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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白子笙身前,分明只为一间简陋石屋,仿佛随手堆砌,粗糙不堪——
此乃是仙宗之中身份最为低下之弟子所居,这般弟子,灵根皆为最为普遍而卑下的五灵根,资质几近于无,若无奇遇,纵使千般苦修,亦难以突破筑基,真正踏入仙途之中。
但世间之人,既知身怀灵根,即便仅为废五灵根,却不肯轻易顺服,除却少数看透之人,其余皆是抱着一丝希冀,企盼能得大能青睐,收入门下,一日之间造化非凡。是以,这些心怀企盼之人,便不远千里,前来宗门,跪求拜入,即便是成为最为下等的弟子,亦是在所不惜。
归元仙宗虽是门内英才济济,却不会只招收资质上好,灵根纯粹之人,如同这般资质极差,几近凡人的,亦是有所收纳,只是待遇,却是天差地别罢了。
传言归元仙宗收纳这般资质奇差之人,只因数十万年前便是有一名为左渊的五灵根者,跪伏求拜,希冀进入仙宗修习。然而数十万年之前的归元仙宗,自视甚高,只愿招收三灵根及以上者,便将那左渊推赶而出。孰知千年之后,那左渊竟是已修至炼神之境,更是可越阶而战,最后竟是踏破虚空而去,追寻更为苍茫缥缈的大道仙途。
归元仙宗自是悔不当初,随即便修改宗规,亦将五灵根者纳入门内。
五灵根者,于仙宗之内乃是最为低微的存在,他们做着最为繁重的事务,却只能在闲暇之时去吸取极为稀薄的天地之气,且仙宗赐下的功法玉简,只为不入流之物罢了。仙宗对这般弟子,管束算不得严厉,若是忍耐不住,亦可自行离去,无人拦阻。
但若是不愿离去者,便是只能居于外门偏远之处,只得此简陋石屋休憩。
这般石屋皆是岩矿铺就,厚重拙朴,毫无灵气蕴含其中,隐藏于广阔仙宗之中,自是毫不显眼。
但白子笙眼前这一石屋,随看似毫无异样,但若是已踏入修行之人凝神细看,便能见得,那笼罩于石屋之上的,浓稠邪恶的黑色雾气。
白子笙在见得此石屋之时,只觉神魂一震,千万心绪翻腾不已。
只因此物在他的感知之中,堪称熟悉异常。
那粘稠邪恶的黑雾,与他曾在汉源城城主府中所见黑雾何其相似!
但此雾乃魔修之手段,又为何在归元仙宗之内显现而出,甚至瞒过了那些手眼通天的大能?!
要知晓,归元仙宗乃昊天小世界中数一数二的仙门,门内天之骄子与天之骄女不知几何,每一个都是昊天小世界中不可多求的天纵之才,他们乃是仙宗之根本,素来便是自幼饮灵泉食灵米,身清体净,邪魔不扰;加之仙宗资源雄厚,传承久远,出了许多隐世大能,感念仙宗之恩,长居宗内,庇护其间,使得仙宗之内免受天地秽气侵扰,保有一宗泱泱气魄。
是以,仙宗之内毫无邪祟之物,却能将其一一镇压,不留余地。
而白子笙自入仙宗以来,亦是知晓这归元仙宗遍布大阵,洗涤天地灵气,空中所飘逸的天地之气与灵气,皆是纯净平和,不带丝毫邪气。
然而便是在这般干净纯和的仙宗之内,竟是出现了魔修之迹,再思及那人兽交媾的惨像以及诡异万分的血河,白子笙心中便是生出了几分寒意。
那些魔修,究竟是有何目的!
白子笙眼底寒意涌动,气息翻滚,衣袍无风而起。
然不过一瞬,白子笙之气息便平顺而下,他深深看了一眼石屋之上的浓稠黑雾,足下一踏,便是御空而去。瞧那方向,可不就是功德殿之所在么!
