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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整日里让自己沉浸在马场中,让他的弟弟多铎陪着他一起练骑射。
多尔衮现在才觉得,自己失去了玉儿,一定是他没有任何功绩,他还像个孩子一般,哪里能够称得上英雄呢?
他一直都记得,玉儿当初对他说过,只嫁英雄。
只有成为了英雄,他才能够拥有玉儿。总有一天,玉儿,会是他的。
即便玉儿对自己说出了那番话,他想恨,可他恨不起来。
即便,她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嫂嫂。
所有属于他的一切,都会再次回到他身边的。
多尔衮对着靶子数发好几次,皆未中红心。他未放弃,命下人继续递给他箭筒。
一整个下午,他不断的重复练习,却还是没有中靶心,整个人如疯魔了般。最后多铎看不过去,劝着他赶紧休息,多尔衮这才喘了几口粗气,从马上翻身而下,命下人备酒水,压压心中的怒火。
当初,八哥带着自己骑射,他顽皮,不肯认真学,为此八哥训了自己好几顿,可他仍旧不改。后来,战事频繁,八哥也顾不上自己,他更加贪玩,带着多铎去做一些不务正业的事。
父汗今年征战,他根本寻不得机会参加,即便自己请命,也会被父汗给驳回。他不甘心,所以,只有用这样的方式将以往所荒废的都拾起来。
无论如何,他现在要听额娘的话,当一名名副其实的旗主,像他的哥哥阿济格那样,同父汗一起征战沙场,还要保护他的弟弟多铎。
天命十一年,七月中旬。努尔哈赤身体不适,太医诊断后建议去清河汤泉疗养身体,阿巴亥也跟随他身边。
阿巴亥始终含着泪水,凝视着躺在床榻上的,这个比她年长三十一岁的男人,她的丈夫。
她知道努尔哈赤现在只是在强撑着,知道他还提着一口气,可即便如此,他都不愿意在此期间决定立谁为下一任大汗。
大汗啊,大汗,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呢?你如此宠爱咱们的儿子多尔衮,为什么迟迟不昭告天下呢?你还是如此的固执,认为老天爷不会那么快收了你是吗?
你这般模样只让我一个人来陪着你,不就是舍不得我,有话只跟我一个人说吗?
努尔哈赤缓缓睁开双眸,看着眼前独自落泪的女人,他抬了抬手,有些无力,又放了下去。
阿巴亥是年轻的,是美丽的,他也喜欢她喜欢极了,只是当年那件事,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挥之不去的,可依然让她重新做回了大妃。
“大汗,大汗您终于醒了!”阿巴亥用帕子擦着泪。
“瞧你,哭个什么,老天爷不收我的,我还有那么多的心愿未完成,怎么舍得离开呢。”
阿巴亥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大汗,是,您不会有事的。”
努尔哈赤一直在注意着阿巴亥的神情,他知道她当下也是真的担心自己,但是这个担心,又夹杂着对日后他这个当大汗的若是去了后,她的命运会如何。
努尔哈赤何尝不知,阿巴亥一直盼着自己立储,想让多尔衮做下一任大汗呢?
可这几年,多尔衮对于政事的不上心,甚至连骑射之术也不再练习,只是近日经过大玉儿一事,才拾起了这些本该所做的事。
他还不能操之过急,他要再考验考验他的老八和小十四,到底谁才能独掌大权。
努尔哈赤这一病,朝中的政权皆交由四大贝勒来定夺。
皇太极更是脱不开身,连自己的府邸也都是深夜才能归。
哲哲每天就那么盼着,时间一长,她也知道自己这么等也不是事,况且,她再怎么急,也帮不上皇太极什么,倒不如养着身体,帮他管家。
这段时日,大玉儿白日里陪着哲哲散步聊天,夜里有时陪着哲哲,有时在自己的屋子里,坐在榻上看书,要么就是与苏茉尔闲谈,倒也充实。
“格格,您就一点也不担心贝勒爷?”苏茉尔嘟着嘴。
她还有点为贝勒爷打抱不平。她看得出自家的格格对贝勒爷不怎么上心,每天都顾着劝福晋如何宽心。
大玉儿合上书,缓了缓了眼睛,“这话从何说起?再说了,我担心也无用啊,贝勒爷忙着政事,我也参与不得啊!”
