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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多氏、蒋氏和许氏第二日一大早便来了。她们本是要晚些来的,可国公爷经常杵在那头,她们三个媳妇也不好这样见公公,于礼也不合,便相约早些来了。毕竟长公主一般卯时便醒了,她们早些来也不算叨扰。
许氏倒是精神不错,现下她儿子也生了,腰杆子也硬了,管家权也到手了,自然是无忧无愁了!不过多氏和蒋氏日日两个把她夹在中间,也让她颇为难!自从她们前些日子吵起来,现下相见……多氏便跟只乌眼鸡似的!蒋氏倒是气定神闲的,多氏怎么酸也酸不着她!
多氏一想到二房的做出这样的事儿气得不成了,瞧着蒋氏的眼里也都是怨毒,二房倒好,一个女儿当郡王妃,一个女儿嫁进清流人家享福!她的茉姐儿呢!嫁了三年!连个蛋都没生出来!
蒋氏端了茶,淡淡觑她一眼:“弟妹可是有甚么不妥的?大嫂这般瞧着我好些时候了。”没教养。
多氏挤出一脸甜笑:“弟妹哪儿有不妥啊!全天下再没比你更妥帖的人儿了!那石夫人和段夫人瞧见你都可劲儿巴结呢!”呸!是你可劲巴结人家还差不多!
蒋氏似是目露疑惑,又了然一笑:“大嫂何必耿耿于怀这些个?你若实是不喜,我豁出脸面也要把这门亲事退了的。毕竟,家和万事兴嘛。”
多氏气得脸都抽了,咬牙笑道:“怎么会?”好你个蒋寻兰,全天下没人比你更会说场面话了!说得跟自己多委屈似的!
多氏眼珠一转,扯了扯一边的许氏道:“你瞧你二嫂子给两个女儿具找了份体面亲事儿,我可没这般能耐!你若招紧了,也可找她参谋参谋,拉个红绳儿。姵姐儿还是清姐儿的姐姐呢!这亲事儿定然是要更体面些的。”
许氏心里虽也埋怨蒋氏一个人独善其身,不肯帮帮妯娌,可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强扭的瓜不甜啊,蒋氏不愿意还不如硬着头皮找长公主呢!虽说长公主未必把姵姐儿看在眼里,可找的人家大抵是不会有差错的。
打定了主意,许氏便摇摇头笑道:“二嫂管着府里中馈呢,我怎好叨扰?”
多氏掩口笑道:“自然自然,二弟妹可是大忙人,咱们妯娌有甚么事儿哪能找她?还是另寻高明的好!”
蒋氏抬头对着许氏温温一笑道:“不瞒你说,姵姐儿的婚事儿我早帮她相看过几家了,只怕你心里主意定了,或是找了母亲帮忙相看,我便不好张口了。现下听你这么说,仿佛是没找准线头呢,那我也乐意给姵姐儿牵上一线!她这孩子,我自来是极欢喜的。”
当初给清姐儿和淑姐儿选人家也看过那么几家,因着姵姐儿是个庶出的,把那几个身份高的换成低些的便是了。
许氏一听,倒有几分感动,她没想到二嫂竟然能想着她们三房,这下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便也落在地上了。她站起来,扎扎实实对着蒋氏一礼:“谢二嫂子!这下我和我们三老爷也能长出口气儿了!”
蒋氏忙上前把她扶起来,皱眉道:“你这是作甚!一家子妯娌道理!你倒跟我生分起来!今儿个有空害得劳你的丫鬟来我金禧院一趟,我给泽哥儿做的两身小衣裳还没来得及给你。”
许氏见她还能想到自己亲生的泽哥儿,心里更是有几分难言的感动,点点头道:“诶!诶!还请二嫂多来来咱们三房院子里吃吃茶呢!泽哥儿也喜欢二伯母呢!”
多氏一口牙都要生生咬碎了,暗骂许氏这个蠢货!蒋氏岂会真心拿她当好妯娌!多氏忙道:“哎!我这个当大嫂的岂会想不到你们!我前些天还叫人到银楼给泽哥儿打金项圈呢,怕是不出两日便能到手了。”
三人一时间暗流涌动,这会儿蒋氏占了上风,捧着茶杯冲着多氏柔和一笑。
不多时,贺姑姑撩了帘子出来。三人虽说是国公府的正头太太,可对着贺姑姑也不敢拿大了,毕竟她年轻时候还是宫里的女官呢!现下服侍着长公主应也算是府里的二主子了,她们忙起身对她一礼。
贺姑姑照常侧了身,没有受她们的礼儿,顶着张严肃淡漠的脸道:“公主说了,她今儿个身上乏力,三位太太具都归去罢!”
蒋氏忙担忧道:“母亲这是怎么了?须不须得儿媳进去服侍着?儿媳库里还有几根老参,等会子可叫人来给母亲炖汤喝。”
多氏也忙上前拉了贺姑姑的手道:“是啊,我这当大儿媳的总是头一个该孝敬母亲的才是!”
贺姑姑抽出手来,对着三个太太点头道:“太太们的孝心,老奴自会传达给公主。”
她话音刚落,国公爷便甩着长袖走了进来,他也顾不得三个儿媳具在场,当下上前皱眉道:“她身子不爽利?那还不快去请太医来瞧!”又要进里屋瞧长公主去。
贺姑姑伸臂一拦道:“国公爷还是莫要进去,公主现下身子不好,太医说了情绪不宜起伏过大。”公主见了你就头晕犯恶心,你进去干啥呢?