白子笙凌空而行,足下微芒点点,于空中飞逝而过。只见其眉间紧皱,目若寒星,竟是少见地动了怒火。
白子笙此人,因着血亲背叛,心中怨愤难释,心魔缠身。但他却非那等不知所谓之人,魔修兴盛,于修真界亦是一大劫数,便是会因着将此讯息透露于仙宗知晓从而引得归元仙宗对他有所怀疑,他亦是不能袖手旁观。不说为那修真界中的万千修士无数凡人,便只说为他自身,亦是应如此作为。修真界不存,他白子笙又怎能逃脱?
白子笙轻叹一气,眉间却是略缓。
他方才竟是忘了,他在旁人眼中,仍是白龙府之人,白帆乃是他的血脉至亲他白子笙前来探望实属平常,便是那茚真加以盘问,他亦是不惧。
白子笙这般思索着,身形微动,已是从空中飘然而下,轻轻踏足于功德殿之外。
那功德殿仍是一如平常的壮丽华美,在外门弟子看来遥不可及寥若星辰的内门弟子在此处多如牛毛,进出不止。
白子笙眉梢微动,面上便染上一丝惶恐,一丝不安。
他踏入功德殿之内,打眼一扫,便是看见了一位熟人。
“李师兄!”白子笙轻呼一声,面上亦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既不显高傲,亦不失身份。
“白师弟。”那李管事听闻了白子笙的声音,回转身形,冲着他轻轻一笑,倒是没了先前的一番淡漠。
“白师弟此次前来 ,可是又要挑选任务出宗历练一番?”李管事看了看白子笙的神色,看似随意,却颇有深意地笑道。
哪知白子笙面容一肃,竟是出言道:“子笙此次前来,不为他事,只为求见茚真长老一面!”
李管事面上讶异,随即问道:“师弟所言……可是求见茚真殿主?”
白子笙自是点头,语气肃然,竟是颇为紧要之态:“不错,便是求见茚真长老……殿主。”
李管事敛下面上的讶异之色,语带歉然:“茚真殿主常年闭关,除却三大堂主,我等却是并无直面殿主之权……”
白子笙身形一震,面上一片不可置信之态:“竟是这般……?”
李管事微微颌首,看了看白子笙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流光,便又对白子笙言道:“虽殿主不见他人,但堂主我等却是可以求见一番。若是白师弟事出紧急,愚兄可代为禀告堂主一番,却是不能确保能对白师弟有所助力……”
白子笙眉间微锁,虽是情急之状,却仍是按捺而下,拱手一礼,道:“李师兄纯善,子笙这便麻烦李师兄了!”
那李管事摆摆手,也不知如何动作,那身形已是消失不见。
白子笙也不惊奇,面上仍是那副肃然而略带急促惊慌的神色,眼底却是一片平静。
他缓缓阖上双目,腰脊停止,五感俱开,周围一切细微事物尽皆收入识海之中。
他微微一扫,便是发觉,那些来往匆忙的弟子,虽看似忙碌,却在经过他身旁之时略有停顿,不仔细感知,便是极难发觉。
想来那些弟子能于层层选拔之中脱颖而出,除却自身资质,心性亦是不能小觑。
只见这些弟子,皆是一片忙碌之态,只在偶然的目光流转间,方才瞥一眼白子笙,神色如常。
白子笙眉心微皱,随即一松,只当不知。
想来那些弟子,是在想他究竟是何许人也,竟敢直言要求见宗门执法者茚真长老,这般不知天高地厚,恐怕只为看他笑话罢了。
说来他们冰凌峰人丁甚少,便是加上黎葶亦不过三人而已,相比于木灵峰雷灵峰这般门下弟子众多的山门,确是失了几分气势,那其余七峰对冰凌峰仍是盘踞于八峰之列,拿走庞大资源已是颇有微词。
但……黎葶虽为女子,却是八大峰中修为第二高绝之人,传言她可使仙宗一夜回春,甘霖遍布——然而那“甘霖”,非但不能催发灵花仙草,更是于无声无息间夺人性命,堪称诡异恐怖。
是以,那七大峰虽是嫉恨于冰凌峰能够夺得庞大的资源并且只倾注于三人身上,但面上却是言笑晏晏,不敢轻易造次,甚至于对冰凌峰乃是呈现为拉拢之态。
白子笙唇角微扬,神色略有缓和。
冰凌峰中除却黎葶便只得他与师兄二人,免去了众多师兄弟妹的烦扰,他与师兄日夜相对,相伴相依,日趋月移之下,情谊自然便会不同,便是师兄已是有了倾心之人,他白子笙亦是能在其心中占据一处不低的地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白子笙这般想着,心中却是一痛,面上却丝毫不显,仍是那派惊慌急促之色。
“白师弟——”李管事的声音再次响起,白子笙缓缓撩开双目,语带急促道:“李师兄,如何了?”
