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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谪仙李成器来到上清道德宫山门前,无数修行者皆沸腾起来,然而有一处名为隐谷,则是静谧异常,听不到半点喧嚣之声,唯有一条溪流迤逦流过,发出潺潺水声,这是上清道德宫众多大山最不明显的一处。
在这个隐蔽的溪水旁,有两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在对弈。
其中一人,乃是老爷庙澄观老和尚,而另外一人面相大约五十几许,一身白色道袍,身上散发着一股淡然出尘之意,颇具仙风道骨,与传说中的神仙差不了多少。
二人以虚空为棋盘,各站一方,在虚空的棋盘上,悬浮着十几枚棋子,楚河汉界分明,各摆车马,二人下的正是象棋。
“金虚真人,你杀气太重。”
澄观老和尚持马,落子之后,将金虚真人过河卒子给吃了,棋子粉碎在虚空,了无痕迹。
“呵呵,若论防守,澄观大师三界无人能及,然而我善攻伐,所以便想着能否破了你这守局。”金虚真人卒子再进,踏入河界,便生出一往无前之势,直逼澄观老和尚的将。
“你们这些人总是想着把别人当成过河卒子,用完之后便扔了,再也不顾其死活,然而我不同,我得守护,守护这天底下该守护的人,比如我那乔觉徒儿,他未成长起来之前,我是不会由着你们去欺负他的。”
澄观老和尚牺牲了自己的相,后以马将过河卒子吃掉。
棋盘上一攻一守,不一会儿,澄观老和尚便只剩下一车一马,而金虚真人以五枚卒子吃掉澄观大和尚大半棋子,胜利在望之际,澄观老和尚神色泰然,车突然爆发一阵金色的光,重重落在金虚真人的帅上,顿时棋盘散去,金虚真人口喷鲜血。
“好厉害的手段,有此车在手,弃卒保车,想来你那五位徒儿便是你棋牌上的卒子,注定是要牺牲的。”
金虚真人面色苍白,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沉声说道。
澄观老和尚摇了摇头,道:“你想错了,我大徒儿便如棋盘上的马,纵横驰骋,我那死去的两位徒儿便如棋盘上的相,有护将之责,乔觉便如我手中的车,直取你军主帅,而我那记名弟子,便是这棋盘上的士,护卫主将登顶。”
金虚真人呵呵笑道:“大师果然好算计,双相已死,马已被禁足,你那车迟早会命入地府,至于你那士,失去车马之后,即便再强,能敌得过我主千军万马吗?”
澄观老和尚微一愣,道:“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或许固执,或许狂傲,或许渺小,虽遭逢劫难,但他们从不妥协,宁愿死也不愿输,我澄观不过百斤残骨,但却从不知道何为输,他们是我的弟子,承载着我的精神,即便我和他们都死了,但这种精神仍会流传数千年,甚至亿万年。”
“今日是我输了,但迟早会有赢回来的那一天。”
金虚真人拂了拂衣袖,正想离去。
此时,澄观老和尚身上起了一道佛光,将金虚真人罩住。
澄观老和尚脸上平静,看着在佛光中挣扎的金虚真人,道:“我要留之人,从没逃脱得了的。”
“久闻大师佛法高深,金虚愿听大师教诲。”
金虚真人盘腿坐了下来,罩在身上的佛光渐渐散去,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抬眼看了看澄观老和尚一眼,道:“大师可知老人王姜藏玄吗?”
澄观老和尚沉思了一下,回想起那个千百年来,那个以一人之力,对抗仙佛两界的绝世人物。
一千三百年前,仙佛两界大乱,仙佛两界之人降临人间大肆抢夺人间气运,与人间修行之人发生剧烈冲突,令人间生灵涂炭,那时昆仑山老人王姜藏玄手持一把铁剑,身着一袭青衫,尽斩仙佛两界百位仙佛。
那时姜藏玄一句:“欺我人间无人乎?”为人间修行界中人大出一口气,自此人间修行之人一扫之前颓然。此后,姜藏玄立碑为记,是为人王碑,此碑立于昆仑之巅,并且于昆仑之巅发下大誓:有我姜藏玄一日,人间再无仙佛。
姜藏玄凭一人之力,镇守昆仑,千年来令两界仙佛再也不敢擅自下界。
“是那条疯狗,他家主人被囚于地府,他便成为仙界冲锋陷阵第一人,想以千年征战之功,重新换他主人自由,三百年前他拼着一死下界,大战老人王姜藏玄,这条疯狗凭着你家主人赐下的那件混沌仙器,破了姜藏玄道心,令他重伤不得不隐入人王界,再无人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条疯狗忠诚是忠诚了些,就是太蠢了,蠢到被你家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澄观老和尚活了千年,虽长居于老爷庙,但这一秘辛他知之甚详。
“大师想不想探个究竟?”金虚真人淡淡笑了一声,静待澄观老和尚抉择。
澄观老和尚皱了皱眉,细思许久,才道:“昆仑盛会举行在即,此间事了,我便让他去人王界。”
“呵呵,大师果然胆大。”
“你家主人设计了这么一个局,想来是谋划了许久吧,逼着贫僧不得不做出抉择。”澄观老和尚抬了抬眼皮子,神色平静地道:“你家主人还是小瞧贫僧了。”
金虚真人默然片刻,方道:“你那车怕是要被我这马吃掉了。”
澄观老和尚闭目凝思,周围一片寂静,他缓缓开口道:“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个过河的卒子,竟妄想吃掉我的车。”
金虚真人面色一寒,冷声道:“大师莫要小看我了。”
眼见澄观老和尚依旧是一副闭目沉思的模样,他心中怒气更盛,拂袖站起,怒道:“大师可知此次上清一战,必会引来天上十八真仙下界,届时你那徒儿还有命在?”
