己跟前晃悠,再想到她的哥哥,史夫人就忍不住摆脸色。可是眼下,已经顾不得生气了。现在,桓儿不娶这个孙妙茹,还能娶谁呢?这火急火燎的,剩下不足一月的功夫,她去哪儿再给儿子挑一门亲去?!
人选是不能换了,可是怎么才能既不得罪老祖宗,又能保住这门亲,让桓儿顺利把人娶进来呢?
这真是太有难度了,史夫人立刻愁闷不已。
一旁的孙妙茹极倒是又眼色,看史夫人一脸焦急,又联想方才来下人进来报信的内容,当下就跪坐在史夫人床边,温婉道:“姑母别劳神了,养好身子最要紧。药也吃了好几副了,可仍不见好,这可真是急死人了。”
史夫人乍一听,就不高兴了,她的病早就好了,哪里有她说得那么严重。自己躺在床上养着,无非是做做样子而已。这个孙妙茹,是侍疾侍奉够了,开始嫌弃自己这个病痨子了?
史夫人正准备板起脸教训她几句,谁知道,这孙妙茹又添了一句“妙话”。
“以前,妙如从老人家口中说。这病老不见好,不一定就是药能治住的。兴许是家里缺点儿喜事儿,不能祛除身上的邪气。这病人啊,沾沾喜气,一高兴,兴许就慢慢就好起来了呢?”孙妙茹眼睛闪着光亮:“姑母,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缺点喜事儿?
史夫人脑子里顿时灵光一闪: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既要不得罪老祖宗,还要在二老回来之前把婚事给办了,眼下就有一个好办法。
冲喜啊!
眼下她病着的消息,外面都有传闻,只要她再渲染得严重一些,对外就说吃药又不见好。这样,把儿子的婚事提前办了,给母亲冲喜,就说得通了,谁也挑不出错儿。哪怕二位老人回来,也是说不出什么来的。
想出这个办法以后,史夫人再看孙妙茹时,就越发觉得她顺眼了。
打定主意了,史夫人的办事效率很高。这次连那个流恋花巷和美妾身边的史荣远也没商量,直接就做主,把史令桓和孙妙茹的亲事,重新改到了下月初八,整整提前了二十多天。这下子,就算老祖宗骑着快马往回赶,也是来不及了。
听到这里,宁韵在心里真心为史夫人的勇气点了个赞。还有那个孙妙茹,既然看出来史夫人对这门亲事的着急的,就不怀疑其中有蹊跷么?这个时代,婚事好坏基本就决定了她一辈子是苦是乐,遇到可疑的地方,总得查问清楚才能放心。可她呢?不仅不怀疑史夫人焦急的缘由,反而异常冷静地帮忙出谋划策,这太不正常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孙妙茹对史令桓的情况是知情的,而且不是被家人逼迫的,是她自愿的。
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女人,对自己可真够狠的了。
宁韵真的很不理解,难道“高嫁国公府”,就这么吸引人,值得她用一辈子的幸福去换么?
看到宁韵脸上的不屑,史令沣提醒道:“史孙氏的性子,你我多少都了解一些,她的行事章法,总能忖度出来。可是这个孙妙茹就不同了,她不是个好对付的。单从她对这门亲事的态度上,就可见一斑。她对自己尚且这般狠心,何况是别人?对她你需得小心一些。我不在府里这段日子,你切莫和她起争执。有事多和崔妈妈商量,她是王府出来的人,对付深宅里的那些歪扭伎俩,总是在行一些。”
听他这般细心体贴的嘱咐,宁韵的语气难得也软了几分:“我是不想和她起半点儿争执的,可是她是不是也这样想的,却难说了。依我看,只要二爷一日是史家的二爷,那我就一直是她们的眼中刺。我是不怕的,就怕二爷步步为营的,扰了你的路数。”
“再等等吧,待老祖宗回来。我定替你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