那李管事微微一笑,面上暗含一丝得色:“自是成了!还请白师弟随我前来,面见澹台堂主。”
白子笙微微颌首,正欲动身跟随而去,却是被那李管事拿了臂弯之处,只觉眼前一黑,再次恢复视觉之时,眼前景色亦已是大为不同。
吊楼竹阁,帏幔飘飞,弦乐悠扬,灵泉叮咚,繁花处处,绿草盈盈。一角一落,皆是精致非凡,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品味格调。
“白师弟这边来。”那李管事走在前处,却不是顺着清幽小道而行,而是极为荒谬地直往那精致假山走去,不做任何躲闪。
白子笙毫不犹疑,抬步跟随而去。
只见那李管事直往那假山行去,便是要碰撞而上之时,那假山一阵虚幻,竟是如同水波一般微微荡漾起来,而李管事之身形,已有半数融入其中。
白子笙跟随而入,那假山仿佛虚幻一般,,望之绝美,触之无感。
白子笙转念一想,便知此应是那澹台堂主的手段。想来那清幽小道,必定是满布杀机,专待擅入者行去。
“到了。”白子笙微微抬头,目光所及之处不过一间精致绣楼,其上帏幔重重,内中情形若隐若现,难以窥探。
“来者可是冰凌峰之弟子白子笙?”清软冷冽的女子嗓音响起,语气不疾不徐,听不出内中情绪。
“正是。”
“寻本尊何事?”绣楼之中传来一声琴音,清越动人。
白子笙眉间微皱,面带歉然地看了一眼带他前来的李管事,却是不言不语。
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李玉,你且下去吧。”
那李管事听闻,眉眼低垂,回了一声“是。”便躬身而退。
只见帏幔轻摇,一只素白玉手从其间探出,小巧玲珑,莹润而充满危险气息。
帏幔被轻轻撩开,一个身着素衣的美人从中漫步而出,慵懒多情,却又冷淡异常。
白子笙神色清明,眼神极为规矩,面上满是恭谨之色:“冰凌峰白子笙,见过澹台尊者。”
“嗯。你来寻本尊,又不肯让他人知晓,究竟是有何要事?”澹台筠手指挑起一缕发丝于掌中拨弄,漫不经心道。
白子笙面容之上极为恭敬,然而眼中却透露出坚定的拒绝之意:“此事事关重大,晚辈不敢擅做主张,此次前来拜见尊者,是想请尊者替子笙引见茚真殿主,好让子笙一一言明。”
澹台筠不可置否地轻笑一声,冷冷淡淡的双眸看向白子笙:“如果,本尊一定要知晓呢?”
白子笙微微一笑,气质朗朗,光风霁月:“子笙认为,如澹台尊者这般性情淡漠之人,应是不愿插手这等俗事的。”
“你倒是会说话。”澹台筠秀丽的眉梢轻轻一挑,眼中的冷淡之色瞬间消匿而去,浑身散发着惑人的气息。
白子笙身形微不可见地一颤,随即恢复正常,眼中仍是清明无比。
澹台筠勾唇浅笑,满是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