国公爷僵了僵,怔然道:“那我就在外间坐着,她若想见我,随时都可。”
多氏满脸不可置信,原朱姨娘被国公爷挪腾到小院儿里她和秦正林具是满满以为她早晚要给挪腾回去的!毕竟国公爷念旧情嘛!不成想国公爷是念旧情啊!念的却不是朱姨娘的旧情,也不知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巴巴儿地跑来长公主这头献殷勤!
多氏面色铁青地回了院子。等到秦正林一回来,她便扯着他学了一遍蒋氏如何猖狂,如何令人望而生厌,又竹筒倒豆子把国公爷这几日的行径和今日焦急的样子都学了遍。
秦正林也觉得不可置信,不说原来和姨娘好的不得了的嘛!这次的事儿他以为只是装个样子,等过几日还是会把姨娘接回去。照着多氏这么一说,他也觉出不对来了!万一他爹真准备重新和长公主好了,就不管朱姨娘了怎么办!他还想着要当国公呢!
多氏想了一整日,自然心中有计,拉着秦正林张口便叽叽呱呱地说了一遍。
秦正林深觉这么做挺尴尬的,皱眉道:“这怎么行?那我大房脸面岂不是丢尽了?”
多氏甜笑道:“呸呸呸!这叫甚么丢面子!叫瑶哥儿领着几个庶出弟弟往爹那里一跪呀,这再多的事儿也解开了!平日里几个孙子爹最宠的便是瑶哥儿!说他是个机灵聪慧的,还夸他长得像姨娘!再者爹可是最重子嗣的!见了瑶哥儿和几个庶出小孙子心里怎么不高兴!我大房给国公府开枝散叶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定然念起姨娘的功劳来。”
秦正林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挺有道理的,便是不成了,爹也不会把瑶哥儿怎么着!那可是他最宠的孙子,那是他的宝贝啊!至于旁的庶子么,也罢了,毕竟庶出的上不了台面,便是给罚了他也不心疼!当即便和多氏敲定了下来,命家里人把瑶哥儿从登云书院接回来住着,就说是长公主身子不爽利,要他回来尽孝!
没想到那下人到了登云书院,好说歹说找着了瑶哥儿。他却不愿跟着走了。问他缘由,瑶哥儿却只支支吾吾地扯些不相干的话来。还是他几个好哥子偷偷同那下人说,瑶哥儿是欠了钱了。
瑶哥儿染上这赌习惯,就像鱼不能失了水,他几乎是一逮着空隙便想着赌钱。书院外头出不去了,便在书院里头和几个哥子偷偷赌钱,有时甚至叫上几个不相熟的一道。可再好的运道也有用尽的时候,瑶哥儿赌赔了钱,便伸手问人借钱。可他几个哥子自然是不肯的,他们素知瑶哥儿这钱袋里没个多少阿堵物,哪里肯与他钱!那瑶哥儿必是欠债不还的,还不亏死!瑶哥儿只好转头问几个富家子弟借钞,签字画押严明是会还钱的。
可瑶哥儿越赌越穷,很快便输光了。那几个富家子弟哪里肯罢休,把他打了一顿,只叫他留在书院里半步不得走开,等拿了钱才放人!不然便把这张借条和他那档子事儿全露出去,要毁他前程!叫旁人看看国公府长孙的腌臜事儿!
那下人听了冷汗直流,连忙马不停蹄地从京郊赶回了国公府,把事儿给多氏学了一遍!多氏听了也吓一跳!连忙问是多少银两?那下人报了个数,多氏听了差点没翻了白眼昏过去!只恨儿子怎么这般不争气!
可再不争气也是儿子!多氏素来知道秦正林的脾性!铁打的银子流水的儿子!要给秦正林知道瑶哥儿欠了旁人这许多钱财,那还不打死他!可多氏身上也不曾有这么些钱,她虽是商贾出身,可商人家就是重利!女儿出嫁多打点头面首饰已是仁至义尽,哪里还能给许多银子花销!再者秦正林的俸禄本就只够塞牙缝!平日里靠着多氏的时候更多些,早就快把她的嫁妆吸成个空壳子了!
多氏没法子,只好把压箱底儿的首饰给下人拿去当了几样儿,又七拼八凑的把银子凑足了,咬牙叫人送去了!这才勉强把瑶哥儿带了回来。多氏本是想等他回来好生骂骂他,打两下出出气儿,可见了儿子满眼乌青干瘦的样儿,便心疼地不行,连之前心里发的誓皆忘了,只叫人备下好酒好菜来招待大少爷!
这日,意姐儿又给国公爷叫去用茶点心。意姐儿虽不大乐意,可到底国公爷那头的点心有几样是她不曾尝的,虽没有长公主这头的精细,可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儿!
今日是蜜三刀,国公爷还说这也是她娘小时候爱吃的,他经常叫下人道刁记铺子去买给她娘吃。
意姐儿听了二话不说便用银著夹起一块橙金的蜜三到咬在嘴里,外头裹着的饴糖香浓绵软,又不粘口,脆脆爽爽的很是诱人。
国公爷见她吃得开怀,犹豫一下,便问她长公主的身子如何了。
几日下来意姐儿倒不算意外,那帕子擦擦嘴道:“那倒不是甚么新鲜病,外祖母常是气虚无力,神疲乏力又面色苍白,每每到了很晚却不着觉,早上却起得很早,只因着睡不着。我为着这事儿还特意使人做了些酸枣仁粉、黑枸杞子给外祖母泡着喝,却收效甚微。太医也说是心病,只得心药医。”
国公爷听了也不知是甚么想头,怔怔地靠在椅背上,平日里刚毅的脸庞上挂上隐约晦暗的颜色。
不过两人没聊多久,外头下人便报,大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