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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所在。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感到身体支离破碎的撕裂感,还有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断地虚弱。
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算不上一件好事。
陆离是在恍惚之间听到了米果的声音,可是等他睁开双眼,那声音却像是消散在了风中,无法捕捉,无法回应。
直到这个时候,陆离才来得及观察一下自己的状态。
一番探查之后,陆离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这样的身体,还能算得上是他自己的吗?”他就像是一个三岁儿童的拼接作品,将各种完全互不搭边的元素强行凑到了一块,这就成了他如今这副支离破碎的抽象模样。
陆离突然想到米果提起过的拍卖会,也不知道自己这样一个“艺术作品”,会不会在拍卖会上卖出高价。
不由得陆离还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因为他感到自己已经快要死了,同时他对自己的死亡没有半点阻止的手段。除了苦中作乐,陆离还能做些什么?没有办法,那三股能量虽然是同根同源,偏偏在此刻水火不容,到头来只能回想吞噬,互相攻伐,根本不能和平共处。
陆离在心中想着,或许是上天的安排吧,在他临死之前,居然还能让他幻听道米果的声音,这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安慰。
想到这里,陆离便不由想到了自己死后的世界,那会变得如何模样?
陆离只不过想了片刻,大概就明白了自己的归属。想必他未来会在陆压身边重生,然后帮助陆压打开所有封印吧。到时候,那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陆压了。只是这样一来,陆压应该会信守承诺,不对米果下手吧。
等陆离重生之后,他将会完全忘记米果的存在,而等他重生之时,米果应当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吧。他们两个,一个转世投胎,一个重生来过,算不算是就此斩断了这份孽缘?
陆离看着自己身上不断离散的能量,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微笑,其实这么多年,正是因为他的执着与长寿,才有了他与米果之间的分分合合。说到底,这孽缘或许就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吧。
人生在世莫强求。
或许正是因为强求,才会有了这么多的痛苦与悔恨。
陆离在自己心中开导着自己,做着自己死亡前的最后总结。转念一想,若非那些强求,陆离也不会和米果的一世世留下这么多美好的回忆。
美好与痛苦,却也是同生同灭,相伴而生。
生命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唯一的爱恋,同时又成为那一个人唯一的烦恼。
只是,是否会有后悔,是否会有面对死亡的害怕?
陆离扪心自问,他害怕吗?
结果显而易见,那就是害怕,越是对生活充满眷恋的人,越是对死亡充满了敬畏与恐惧。陆离和米果,他们的欢乐,不过刚刚开始,还有着无限的可能,这种可能如何能让陆离轻易割舍?
割舍不掉,可都要死了,就算是割舍不掉又能如何?
陆离突然觉得一阵倦意袭来,他看到了,三股能量的战场正在向上不断蔓延,原本他还有保有完整的肩膀,如今脖子以下,已经完全碎裂了开来。
他已经活了多少年了,或许是时候好好睡一觉了吧。
陆离如此想着,双眼便是不断沉重,随后缓缓合起。
“陆离!陆离!陆离!你到底是在哪里啊!”
陆离刚刚闭上双眼,米果的呼唤声再次窜入脑海,陆离悚然一惊,猛得睁开了双眼,“不是幻听,更不是幻觉,那确实是米果的声音!难道米果来救我了?”
陆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若是米果来救他了,那也就是说米果也深陷在这片混沌空间之中,米果也在危险之中!
“混蛋!陆压!”陆离睁大了双眼,“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为什么要把米果牵扯进这些危险的事情里面!”愤怒地大吼出声,陆离突然发现了一件令他惊奇的事情,他对身体的控制,居然有回到了肩膀部位。
那些原本已经消散了的身躯,居然重新凝聚了起来。
“这算是什么?”陆离也有些傻样了,“求生欲的作用?”
陆离赶紧静下心来,仔细地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既然米果也在这片危险之中,那他绝对不能自暴自弃,绝不能让米果有任何损伤。
对身体的探查很快就有了结果,陆离惊奇的发现,他身体之中三股能量的互相侵蚀,其实是在争夺他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在争夺之中,三股能量谁都不服谁,这也就造成了陆离的身躯逐渐地走向了崩溃。
想明白了此处关节,陆离脑中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是不是只要他梳理好了体内的三股能量,他便能够平安无事?
