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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庄很是细心,在山下早已备好了马匹和马车。
班成对秦如一这个后辈很是看好,许久未见,拉着他嘘寒问暖意犹未尽。
他原是打算将沈嘉禾、白景钰和白二爷爷安排到一辆马车,而自己和秦贤侄一辆马车,俨然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
然而秦如一喜静,性子又冷淡,对于久别重逢也没什么可说的。
班成的这般热情让他实在招架不住,便找了个借口匆忙挤进了沈嘉禾所在的那辆马车。
秦如一靠近马车时,正好听到白景钰向沈嘉禾提起他大哥白景琛的事。
大当家跑了,千山寨的事处理得就不算完满。
所以白景琛带着几个乾坤庄的人去追她,便不与他们同路去宿州了。
白城温毕竟是年纪大了,折腾这几日耗费精力,上了马车便半眯着眼决定小憩片刻。
沈嘉禾撑着下巴忧心忡忡,又怕扰了他,小声说道:“我觉得我那个师父八成是让大当家给扯跑了,万一被追到,你大哥把他给砍了可怎么办?我师父认怂的速度可比不上你大哥砍锁的速度。”
白景钰悠然道:“你放心。我大哥幼时常伴在爷爷身边,是见过季神医的。”
说完,他兴致勃勃问道:“怎么样?见过我大哥知道我所言非虚吧。是不是特别英俊!”
沈嘉禾:“……”
这人是个哥吹啊。
自从提起他大哥,就句句离不开白景琛。
沈嘉禾纳闷道:“你看起来很是敬仰你的这位兄长啊。”
白景钰折扇轻拍掌心,一本正经道:“长兄如父伴我成长,自然是敬仰的。”
沈嘉禾:“……”
还拽小词。
沈嘉禾想了想,老老实实答道:“长相确实不错。我记得他眉间似是有个朱砂痣。”
白景钰“啊”了一声道:“那个呀。那个不是朱砂痣。”
沈嘉禾闻言疑问道:“不是朱砂痣?那是他自己画上去的?”
“也不是。”白景钰摆摆手道,“他小时候爬假山摔下来,脑袋正好磕到一个尖石上,险些丧了命。好在救得及时,捞回来一条命,但留了道伤痕。恰好季神医来了无垢剑庄,顺手帮大哥抹了些药膏,那条伤痕就渐渐消失了,只是唯独在眉心留了个红点。旁人便都误以为那是天生的朱砂痣。”
沈嘉禾神色复杂,“你是说,伤痕消下去,却唯独留了这个?”
凭她对季连安的了解,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果然,白景钰道:“当时我不在无垢山庄,只是后来听爷爷说,季神医为大哥抹药膏时忽然瞧见大厨家的小儿子额头上点了个红点,煞是可爱,就给大哥也留了个。”
沈嘉禾:“……”
说留就留,你倒是问问人家的意见啊。
“不提那些了。”白景钰随意道,“反正我大哥长得争气把那个伤痕撑起来了。”
沈嘉禾对他这种“我大哥哪里都棒”的态度妥协道:“好好好,你大哥最好看了。”
白景钰笑了笑,不怀好意地问道:“那你说,比起阿一来,谁更好看些?”
“恩?秦贤侄你蹲在沈姑娘马车后的木栏上做什么?怎么不进马车里?”
沈嘉禾还未来得及去想,就听班成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便见秦如一强自镇定,若无其事般踏了上来,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
白景钰忍了半天,还是“噗嗤”笑了出来,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连笑带喘地说道:“阿一你居然躲起来偷听!是不是在意了?是不是对我大哥产生了危机感?”
秦如一抿起唇,闭上眼不理白景钰的追问。
白景钰止不住笑,指腹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慢慢道:“你这个模样,放在一年前……”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白城温用竹竿给怼了回去。
白景钰一下子收了笑,十分委屈,“二爷爷你做什么又怼我?”
白城温冷漠道:“话密不说还吵。”
秦如一随着冷冷嘲讽,“呵。”
白景钰:“……”
你这个偷听的人哪来的自信嘲讽他啊。
沈嘉禾已闷头笑过了,此刻正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来。
秦如一本是闭着的双眼悄悄掀起一条缝窥伺她的神色,见她神态自若,没有想象中的厌恶之情,便放下心来,喃喃道:“还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
竹竿抵在白景钰的小腿上,仿佛随时都能怼他一下,让他一时缄默起来。
马车慢悠悠地顺着大路往宛城走,平平稳稳,只是偶有颠簸。
没了白景钰的吵闹,马车中寂静得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一般沈嘉禾坐马车都会带些东西来打发时间,消遣消遣。
沈嘉禾想起自己的行李里还有书琴赠给她的那本书,便打开包裹想要拿出来看一看。
然而书是找到了,却丢了别的东西,让她颇感奇怪地“咦”了一声。
秦如一闻言睁开双眼,问道:“怎么了?”
“丢东西了。”沈嘉禾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奇怪。”
白景钰小声接口道:“许是被那群土匪拿走了。是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么?”
“就是不贵重所以才奇怪。”沈嘉禾又重新翻了一遍,回他,“我这包裹一直藏在师父的房间中,里面有银钱,还有一些值钱的东西。就算有匪徒要拿走什么,也该是这些,而不是几张纸才对。”
秦如一疑问道:“纸?”