“真不知道格格您是怎么想的。贝勒爷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得空宿在府中,您却好,把贝勒爷往外赶,贝勒爷这面可挂不住啊。”
大玉儿确实不想做的太过了,可她知道哲哲心里是盼着皇太极可谓是望眼欲穿的。况且,大玉儿和皇太极共处一室,总是有些不自在。
“格格,您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是,您心里是有贝勒爷的啊,怎么就把这记忆失去的彻彻底底了呢?”
傻瓜,因为那不是我啊。
这话大玉儿可不敢告诉苏茉尔,她真怕吓着这小丫头。
大玉儿瞧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
只见苏茉尔气呼呼地熄灭了蜡烛,掩门而去。
“这小丫头,上了脾气比我这个当格格的还要厉害,竟然熄灭我的蜡烛。”
眼下一片漆黑,大玉儿摸索着把书放到一旁,躺了下去。
大玉儿在心里算了下日子,努尔哈赤的大限将至,一场战争即将爆发,努尔哈赤到底会不会留下遗诏写明由谁来继承汗位呢?
她心里倒是希望努尔哈赤能够留下遗诏,也能让大金少一点腥风血雨,虽然立谁都会有人心中不服,但至少有努尔哈赤的遗诏作为加持,他们那些狼子野心的人也不敢轻易造次。
本就是兵荒马乱的年间,又打了一场败仗,所有人心里都窝着火,要是在这个时候努尔哈赤突然逝世,真的不是好时候。
同年八月,努尔哈赤病势转危,让阿巴亥传令下去即刻返回盛京。
与此同时,二贝勒阿敏和三贝勒莽古尔泰已然坐不住了。
二人深夜在阿敏府邸相会。
“莽古尔泰,我接到密报,说大汗病危。”阿敏低声道。
莽古尔泰心下一惊,“怎么会…”
阿敏毕竟不是努尔哈赤的儿子,自然比莽古尔泰要冷静的多。
“现下最要紧的事,是大汗有无立下遗诏。当年褚英被大汗处死后,大汗虽未再立,但是属意大贝勒代善为储君。可那代善经过阿巴亥一事后,一切早已大不如前,只要大汗永远记得这件事,代善就永无翻身之日。”
“可当年阿巴亥一事…”
“真假已经无人追究了不是吗?眼下的人选中,有你、我、皇太极。阿巴泰虽然也有战功,可惜他额娘位份太低;阿济格嘛,错在是阿巴亥的儿子;而多尔衮和多铎自不必提,两个毛头小子,成不了大器,前段时间还为了个女人寻死觅活的,窝囊!”
阿敏跟莽古尔泰分析着,莽古尔泰点头同意。
“如果大汗未来得及立遗诏,莽古尔泰,我站在你这边,一定拥你。”
莽古尔泰不敢表态,他知道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他们中间还有个强力的对手——皇太极。
“可皇太极,不容小觑啊!”
阿敏听后也不再作声。
是的,皇太极在他们几人中是最具有实力之人。说不准,大汗已经有意让皇太极继承汗位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只能从长计议了,瞅准时机,帮皇太极一把。日后,在朝堂上,他们即是四大贝勒其一,也有拥戴皇太极为汗的恩情,自然也多了份话语权。
船上,努尔哈赤只披着一件外衣,站在船头。
夜色下,只有他一个人。
他屏退了所有人,只想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是他这六十多年来,心里最清净的一晚。
他不知道是怎么了,今晚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入眠。
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他所有儿子们的画面来:
褚英,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因为诅咒他其他的儿子,他下令处死了他;代善,是他的次子,他本属意他日后继承大位,可抛开代善与阿巴亥之间的那件事,他也觉得代善不合适,况且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只选择明哲保身了,这样的性子如何掌握大权?阿敏是他弟弟的儿子,按规矩,大汗之位轮不上他;莽古尔泰,行事鲁莽,与阿敏暗中勾结,有勇无谋;皇太极,他的老八,他最看好的儿子。
还有多尔衮…
努尔哈赤忽然猛的一阵咳嗽,疼痛的令他无法去继续思考。他眼前一黑,在阿巴亥还未赶来前,他永远的倒在了这只载着他回到盛京的船上。
阿巴亥闻声赶来,只见到努尔哈赤的外袍染上刺眼的鲜红,她全身失去力气,跪在地上大声哭喊了起来,“大汗——”
雄鹰一般的努尔哈赤,生命终结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