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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剂汤药灌下去,果真一尸两命。”
崔妈妈补充道:“即便如此,史老夫人后面还不是照样夺得夫君的疼宠,婆婆的厚待?”
史老夫人这是不惯敌人任何人毛病啊!这行事风格,宁韵喜欢。
崔妈妈顿了顿,继续道:“当年在京都,这史老国公的宠妾堕胎而死,满京可没有不知道的。传得多了,就有些歪了,就开始有人说史老夫人她不近人情,眼里容不下人,这才害死了夫君的宠妾和孩子。可是这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又把这些人的嘴啊,堵了个结实。”
“史老夫人生下长子史荣毅的时候,史老国公的一个不起眼的通房也有了身孕,外人都猜测,说摊上那么个利害主母,说这孩子怕是落不下了,就算侥幸出世了,也是长不大的。哪成想啊,这孩子不仅长成了,而且还金榜高中,去地方当了官儿了。这都不算什么,更奇的是,这史老国公让世子袭爵了以后,史老夫人就做主,给了这生了庶子的通房一个恩典,不用跟前伺候,反而让她陪儿子地方上任去了。二少奶奶,您说说,这份宽待,可算不算是这上京头一份儿?”
宁韵挑了挑眉,问:”这庶子,可就是现在的二房?我只知道这二房出息了在外任官,却不知他姨娘也跟着去了。”这老夫人,还真是不简单。
“正是。因为静王的嫡母和老夫人交好,奴婢才了解这么清楚,才能够说给二少奶奶听。我这几日瞧着,这家里头啊,明白的人儿啊,倒不多;道听途说的人倒是不少呢。”
崔妈妈这话,宁韵渐渐品出味儿来了。她给自己说这么多,倒有些指路的意思来了。
若把这即将归府而来的老祖宗当成敌人,那这就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的意思了。若是像府中其他人那般,听说个一星半点儿的,就先对老夫人怕起来了,那必然是讨不到老人欢喜的。眼下,崔妈妈把陈年旧事说出来,让宁韵先把老夫人了解透彻,将来不管老夫人是喜欢是厌恶,宁韵也总好有个应对,不至于盲人摸象。
“劳崔妈妈费心了。若不是有幸请了您过来,我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弯路呢!您说得,我都明白了。”
崔妈妈起先就猜眼前这个主子是个明白的,所以才嚼这半天舌根子。现在听她这般回应自己,脸上的赞赏之情再也收不住,一时间展露无遗。心道:这史老夫人见着这养子媳妇,怕是要喜欢上了呢!可怜史老夫人她孤寂好强了大半辈子,最得意的儿子没了,大儿媳孀居多年又是个闷葫芦,次子和次子媳妇又是这幅光景……无怪乎她心都凉了,宁愿躲出京去,也不愿看家里这些糟心事儿。这次回来,怕是那颗冷透了的心啊,要热乎起来了呢!
这日,宁韵正在西次间儿被隔出来的小书房里作画,就听到外面玉坠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说:“二少奶奶,您快出来的。老祖宗的马车已经到院门口了!”
崔妈妈拧着眉,呵道:“怎的这个时候才过来通报?不是家里得了消息派人去接的?进京的消息来的时候,怎么没人往这里送信儿?”
玉坠跑的满脸往下淌汗珠子,急道:“谁说不是呢!这还是我去二姨娘院子里找人的时候,听说的呢!定是有人作祟,故意拦着消息不让往咱院子里送。好让咱们少奶奶出丑!”
崔妈妈一听就明白过来了,暗啐了一口道:“真是拿不上台面的小伎俩,下作!”
彩月在一旁也跟着急了:“这可怎么办呢?已经到门口了,哪还来得及。能在老祖宗进屋之前赶过去已经不容易了,何况咱们少奶奶还没装扮呢!听说老祖宗在规矩上头是极严厉的,这……这可怎么办呢?”
玉钗也顾不得着急了,已经开始指使其他丫鬟们找衣服挑首饰了。
宁韵面无表情掀开帘子走出来,冲几个丫鬟摆了摆手,道:“慌什么呢?晚了就晚了,你们主子我难不成还会挨板子不成。”
玉钗忙伺候宁韵净了手,洗去手上沾着的墨迹。
宁韵擦了手,淡淡道:“衣服首饰什么的,就先免了吧。我穿这一套,没什么不好。”因为今日她要作画,因此只穿了个窄袖口的素白长衫,配着一个的杏色褙子,底下是淡淡水红色的紫绣纹百褶裙,头上只别了一个浅紫玉簪子,耳朵上戴了一个同色的坠子。颜色素净淡雅,人也放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崔妈妈看着宁韵点了点头,道:”我们现在就往前头的福寿居赶,兴许还来得及。玉钗,你先前头跑过去候着,先探着消息,待二少奶奶到了,也好有个准备。“
玉钗领命去了。
临出门前,宁韵又吩咐彩月:”去,把我案子上那副画儿带上。”她从没计划着要把自己的画拿给别人瞧,眼下却是被他们逼着,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哼,想算计我,手段还嫩着呢!
史家的福寿居位于整个府邸的最中央,乃是史家最气派的一处院子,其他几处院子则环绕左右。眼下,这福寿居里正聚满了人,当中簇拥着一对老人,正是从祖籍赶回京城的史老国公和史老夫人。
两人表情皆是肃穆,当真和传闻中的一样不苟言笑,二老往正位上一座,严肃非常,唬得底下众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老国公是一副不耐烦的深情,老夫人脸色却是冷得跟冰块似的,就连史夫人看了,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史荣远就更别提了,缩着脑袋恨不得躲在史夫人身后不出来。“冲喜”这主意一出来,夫妻俩就知道,今天这顿训斥是在所难免了,怎么着也得忍着了。
史夫人知道丈夫是个靠不住的,只得扶着丫鬟的手,迎着头皮上前一步,用病弱无力的声音道:“父亲,母亲一路操劳了,不如……”
她话还没说完,史老夫人手中的茶杯就狠狠摔了出去,只听”啪擦“一声,杯子在史夫人脚下摔了个四分五裂。那茶杯中的水则在半空中洒了下来,淋了史夫人满头满脸,弄湿了精心装扮的头发和面妆,好不狼狈。
这一幕,被屋内的丫鬟婆子看了个清楚,她们面面相觑,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的面儿,就连当家主母的面子都不给,这……看来果真是气极了。
屋内一时间静的出奇。
史荣远知道,母亲这是因为桓儿的婚事怒了,说不定还和史令沣的婚事有点干系,当下连话也说不出口,立刻”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连头也不敢抬。双手还拉着身侧的妻子,让一时楞在那儿的史夫人也跪下了。
这个当口,一直受在三房面前做低伏小的四房,自然也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史荣业和陶氏对视一眼,也忙跟着跪下了:“老祖宗息怒啊,有事好好说,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啊!”在三房面前做做样子总是要的,若不然三房那个刻薄小气的事后还不知要怎么报复自家呢。
史老夫人早看透了四房那点儿小心思,只冷哼了一声,并不跟四房计较。
史荣远紧低着头不敢说话,史夫人是羞愤难当也不说话,一旁的孙妙茹倒是机灵,赶忙也跟着跪了下来,用细弱好听的嗓音,接过四房的话头轻轻道:“老祖宗请息怒,万万别气坏了身子,您……”
孙妙茹一番巧言还没说完,就又被史老夫人冷冷打断:“你又是谁?敢在我史家如此多嘴。烦请闭上你那张巧言令色的嘴!我人老耳聋,听不得这些。我史家的家务,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多嘴。这屋子,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