说干就干,陆离立即集中精神,将自己的精神触脚向下蔓延。
稍作思考之后,陆离第一个选择接触的,便是属于白陆离的白色能量。如今白陆离的意识也不知是不是完全被抹去了,没有意识控制的能量,只是凭着本能,不断地向外扩张,吸收更多的能量,以此来壮大自己。
当陆离的精神触脚,小心翼翼地触及到那团白色能源之后,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白色能量居然颇为顺从地响应了陆离的号召。陆离发现白色能量具有非常强力的韧性。这能量也不是被陆离融合了进去,而是和陆离的精神泾渭分明地盘踞在一处,就像是两支友军一般相处着。
这变化让陆离心中一喜,这种经历简直就是他之前解开白陆离封印之时的翻版。既然能够这么顺利地接纳白陆离的存在,陆离决定一鼓作气,继续向青铜汁液发起了挑战。
这一次,他们遭到了颇为激烈的挑战。
青铜汁液的给陆离的感觉,就像是一柄柄分离的匕首,刀刀见血,不是伤人便是伤己。陆离回想起自己和青铜陆离的第一次相遇,那一次他可是险象环生,最后才收服了青铜陆离。
不过,当时陆离可没有白陆离的帮助,在那种艰苦的情况下,他都能够征服青铜汁液,如今有了白陆离从旁协助,拿下青铜陆离,还不是手到擒来。
事实上,这一次的进击和陆离的想象差异不大。
在白陆离极具韧性的能量特性下,陆离将青铜汁液分割开来,各自小团囚禁。就像是战场上的分割敌阵一样,这让对方的力量变得薄弱,并且全部都在包围之中。
一开始陆离遭到了青铜汁液的激烈反抗。陆离拼死守住阵线,通过白陆离的韧性抵御着青铜汁液一次又一次的突围。最终,青铜汁液没了声响,就此被白色能量与陆离的精神能量控制了起来,成为了他们锋利的矛,坚固的盾牌。
而走到了这一步,陆离肚脐眼以上的身躯已经恢复了正常,还有下半身那些墨水一般的能量。
这种形式,就像是之前在瑶池之中的大战,双方势均力敌,谁都无法奈何的了谁。水墨能量表现得颇为血性,他哪怕拼着自己损失一片能量,也要和从陆离他们身上扯下一块能量来。
几次交锋之下,陆离只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虚弱起来。那些拼杀损耗的能量并不能得到补充,而是被这混沌世界直接吞了进去。
若是这种拼杀继续持续下去,陆离只会损失更多能量,最终走向死亡。这让陆离不得不慎重起来,他进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如果他继续进攻,却拿不下水墨能量,那么他就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可如果他不去进攻,只是防守,那水墨能量又会追个不放,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时间,这么做不过是在拖延自己死亡的时间罢了。
陆离想明白其中计较,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准备一鼓作气和水墨能量决一死战。
就在陆离鼓动起全部能量,迎头冲向水墨能量之时,陆离的耳边再次想起了米果的声音,“陆离!陆离!陆离!你到底是在哪里?”
刹那之间,在陆离与水墨能量之间,居然出现了一股乳白色的能量。
那乳白色的能量对陆离而言是如此的熟悉,那正是米果的生命源力。陆离大惊失色,他深切地明白,生命源力对米果意味着什么。
不等陆离去保护那股生命源力,那只有一根头发丝粗细的生命源力,居然向着水墨能量飞速地窜了过去。
陆离高呼,“不可以!”运转全部能量去追米果的生命源力,可是根本追赶不上。
米果的生命源力,已经撞在了水墨能量的铁板之上。
陆离真想要捂眼不看,这一丢丢生命源力,会像是海浪拍在礁石之上,直接碎成各种浪花。
然而,结果令陆离大吃一惊。
当米果的生命源力扎入水墨能量之中,水墨能量居然像是被驯服了的小狗一般,瞬间安静了下来。
生命源力所到之处,水墨能量尽皆臣服。
陆离需要做的事情,只是跟在米果的生命源力身后,不断地接收俘虏。这场能量大战,在陆离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落下了帷幕。
等到最后一丝水墨能量臣服下来,陆离的身体恢复如初,再也没有了能量外溢的情况。陆离不由精神一振,他赶忙侧耳倾听这片混沌之中,米果声音的来处,随后顺着生命源力的丝线,向那方向飞驰而去。
瑶池宴会广场之上,米果的手掌按在昆仑镜的背面之上,整个人已是半虚脱地跪伏在地上。她身上的生命源力,还在源源不断地深入昆仑镜中,但是米果还在咬牙坚持。她还没有倒下,她不允许自己倒下。
一滴汗水,顺着米果的鼻尖滴落下来,正落在昆仑镜上。
就在那汗水滴落的地方,昆仑镜发出了“咔咔咔”的轻声细响。米果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正见到昆仑镜上出现了一条裂缝,那裂缝正在越变越大。
最终,“轰”的一声巨响。
米果感到昆仑镜失去了对她的吸力,昆仑镜那镜面之上,重新出现了一束光亮,而米果也被劲风吹得倒飞而出。
光亮之中,一个白衣人影显现。
米果感到自己身子一紧,她已经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陆离那俊朗的面孔,就在她眼前。
“陆离!”米果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把抱住了陆离的脖子。
陆离也将米果紧紧搂住,伸手轻抚米果的后背,“米果,抱歉。”为了什么道歉?这已经不重要了。
“啪,啪,啪……”一串稀稀拉拉的掌声,将这美好的时刻打破。
陆离面色一凝,立马将米果护在身后。
不远处一根断裂的石柱之上,陆压正蹲在柱子顶端,有气无力地拍打着手掌,“不错不错,你们这时候再啵一个,那就完美了。”陆压的衣襟之上,挂着点点滴滴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