澄观老和尚嘴边露出一丝笑意,右掌在虚空一抹,上清道德宫主殿景象便出现于金虚真人眼前,诛仙台依旧散发着夺目的光华,然而整个浑然一体的道台偏生破了一角。
“这...这是怎么回事?”
金虚真人大惊失色,心下冰凉,引仙台与上清道德宫主殿地底的仙界之门相连,引仙台破去一角,便失去了绝大部分威力,以这残破的引仙台,怎能招来天上十八位真仙,自姜藏玄隐入人王界之后,仙佛两界之人再也不能随意下界,若想下界,必要借助引仙台之力,打开仙界之门。
“你们都以为贫僧老实可欺,却是小看了贫僧的谋划手段。”
“大师果然隐藏得深厚,想来背后还有人帮助谋划吧?”金虚真人苦笑道,那抹苦笑仍挂在嘴边,他的声音逐渐变冷,化成一声厉喝,道:“若是今日你命丧于此,你以及你幕后之人的谋划还能成功么?”
金虚真人大吼一声,双足在地上用力一踏,身子如闪电倏然而起,一步即至,手掌一翻,一把带着盎然仙气的匕首发出尖锐啸声,刺向澄观老和尚心脏。
金虚真人于人间修行千年,早已踏入金仙之境,虽受人间法则影响,但仍是仙威十足,掌中匕首刺破澄观老和尚布下的重重佛光,直指心脏。
匕首离澄观老和尚不过一丈距离,金虚真人感觉到一阵令他极为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动作立时为之一滞,对面站着的这位看似无害的老和尚,此刻就像是一尊大佛,浩荡佛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金虚真人心志坚定,尽管心神受压制,鼓起余勇,只不过身体受仍是不由自主的慢了一分,便是这慢了一分的动作,澄观老和尚轻轻松松的向后退了一步,避过匕首,随后抬起手臂,一个巨大的手印向着金虚真人拍去。
澄观老和尚手臂轻抬,并没有庞大无匹的力量,看似轻柔,实则重愈泰山,万千佛光尽数敛于手印之间。
这一式大手印来得轻飘飘的,然在金虚真人眼中,却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峦压下,他心中忽然掠过剧烈不安,就在他行动之际,大手印便拍在了他的身上,瞬间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将他压得双膝跪了下来,再也动弹不得。
金虚真人又惊又怒,数百年来,澄观老和尚向来以佛法著称,从未听过他有任何攻伐手段,然而他这一式大手印,比起仙界中大人物的手段丝毫都不逊色,面对如此情形,他不禁叫道:“澄观老和尚,你竟然故意藏拙。”
澄观老和尚看都不看金虚真人一眼,目光落在金虚真人的匕首上,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千百年来,想杀我之人如过江之鲫,若是不藏拙,贫僧早就化为一抔黄土了。”
话说间,澄观老和尚口诵一片经文,无数文字在虚空中凝聚,化作一个紫金钵,高高悬在空中,缓缓转动着,在金虚真人头顶不断洒落金光,每一道金光便增加了一重力量,将金虚真人跪着的双膝提不起分毫。
“你便跪着这里吧,等上清道德宫之战结束后,你便可自行离去,此次之战,你干涉不得。”
澄观老和尚端坐于金虚真人身前,静静地看着金虚被压得跪在地上。
金虚真人被压得大汗淋漓,脸上更是怒气冲天,早已没了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目龇欲裂,沉声道:“终有一日,我家主人会让你跪在他面前。”
“我这双腿只跪天地,你家主人算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