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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开始有些闷热了起来,街上的水汽已经尽数被蒸干了,露出惨白的地面,时而还能看到一些死了鱼儿,半身的骨刺陷在泥土里,此时已然被蝇虫环绕,散出阵阵的恶臭来。? ?
经过了上午的事情之后,冬儿明显欢快了许多,小小的脸儿红扑扑的,仿佛做什么事情,都很有力气一样。
此时的她正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扒子,来回的翻动着正在那刚刚立起来院之中,晾晒的米粮,因为少爷说了呢,早些将米晾干了,才能早些让人来修房子呢,修好了房子,他们才能搬回去住,就再也不用,跟那个老太婆住在一起了。
少爷说的,那个老太婆不是好人呢,这让冬儿心里有些不好受了起来,不是因为那个老女人,而是为了那五十贯的宝钞,可是少爷不让冬儿去要,冬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少爷说的,便一定是对的,她便也不再管了。
冬儿本就只是个傻姑娘而已,就只要好好地听少爷的话,也便好了,而少爷是让冬儿在这里看着这些米的,所以,冬儿一定不会让少爷失望的呢。
在冬儿看着家里米粮的同时,秦泽正在吴县的街上闲逛,街边已经开始出现了头上插着草,等待出卖的孩童和女人了,多是一些穷苦出身的,由着家里的男人,或者是父亲带着,蹲在街头的泥地里,任由过往的富家人,挑来捡去。
每逢灾年,便是这些为富不仁者,扩充家奴,兼并土地,大横财的时候。
剥削,压迫一直都是如此的展和壮大的。
不公平,对此,秦泽是明白的,但是却并不怎么在乎,因为这事儿,即便是在千年之后,也仍旧存在,他早就已经见得麻木了,他并非圣人,也非帝王官宦,他只是个被赶出了家族,顶着废材名分的秀才而已,所以只要做他此时该做的,便可以了。
说起来,他那个废材的名分问题,其实秦泽早就已经有些猜测了,这源于冬儿对于他之前是何等情况的保密,任何的时代,草包这样的名声,都不是很好听的,更何况秦泽之前还丢了那么大的人,所以冬儿不愿意告诉秦泽。
可是冬儿还是忽略了秦泽当初那件事儿产生的影响了,秦泽几乎是成了整个吴县的笑柄了,所以即便是在这灾后如此忙乱悲伤的时候,秦泽出来的时候,还是会被人戳上几下脊梁骨的。
甚至是会有那样刚刚做好了饭,出来找自己孩童的母亲,看到了秦泽时候,直接当着秦泽的面,教训家中的孩子,“看到了么,那就是秦家的那个草包,你若不好好听话,将来也得想他一样,知道么?”
然后便会得到孩童十分茫然,却认真的点头,激起那母亲心中的自豪感,鄙视的朝着秦泽看上一眼,然后躲瘟神一样的消失在了前方的院门口,仿佛这一刻秦泽的存在,便会给她们带来大大的霉运一样。 ?
秦泽对于这样的目光,同样是不在乎的,我心本清净,纷乱自难生,人活一世,终究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不顺的,几句恶语都受不了的人,能成什么大事儿?
甚至是当秦泽在街上慢慢游荡的时候,反倒是把他当初生的事情,当成是个故事来听的呢,反倒是让他觉得,挺有趣味的。
事情到不是很复杂,只是些小事而已,当初秦泽在秦府之中时,靠着秦府的关系,和钱财的打点,弄了一个秀才的名额,但是他本身却没有什么的自知之明,偏偏觉得自己才高八斗,举世无双。
所以经常出入所谓的文人诗会,时不时的写上一两“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之类的打油诗,多被人耻笑,但却不自知,到是也在吴县的文人士子之中,混了个秦大才的名声。
旁人多是讽刺,但其却信以为真,处处宣扬,可见他有多麽的草包了。
而吴县之中,县令钱伯忠有一子,钱度钱子明,为人颇有几分的风流文采,又长的一副好皮囊,所以多被县中之人吹捧,号称吴县第一才子的,其实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而已。
那日秦泽刚刚得了家里月银,带了几个家中胡混的兄弟,去得吴县最好的青楼风月楼想要好好的开心一番,却不想正碰到钱度那孙子,在这举行什么文会,将秦泽想了多日的头牌“落雁”占了去,心中不忿,便讽刺了那钱度几句,说他只会浪得虚名。
钱度本身便是小人,见是秦泽,想到他名头,便出言讥讽,加之周围的人起哄,于是便约定与之文斗一番,输了,便要赤身从这风月楼爬出去。
本就是个坑,自然是钱度赢了,便要人过来扒秦泽的衣服,秦泽虽是个浑人,但也知道愿赌服输的,只当自己倒霉,便伸手要解衣衫,然而这个时候,那钱度却觉得赢得太过轻松,心中不甚爽快,眉头一动,突然说了一句话,瞬间将秦泽惹恼了。
当时的钱度摇着扇子,笑嘻嘻的对着身边人说道,“之前,钱某一知己故友曾与我说,秦家女子,最善自解衣衫,今日一见,却有偏差,并非仅女子也。.ww. ?”
