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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长澜山上真正的热闹,那还得是在小七洛北北来了以后。
这丫头一身红衣,扎着俩冲天鬏,光着小脚丫,还没有师尊的大腿高,这便是洛北北留给大家的第一印象。
可偏偏是只懵懵懂懂,甚至还喜欢唆手指头的小萝莉,胃口却大得惊人。
洛北北总是在开饭之前一个时辰就赶到了吃饭的堂屋,然后饶有兴致地盯着叶绯烟忙里忙外。
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就是四师姐,若问原因……试问谁能拒绝一个烧得一手好菜的俏厨娘呢?
开饭之前,几个师姐妹都是十分默契地等着师尊的到来,唯有洛北北,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东瞟西瞟,那小身板儿就好似被蚊子叮了似的难受。
左摇右晃不说,一旦等到师姐们不注意,那“罪恶”嫩白的小手儿就要去摸鸡腿或是烧肉。
可小七的这点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眼神犀利的大师姐?
起初,衣青莲也只是嗔怪几声,再柔声教育安抚几句,然而小七屡教不改,大师姐也只好拿出当家的威严来。
那筷子就成了戒尺,一旦看见小七伸手,便要打在手心上两下。
也不知衣青莲是怎么打的,每次筷子抽出来的声音极为凌厉,偏偏打在手上就没那么疼了。
吓得小七每次都是龇牙咧嘴,紧闭双眼,等挨完了打,再自顾自吹一吹,安慰自己:“小七不哭,自给自足,偷不到肉肉,咱们就偷个菜边边也行!”
每次撞到这种场面,一众师姐们都是忍不住要被她逗笑,就连向来只爱读书的六师姐苏沁,也是要放下书籍,专心看小七的偷吃花招……
奇怪的是,当七个师姐妹都来到长澜山以后,师尊时常便会出门,且出门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也越来越长。
每次出去都要十天半月,长则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也只在长澜山住上个三天两天。
不仅如此,师尊还多次一个人站在白首峰望天,在发出一声轻叹后,他会孤零零地伫立良久,只留给徒弟们一个萧索挺拔的背影。
这一幕无疑引起了衣青莲的关注,她总是在背后默默跟着师尊,与其一同眺望远方,看着漫天飞雪,看着皑皑白雾,不知师尊所想。
上官仙儿只觉得师尊在耍帅,毕竟在她心目中,师尊啊,一年之中能有正经神色的时候绝不超过两三次,哦,可能只有一次。
终于有一天,侯卿下定决心彻底离开。
在那个月圆之夜,众人熟睡,唯有衣青莲察觉到了师尊房间的动静。
那一年她已经悄悄进入了修士的炼气期,并且年龄也到了十八岁,正值花季少女趋于微熟的年纪,让她有了属于女人的第六感。
冥冥之中,她有一种感觉:师尊不要她们了,这次离去,也许就再也不会回来……
“师尊,你要去哪儿?”
衣青莲急急出门,只披着单薄的衣裳,飞雪落在她那尚且柔嫩的肩头,但她却浑然不觉得冰冷,也无瑕用手去掸。
“为师要出一趟远门,很远,不过你们不必挂心。”
“师尊……还会回来么?”衣青莲有些犹豫,但那细弱的声音还是开了口。
侯卿没有转身,淡然道:“也许不会……”
衣青莲上前一步,但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扯住师尊的衣袖。
她面色绯红,声音急促而扭捏道:
“若师尊是为了突破境界,想要精进修为,莲儿或许可以帮你,师尊知道的,莲儿已经入了炼气境,听说……听说双修可以让修炼事半功倍。莲儿愿意……”
“傻徒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侯卿停住脚步,转身以后,嘴角噙笑,看着眼前这个初长成却又含着懵懂的徒儿。
这就是九州气运融入天道以后,诞生的七绝天女么?
侯卿扪心自问,自己是从什么开始趟进了这么一淌浑水,又是从何时起想要将七绝天女从各大势力中解救出来。
又是为何会萌生出,想要逆天改命,救下这七人的疯狂想法呢?
他不知道。
也许是一时兴起,或者是朝夕相处,再或者是自己有收集的癖好,总之——
让他用七个徒儿去换正道所谓的狗屁大局,他是万万不准的。
无论是用多么疯狂的手段,他也要将自己的计划贯彻到底……
想到这儿,侯卿抬步来到衣青莲面前,为她轻轻掸去肩头还有青丝上的积雪,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温柔地留下一句:
“表达喜欢和不舍的方式有很多种,打理好咱们的长澜山,照顾好师妹们,便是对得起师尊了,无论如何……好好活下去吧!”
侯卿话音刚落,衣青莲猛然抬头,眼角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留了出来,划过白皙的脸颊,可视线模糊之后,任凭她再怎么呼喊和寻找,都再也找不到师尊的身影了。
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仿佛从未出现在这苍茫的大雪之间。
等到上官仙儿等人第二天发现衣青莲的时候,她们的大师姐已经在雪中呆坐了一夜。
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师妹们不断追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报以宽慰的笑容,甚至不肯在那笑容里掺杂一丝“苦”的意味。
几个师妹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也只好扶着大师姐回到住处。
至此,唯有衣青莲知道她们从今天开始,在这暗潮汹涌且不甚太平的修真界里,已经是孤苦无依,再无师尊的庇佑了。
但说来奇怪,在那之后不久,可能也就是一个多月以后,似乎所有师妹都已然接受了师尊离去的事实。
虽然偶有伤感,却也不在明面上,几个师姐妹好似心照不宣,大师姐依然默默关心着大家,四师姐打理着长澜山的大部分事务。
三师姐好像迷恋上了剑道,她孤身去往剑冢,找到了去年师尊带她认下的姑姑——公孙奴。
二师姐伺候药田,五师妹舞刀弄剑,六师妹照旧看书……唯有小七。
稚童最是懵懂,一日她在饭桌上忽然想起了糖葫芦,便放下吃得精光的第五只饭碗,然后对几位师姐说道:
“小七想吃糖葫芦啦!师尊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便让几个月以来一直强崩着情绪的师姐们尽数破防。
大师姐默默流下一滴清泪,二师姐揩了下眼角,握住大师姐的手,老三上官仙儿是哭得最委屈的一个,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
其他几位师姐也是默默流泪,就连向来安静的老六,都是忍不住扬起了头,假装望向远方。
因为她们都知道,师尊不会回来了,他说过的话从来作数,也向来不是拿这种话题开玩笑的人。
那一夜,除了熟睡的小七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师尊的离去,还有第二日大师姐眼中,那即便再怎么隐藏也难以咽下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