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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庄生晓梦迷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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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世道里,恐怕已经找不出比边棠的钱家更了解金钱的家族了,那是拥有边棠“第一钱庄”的商贾世家。

    正因如此,钱家一直悄悄厌恶着实行了“禁通商令”的摄政大将军黄义。

    想来正是从这一政策开始,本就受战争影响而日渐衰败的钱家,开始走向了必然的没落。

    曾经盛极一时的商队们被迫解散,通过各国商队的频繁往来而繁荣起的飞钱、汇兑、汇票、存款和短期放贷等生意,也因“闭关锁国”政策不得不转回边棠内经营。

    但是,国内短距离商队资金贸易量都远不如跨国商队,以整体交易量收取佣金来赚取利润的生意们也就不再盈利,存款大幅减少;汇兑则更是无从下手了。

    原本作为商路的贸易中心而繁盛一时的边棠西市已成空市,就连负责在此征税的市署和监管的平准署也自权利的巅峰落下,成为了不再被重视的衙署。

    如今,已是大御七年,虽然钱家仍守着“边棠第一钱庄”的美誉,但仅靠微薄的借款利息和典当来换取收入的钱庄生意,也让钱家的规模缩小至鼎盛时的十分之一了。

    近两年,甚至不得不以卖地来维持家族的门面。

    这个正在与边棠一同坠落的家族,在像建帝一般进行过各种毫无结果的尝试与挣扎之后,将最后的复兴希望,放在了被家族称为“小财神”的钱金身上。

    说起这个钱金,她是一个怪人。

    或许因为她是钱家长子第一个孩子的缘故,打从她睁开眼的一瞬间,便受到了家族的宠爱。

    二十二年前,建帝五年,萧安之乱早已平息,彼时藩镇还未起波澜,而边棠的经济在建帝的勤俭努力下,稍有放松的迹象,商道虽比往日危险、凋零,但仍有各国大族的商队贸易往来。

    在此年景下,钱金满周岁时,钱家举行了盛大的仪式,甚至还请了来往亲密的家族世交尚书令刘勘参加。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与刚满周岁的孩子有何关联,但家人仍然为此感到,这孩子未来受到保障的人生,正以风光的开场拉开帷幕,正如人们所期盼着边棠的新生那般。

    钱金的名号,恐怕正是从她抓周的这一天,而被人熟知的。

    无论在抓周的红毯上摆上什么,无论倒换多少次物品的位置,无论大人们如何引导,这个孩子,都直冲着一串铜钱爬去。

    那冰凉的钱串被她紧紧搂在怀中,当她发出“咯咯”的欢快笑声时,钱金祖父惊喜的笑了出来。

    他摘下腰间算盘样的玉佩,试图引诱娃娃交出钱串,娃娃泰然处之,并不领情。

    祖父兴致盎然地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光粲然的西乌金币,谁知,还未伸出手去,娃娃便高举起手中的钱串,似要以此来交换那金币。

    在场的宾客无不称奇,连尚书令刘勘都大笑地夸赞道:“此娃天生聪慧,拿铜钱换金币,自幼便不做亏本买卖哩。”

    自此,娃娃便被唤作了钱金,家中的下人们则总是逗趣地称她为“小财神”。

    然而这样的钱金,却有一个深埋于心底的秘密。

    自她六岁生辰的当晚,她便经常梦见一个名唤钱莜的女人的故事。关于她的梦,多是完整而连贯的,但内容却离奇难懂。

    于是钱金便将这些梦详细地记录下来,渐渐的,她便从中摸到了门道。

    钱莜与钱金不同,她生活在一个被称为上海的地方,有时还会到名为伦敦和纽约的城市住上一段时间。

    年幼的钱金无论在地图和史书上如何寻找,也无法探寻到关于钱莜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子。

    直到钱金十岁那年,随祖父到启枝行商途中,从与祖父交往甚密的僧人手中,得到了一本名为《万佛记》的书时,她才发现了些许能够解惑的线索。

    这书中写道:在佛陀还是修行者时,曾经历过多世轮回以体悟世间真理,其中不乏有几世是拥有前世之记忆的。而这些记忆,则是为了能从不同视角,理解当下主观的幻象。

    钱莜或许也是钱金某一世的记忆,在梦中浮现的幻影吧。

    认识到了这一可以解惑的理论之后,钱金便不再执着于探索钱莜出现的原因,转而研究起了钱莜所处的世界与自己所在的边棠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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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钱总的迈达斯基金成立。”

    “钱总还真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了。”

    “钱总能够放弃工作九年得来的英国霍普斯基金合伙人位置,选择回国单干,还毅然从外汇交易转型做股权投资,不简单啊!”

    随着几个好友高亢的欢呼和手中香槟杯碰撞而发出的清脆又凌冽的声响中,钱莜那被气氛渲染的微红的脸颊上,第一次绽放出了轻松的笑意。

    钱金在不被察觉和触碰的透明世界里,分享着这种喜悦。从她六岁那天晚上,钱金便注视着这个女人,从青涩的十六岁走向成熟稳重的三十二岁。

    直至今日,回想起被自己稚嫩的字迹记录在册的那第一个梦境,钱金不由得感慨万分。

    十六岁的钱莜,与家人住在名为伦敦的城市。用自己积攒下的压岁钱,借用了母亲的账户,买入了人生中第一份被称为股票的东西。

    当时生活在边棠的年幼的钱金,并不能理解这一切名词的意义,但随着梦境的延续,钱金也仿佛在那个世界生活着一般,学会了不同于自己世界的别样的秩序和法则。

    渐渐的,她开始理解并沉浸在了关于钱莜的梦境中。

    年少无知带给钱莜的是胜利的幻影。在获得了比老师的工资更为丰厚的利润后,钱莜开始面临得意忘形所带来的突然的失败。

    一夜之间,几个月的努力和最初投入的压岁钱,化为红色的爆仓结算单,那明亮的红很快变作了绝望的影子,烙印在了尚且稚嫩的钱莜心中。

    从那哭的胀红的双眼里,钱金发现透明地注视着一切的自己,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挫败感。但那年少懵懂的绝望中,却又有一种满载征服欲的希望冉冉升起。

    自此之后,钱莜的人生道路上再无其他,笔直的奔向了风险与金钱的世界。

    而在梦中与她一同走过十六年光阴的钱金,也在两个不同世界的夹缝中,迎来了自己二十二岁的生辰。

    “金儿娘子,该起身了。”侍女小铜准时捧着盛满清水的铜盆,从映射着淡薄朝阳光辉的木门外,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