沈嘉禾撑着下巴道:“准确来说是家信。”
她放在包裹中的家信只是沈周氏惦念她时写的关怀之语,那些与朝政相关,还有关于九皇子行踪的信早已被她谨慎地烧成了灰烬,随风飘逝了。
若是那些信没被烧还留在她身上,被偷还情有可原。
但余下的这些信被盗走,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要是季连安在,沈嘉禾好歹还能问一问,但他如今和她那几封家信一样不知所踪。
沈嘉禾想不太通,也不想连累他们一起头疼,便岔开话题道:“对了,少侠。想要刺杀我的幕后主使我大概是知道了。”
秦如一神色微凛,冷声问道:“是谁?”
“是个叫许茹欣的女人。”白景钰替沈嘉禾回了句,问道,“我没听过叫这个名字的人,阿一你听过么?”
秦如一想了片刻,摇摇头道:“未曾。”
意料之中的答案。
沈嘉禾并未在意,随口道:“茫茫人海,想找一人确实不易。”
秦如一看她,迟疑道:“她与你有过节?”
“谁知道呢。”沈嘉禾望着窗外,恹恹道,“大抵是前世有仇,今生还得纠缠吧。”
白景钰当她是想隐瞒,不愿说起,便顺着她的话,开玩笑道:“那你前世与她是结了多大的仇,今生她还要对你赶尽杀绝的。”
是啊。
沈嘉禾也想不通这一点。
要说迟辕把她打入冷宫,许茹欣是帮凶。
最后冷宫里逼她自尽的那把火,也是许茹欣放的。
所以,怎么想都该是她雇人对许茹欣赶尽杀绝,而不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许茹欣这个人,沈嘉禾接触得不多。
因为怀了迟辕的龙种,所以宫中每日清晨例行聚会的时候,她总能寻到理由不来。
其他妃嫔对她颇有怨言,说她新入宫就敢如此猖獗,纷纷要皇后出面整治一番。
她们无非就是出于嫉妒,想看场皇后与许茹欣对撕的戏。
沈嘉禾懒得理会她们这种小心思,不过对许茹欣也没什么好感。
没必要见面时,她自然也不会去见许茹欣。
至于到了冷宫,许茹欣在废后圣旨下达的第二天,倒是难得来见了沈嘉禾。
她没多说什么,挺着个大肚子,对沈嘉禾轻蔑道:“这皇后位置,最终还是属于我。”
沈嘉禾记得她当时心情不好,嘲弄地回了许茹欣一句,“这位置你以为你能坐稳?”
结果沈嘉禾在冷宫里呆了那么久,始终没听到许茹欣被封为皇后的消息。
她在冷宫消息闭塞,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不过想来应是发生了什么。
直到最后,她眼瞧着大火烧了起来,而许茹欣手下的小太监笑着扬长而去,她便更没有机会知道了。
然而回忆了这么多,沈嘉禾还是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得被许茹欣追杀。
就算发生了什么,那肯定是许茹欣和迟辕之间的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思来想去,沈嘉禾忿忿不平地道了一声,“疯女人。”
他们一路走到黄昏,终于到了宛城。
宛城与沈嘉禾经过的那几个城市相比,显得破落许多,满是狼藉。
有些人焦急地等在路边,见到乾坤庄的人进城,便连忙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自己家中被抓去千山寨的那些亲人是否安好,人在哪里。
班成耐心地安抚这个又安抚那个,好不容易才将人群疏散开。
沈嘉禾在马车中看着,漫不经心地问着秦如一,“班家常做这样的事么?”
秦如一怔了一下,回道:“常做善事。”
白景钰补充道:“班家以‘仁’为首,名声极好。当时江湖中还将八方庄与乾坤庄称为‘北义南仁’。这称号传了许久呢。”
沈嘉禾:“……”
感觉这称号透出一股子潦草。
乾坤庄的弟子再加上黑花庄的弟子,人数并不少。
所以班家几乎要将这宛城里的客栈给包圆了。
好在因为宛城闹起匪患,客栈里的空房极多,安排起来没那么艰难。
沈嘉禾被秦如一搀着下了马车,低头拍拍衣服上的尘灰,便跟着其他人往客栈走。
她一抬眼,就见客栈正对门的那面墙挂着一幅字。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要打出去打。
沈嘉禾退后几步出了客栈,仰头看了看客栈挂起的匾额。
她慢慢读着那个熟悉的名字,“东来客栈。”
哟呵,这客栈怎么专往会赔钱的地方开分店啊?
班成才从马车上下来,见沈嘉禾看着匾额,也跟着抬头看了看,不明所以地问道:“沈姑娘你瞧什么呢?”
沈嘉禾笑着道:“我原来在乌城也住过这客栈。”
班成便也笑着道:“沈姑娘与这客栈有缘。”
沈嘉禾慢悠悠说道:“不过这客栈的主人未免太倒霉了些。宿州黑花庄与白花庄闹事不和,客栈受到牵连,老是赔钱。现在到了宛城,匪患严重,还是在赔钱。若是有机会倒想见见这位主人了。”
班成微笑道:“沈姑娘很快就能见到了。”
沈嘉禾闻言挑眉,“怎么?这客栈的老板在里面?”
“那倒不是。”班成平淡道,“这客栈是我兄长开的。”
沈嘉禾:“……”
沈嘉禾:“……乾坤庄的庄主?”
班成应了一声,温润地笑着道:“沈姑娘去了乾坤庄便能见到他了。”
沈嘉禾:“……”
沈嘉禾:“……好。”
……好尴尬。
你们江湖人为什么老要搞个副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