钱度说的,是秦家的一个丑事,秦家家主秦守成的第六房小妾,跟马夫有染,结果被人抓奸当场,马夫并非秦家家奴,而是外雇之人,为了活命,便一口咬定,是那小妾自己脱了衣服,勾引于他。
虽然当时县令钱伯忠得了秦守成的钱财,严判了那马夫,那小妾也被秦守成处理掉了,但是秦家女,擅长自己脱了衣服,跟男人鬼混的话,还是慢慢的流传了开来,成为了吴县最大的笑话。
秦泽本身就是个脾气火爆的草包,当初因为那事儿,他的两个姐姐,可是没少受人嘲笑,他也为此,被人戳了几年的脊梁骨,自然对此事非常在意,听得钱度所说,自然怒火中烧,抓起身边茶壶,便砸在那无耻之徒的头上,瞬间便见了血。
钱度身边之人皆是无用书生,有些人甚至是被那鲜血飞溅,而惊得跌坐在地上,自然没有办法帮得了钱度,于是那个家伙,便被秦泽打的连他母亲都不认识了。
然,对方毕竟是钱县令的公子,秦家家住秦守成知道后,大惊失色,连忙前去告罪,因得两人之前多有钱私来往,钱知县并未说什么,但其妻却爱子心切,肆意咆哮,秦守成回来之后,便觉事情不可拖延,以免祸及秦家。
这才匆匆归去,抓了秦泽,实行家法,同时将其逐出了家门,怎奈当时的秦泽,却是伤势极重,加之心中不忿,便直接没了命,才给了如今的秦泽机会,附身转生,直到今日。
故事听来,秦泽便觉有趣,却并不在意,因为此秦泽,已非彼时,所以对于周围之人的讥讽目光,自然看得淡了,在城街中闲逛几圈,便找到一家正开着门的酒楼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便有伙计高声招呼,“贵客一位。”接着便躬身为秦泽引路,到了里面唯一剩下的一个空闲的座位上,殷勤的擦了座椅,才虚引秦泽坐下,然后便开始推荐起了店内的菜式酒水。
秦泽这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来到外面吃东西,也觉得颇为有趣,便叫那小二,筛一壶酒,要了些熟肉,佐酒而食。
小二高声应和而去,秦泽便安静的坐在座上等待菜肴,其实口腹之欲,对于秦泽,并不是很热衷,而且,很多时候,他并不相信这严朝的饮食,会比经历了千年展之后的现代优秀,他今天过来,乃是有正事儿。
此时店里坐了不少的人,有的是本处没有离去的乡绅,有的则是走南闯北的商人,还有一些腰间鼓囊的绿林众人,期间高谈阔论,便带给了秦泽不少需要信息。
此次洪灾受灾地区十分的大,平江府内,吴县,长洲,江宁府内,江宁县,上元县皆有不同是受灾,河道拥堵,房屋损毁,损失更加是不计其数。
其中平江府辖内受灾尤为严重,大部分粮仓皆毁,而朝廷赈济不知道何日才可到达,这才是县上不敢开仓放粮的原因,因为现如今,百姓手中,还多少会有些存粮,节省下来,多少可以支持十天半月。
若是此时便开仓放粮,愚民愚妇不知节制,待到县中仓储粮食放空之时,朝廷赈济却未能到,那么,岂不只能坐以待毙……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驳杂的论调,比如几个坐在秦泽身边的商人,则是悄悄的谈论着,想要高价去附近的州县运送粮食过来,这等生意,必然是赚钱的,但是奇怪几个人,全都眉头的紧皱,一片惨淡,也不知道是何故,让秦泽有些疑惑,他可不信,有商人会为自己赚钱多而苦恼的呢,这便引起了他的兴趣。
几人声音太小,他听不清楚,只是听到断断续续的话语……无粮……往年……空仓……谁知会如此……等的话语,让他的心中,猛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再要细听,却见一个人猛然的停住了谈论,目光全都朝着那这酒楼门口望去。
秦泽微微皱眉,见未有听到确切的信息,心下黯然,转头之间,不知何时酒菜已然送上,便给自己倒上一杯,轻轻的品尝,头脑中不停的开始推演起来,可是不久,便长叹了口气,轻轻的将酒杯放下,摇了摇头,“信息还是少了些啊。”许多事情都像是隐藏在薄纸之后的答案,虽然只是一纸之隔,却让人难以看清,多少都让秦泽微微有些郁闷的。
正皱眉间,便听到面前传来一声清脆如铃般的话音,“喂,那书呆子,我家小姐与你说话呢,你这人怎的如此不知礼数!”
