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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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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熙熙攘攘的挤入一静辟的房间。

    墨倾池道:“这便是受伤最重的那个了。”他指着床榻上挺尸一般的墨家弟子:“大家来看,气息羸弱,已无法进食多日,不日还要犯病几回,那时,整个人居然力大无穷,疯癫痴傻,扑咬时候,与牲口无异。”

    可能是墨倾池一副财主打扮,说话自带几分折扣。屋中一干人,瞧着谁都半信半疑模样,墨倾池有些着急,连小几步跑到床前,指着上面躺着的人,信誓旦旦道:“真的,不信你们来看!”

    循所指,虽是仅仅残存最后一口活人气,但那弟子皮肤雪白通透,血色充盈;长发未梳,散乱胸前,却是乌黑亮丽;唇色如血;双手和双脚都被死死绑在床架上,动弹不得,明明更像一个健康的大活人,仿佛随时都能睁开眼来。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你能看出可有诡异之处?”一人嘀咕。

    “这分明就是个好好的人!”另一人冷哼,好像自己受了很大的愚弄!

    “虽然墨家行事,有时确然荒诞,但这性命攸关,且关乎梁家声誉,恐怕不会如此简单。”

    一人鼻嗤:“我看,就是墨梁两家的儿女亲事没成,找这个由头,问罪梁家!”

    “你可不要乱说!”另一人赶忙制止:“光凭墨家这三核桃俩枣的实力,如何问罪得起梁家!”

    这番小得不能再小声的嘀咕,还是倍儿清晰的传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游荡一番,落在满脸乌青的梁孤秋身上。他朝身旁另一人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那日,当真是把墨家人狠狠揍了吗?我看这番模样,反是我们的人,受得伤更重些!”

    那人眼睛眯成小缝,一副钻研模样,小声道:“许是墨家怕丢了脸面,把那些真受了伤的藏起来,也未可知。”

    这时,床上弟子忽然身体抽搐,疯了一般扭动身子。

    墨倾池顿时大喜,叫道:“看,犯病了!”

    人群呼啦一下躲开了好远,木呆地看着床上人猛力张开双眼,恨恨地露出贪婪的眼神扫过整间屋子,他喊道:“放开我,你们这些蠢货!我没有病,有病的是你们,听到没有,快放开我……”然后又哭丧道:“求求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伴随着浑身的抽搐,他的双眼惊恐地瞪大,眦得眼角开始沁血。眼珠骤成荧色的绿团,发胀膨大,像忽然烧沸的水……这抹绿色仿佛要从眼眶中流淌出来,浑身血脉爆起,刚刚漂亮的一张脸,登时形同枯槁,伴随一声比一声还尖锐的惨叫,他已然使出全力,并且即将要挣脱绳索。

    恰此时,墨云消摊掌,一抹云团瞬时出现在他的掌心。天地间,无数灵气迅速汇聚,源源不断地充涨这抹云团。他见时机已到,缓缓推掌,云团仿若一阵扶风,看似柔弱无力,却在碰触那发了疯的弟子时,犹如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将他罩住,瞬间好比无数把利刃,狠狠戳入他的身体,封死五骨九窍。

    他都来不及呻吟半句,便昏死过去。

    一丝凉气从众人心间挨个窜了一遍,有人腹语:果然,不假。是个高阶修士了!

    墨云消:“如今众人都见了,该知我们墨家断没有理由诬陷扯谎,今日,你我两家人都在,不知是否从前见过这样的怪异症状?”

    梁孤秋的眉毛和眼睛都快挤到了一处,急忙撇清关系,道:“这般如此,可不像斗殴所致。”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角落处,花凝珠怔怔自语:“病入膏肓,只能等死了。”

    墨儒晟一惊,从她的眼中寻得一丝笃定,当下沉了脸,待墨倾池找了理由将众人一一遣散,才对墨云消道:“前日赶回途中,倒真是碰上了一桩古怪事。”他将“僵灵虫”一事简单说了,指着床上人依然怀有几分迟疑:“会不会是?”

    不等他说完,花凝珠已经面色凝重地站在床前。她伸出一手,一丝灵气从掌心缓缓而出,十分活跃,晃动形间似成叶瓣,从那人额头钻入,迅速游走全身,然后猛地从胸口一处,迅速窜出,狠戾地戳中床架一角。其上一抹微微的绿光挣扎了几下,散烟般消匿了踪迹。

    再看那弟子,犹如一瞬间,整个人仿佛一汪湖水迅疾干涸,成了一具干枯的躯干。

    墨云消的目光终于聚焦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

    她的腰杆挺得笔直,半身都沉在光影斑驳处,安静得像一缕阳光落下背处的阴影。他刚刚刹时感受到集聚又骤散的灵力澎湃和汹涌,吞纳自由,一时无法分辨她的修为几何,不禁生出几分欣赏。