听得这个声音,秦泽微微抬头,便看到面前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出现了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明显是小姐的打扮,年约二八,面色平静,淡眉朱唇,眼若星辰,轻轻悄悄的站在那里,并未有丝毫的表情,便已成为了整个酒楼里的焦点,方才那几名商人,便是去看她的吧。
女子身旁跟着一个头扎双髻,红绸包裹小丫鬟,此时正一脸气啾啾的看着秦泽,仿若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了一般,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愤怒,显然刚才说话责问秦泽的便是这小丫鬟了。
秦泽见那小丫鬟一副斗鸡的状态,便轻轻一笑,然后转头朝着那小姐模样的女子望去,未有说话,眼神里却有着询问的意味。
女子微微一愣,眉头轻蹙,却还是说道,“只是见得此时厅中,唯有公子此时尚有空余,不知可否与公子同座,若是打扰,公子也不必勉强。”
女子说话的声音,淡淡轻轻,带着翠竹之声,虽然语气有些冷淡,但让人听了却生不起丝毫的怒意,反而衬托出她的冷艳,更加令人侧目。
秦泽还未说话,周围的人便已经嘈嚷开了,“这书呆子怎么回事儿,看傻了吧,如此美貌的女子相求,竟然还傻愣在那里,当真是让人看了闷气,还是个读书人呢,当真无礼,真想过去教训他一回。”
“如此佳人,竟然这样怠慢,真是有辱斯文!”
秦泽听了这样的话,只是朝着身旁的那些家伙看了一眼,便转头直接起身,对着那女子丫鬟说道,“无妨,其实,我已然吃完了,二位请便。”说着他便直接招来小二,付了钱,令其将那熟肉用荷叶包裹了,提在手里,对着面前女子,轻轻拱手,便转身而去未再说任何一句话。
秦泽的举动,显然是让周围的人们,微微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觉得,便是他们刚才的威吓驳斥,令秦泽无地自容,才灰溜溜的走了,皆是身心舒泰,想着那女子必然对其高看一眼,说不定还能……
此时女子身边的丫鬟,望着提着熟肉出去的秦泽,哼了一声,说道,“真是个没胆量的穷书呆呢,若是那些知道小姐名声的人,恐怕早就凑上来了,这人竟然走了,小姐说的不错,果然书生无用。”
女子听了丫鬟的话,却并未有丝毫的动作,眼神仍旧盯着秦泽离去的背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过最终便还是回过头来,说了句,“倒是个怪人呢”。
“可不是,而且还是个胆小的怪人呢。”小丫鬟跟着说了一句,两人便不再言语,快的要了些吃食,用起膳来。
秦泽出了酒楼,便要朝家而去,因为出得门来之时,天上已经聚了一些云朵,显然是又要下雨,家里晾着的米粮,冬儿自己可是难以收拾的,所以连忙加快了脚步,往城北而去,可才到院门外,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冬儿的哭声,秦泽眉头一皱,一脚踢开院门,便冲了进去。
而当看到院子里的情况时,秦泽心中的怒火猛然而起,却未说什么,而是直接从旁边的柴垛边上,抄起那劈材的斧头,便一声不吭的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