    花凝珠道:“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僵灵虫’现世。”转过头,笑盈盈地盯着墨云消,她嘴上说:“虽然没什么要紧,但越是这种肮脏手段,越不容易提防。”眼神中,犹如江海翻腾的寂寞瞬间,她寻得一丝光影,显得生动。

    墨云消怔愣:“我们是否见过?”看她年轻,要比自己至少小个十来岁,便寻思着从前应该没有见过的,但这一颦一笑之际,又仿佛十分熟悉。

    墨儒晟:“大哥,她叫花凝珠,来蜀中寻亲,暂无去处,便被我领回来了。”

    “我是像极了什么人吗?”花凝珠迎着墨云消落寞的目光,奋力抑制住刹那而至的失落,浅淡道。

    瞬时干腐的气味十分厚重,游荡在整个屋子里,墨云消觉得闷,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干尸才转身往外走。他道:“不曾觉得姑娘像什么人,许是我刚刚出关,看什么都恍惚得很。”

    花凝珠从半敞开的门里,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妆容素净的女子,远远瞧见墨云消,立马开心到要飞起来一般,朝他奔过去。她的手中正拿着墨云消从前的佩剑“财神”,与她腰间的环佩撞出个叮叮当当。

    十分聒噪!

    “那人是谁?”

    墨儒晟:“这次云消大哥提前了半年多出关,正是要与她完婚。她叫牧丝蓼,是牧兽城大城主牧攸萧唯一的女儿。”

    “墨家又有大喜事了。”花凝珠平静得就像莲雾屿下雪时的幽蚩湖,那么的寒冷刺骨。

    因何故,按大哥的年纪,早该成婚了。”墨儒晟不查,反而十分艳羡地看着那两人站在一处枫树下轻声说话。枫叶未及红去,风过却撩拨得它们簌簌落叶。

    花凝珠脑壳又开始疼了。她总觉得这次出来,除了寻江儿,还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是和墨云消有关的。但也不知是不是那场架打得太过用力,真把脑壳子敲坏了,她始终记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就是十分想要见见他,如今这番景象,原也是“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心口无奈有一处酸菜坛子被人打翻了般,十分不是滋味。

    这般酸楚啊!

    活了如此大的年纪了,头一回深深刻刻的。

    花凝珠跟着墨儒晟,从树下那两人身侧路过。她眼角的余光,与牧丝蓼随意瞥过来的一眼,好巧不巧的撞了个满当当。牧丝蓼自此就将目光停在了一路远了去的花凝珠身上。她假装随口一问:“那是谁?”

    “她叫花凝珠,是三弟带回来的客人。”墨云消也循着目光去找,只剩下亭蓢尽头一抹晚霞。

    “我总觉得她长得十分像一个人。”

    “不像。”墨云消脱口否认,眼神却没有从远处挪开。

    “许是我看走了眼。”牧丝蓼忽然怪自己不该多嘴。那个人,一直都是墨云消心头的一处伤。

    墨云消轻轻笑过,道:“这次,牧家主和你一起来了吗?”

    “正在厅里和墨家主一起喝茶说事。”牧丝蓼从怀中掏出一白色埙笛,递给墨云消:“家父让我把此物交予你,说是恭贺你步入高阶修行境。”

    墨云消微微皱眉接过。此物拿在手上温润冰凉,雕刻着一番风水景象,若你盯牢了看,它们更生动灵活,栩栩如生,霞光下,凹凸景致泾渭分明,却实在不知是何地风光。他道:“这便是牧家的‘络合埙’?”

    “自是。当年,家父误入极北十三境,偶然得了可用来制埙的土坯,雕刻的正是当时所见的景象。原以为不过是寻常物,不曾想,烧制后竟然色如白玉,经过这些许年,愈发的晶莹润亮。家父说,便送与你,权当把玩。”

    墨云消:“九州谁人不知,‘络合埙’乃是牧家主用了半生修为筑灵焙制,虽是埙乐,其实乃一利器,还是当年和你母亲定情之物。如若,牧家主没有丢那一半修为,也不至于牧兽城至今默默无闻。”叹惋:“如今这样送与我……”

    牧丝蓼忙道:“父亲的意思,正是城中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唯有它,最合心意。”

    墨云消当下明白:“既然如此,我便不辜负就是了。”

    浮风一路吹过满亭,从花凝珠面前的一株白檀树前晃过。

    她道:“你知道吗?如今九州外,世人只知天宗阮楦溟能听见冥冥九幽的所有声音。有时候我就在想,终日被这些芸芸众生的吵闹困扰……”顿了顿:“他一定是个爆脾气吧。”

    “不知。”墨儒城只当她玩笑,却回答的认真:“从未得缘哪怕远远见上一面。但九州传言,他是个斯文人。”

    噗嗤!花凝珠乐:“他?得了吧!”

    跟着墨儒晟,她晃了晃脑袋,想把刚刚风送来的那些声音散了,心中暗暗道:多好,一对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