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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极东之地,日本,冬木市。
冬木市民会馆,位于冬木大桥东南方向,这个总耗资八十亿日元的设施,是与站前中心大厦计划一起,被称为冬木新都开发象征的建筑。占地面积六千六百平方米、建筑面积四千七百平方米,是地上四层,地下一层的混合式构造。二层式音乐大厅能容纳三千余人。建筑名家的崭新设计,使这座现代化的公民会馆犹如古代神殿般壮丽雄伟,可以从这里看出冬木市进行新都开发的雄心壮志。
然而,完成的只有外观,除了最低限度的安全措施,连供电设备都没安装,这样的建筑只是不知何时才能投入使用的空壳。
在没有工作人员的深夜,这座清洁壮丽的建筑就成为了一个漫溢着无人的静谧,飘荡着异样的非现实感的空间。
无人的空间里,在这个夜晚迎来了不少神秘的访客,清脆的枪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金色与蓝色的身影在会馆里穿梭。
在会馆最下层的地下室里,静静地扒着一个全身都被衣服紧紧包裹的人。
几乎是包裹着整个头的帽子下,是已经面目全非的二十多岁的男性脸孔,衣角下勉强才能分辨出的暗色皮肤下,还不时有着什么在钻动,在男人的体表留下一道道凸痕及沟壑。
如果不看新鲜程度,甚至可以认为这是某宗命案留下的陈尸。
突然,疑似陈尸的人抽动了一下,口里咳嗽着,咳出一口污血。
无数扭动着的虫子混在污血中落在阴湿的地面,挣扎着想要钻进已经离开身体的血液中,直到被地面吸收了所有的热量,虫子才僵硬着以千奇百怪的姿态死去。
对此,男人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呻吟着把自己翻转过来,张开眼睛望着地下室昏暗的天花板,毫无光彩的左眼带着磨砂玻璃的浑浊。
这样的伤残的身体,下一刻就会死去也毫不奇怪,但男人并没有想要求救的意思,他只是安静地躺着,感受背后能让痛楚冻结的冰冷地面。
虽然头脑在长时间的痛苦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从心底涌出的急迫感让男人了解到自己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有着值得让他付出一切的目标。
虽然左眼早就变成了装饰,右眼也模糊得下一刻就会失去功能,所幸在这地下室里并不是很需要视觉,男人努力平静心情,侧耳倾听。
忘记痛苦的干扰、忽略雷鸣的心跳,静谧的空间里平常无法分辨的声音轻轻振动耳膜。
那是遥远的空间里沿着墙传过来的枪声,缺少相关经验的男人并未从短促的射击声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他屏着息继续倾听。直到听见从更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重物撞击破坏的声音,粗暴的声音好似会馆突然来了好几个拆迁队在同时施工。
间桐雁夜,这个被虫子所吞噬的男人,意识到什么地靠墙坐了起来,习惯性地无视着体内的肌肉被虫子穿透的疼痛,还能发挥作用的肺勉强呼了口气。
虽然还想不起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为什么自己会是这副惨状,雁夜还是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看看自己的右手手背。
那里有着最重要的东西,包括了自己人生的全部的重要存在。
即使身体几乎已经虫子破坏殆尽,头发已经全部变白。
这些都不要紧,只要那东西还在就行。
模糊的视线聚焦在爬满了黑色的裂缝的土灰色的手背上,雁夜只想看到那东西。
只要有了那东西,无论什么样的痛苦这个男人都能承受下去,哪怕期限是永远。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雁夜的大脑死机般停滞,呆呆地再没法做任何动作。
那是什么呢?
――能让自己拥有力量的东西!
为什么需要呢?
――我要去拯救某个重要的人!
那究竟是什么呢?
对了,想起来了,那就是――
――令咒。
――象征着还有参战权的令咒。
圣杯战争,七名master使役七个servant所展开的圣杯争夺战。
参加这场圣杯战争的魔术师,每个人都会得到三个令咒,但且能凭令咒召唤出一名传说中的英雄作为从者“servant”为令主“master”作战,其servant分别有七名:
saber――剑兵
archer――弓兵
lancer――枪兵
rider――骑兵
berserker――狂战士
caster――魔法师
assassin――暗杀者
七名servant围绕圣杯相互厮杀,只有战争只剩下两各servant之后,圣杯才会出现,并选择战争的最终胜利者为主人。
而master由令咒得到三次对英灵的强制命令权,并且令咒还能对英灵实现各种接近魔法的能力,例如超越距离召唤servant回到master身边、强化servant执行某一命令的能力。
圣杯战争的胜利者,将能够向圣杯许下一个愿望,无论是什么样的愿望,圣杯都能完成。
令咒已经消失,说明雁夜的servant已经战败回归英灵王座,雁夜已经没有能力再去争夺圣杯。
“消失了……怎么、会……”
雁夜发出痛苦的哽咽,想起了令咒的重要性。
自己是来争夺圣杯的,这场战争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三人,自己只要打败了刚才的对手,就能参加最后的角逐。而不是躺在这地下室里,无助地等待死亡。
作为一名不合格的魔术师,雁夜从一开始就付出了比其他参战者更多的代价,为了提供足够servant战斗的魔力,他的身体不停地被刻印虫所啃食,生命力被转化为魔力供给servant。
然而在上一场战斗的最后关头,自己却由于支持不住进入了濒临死亡的状态,中断了魔力的供给,结果输给了对方的servant。
一个女孩的面容浮现在雁夜的眼前,那是雁夜许诺过重要的、要拯救的人,并决定用圣杯作为交换救回的女孩。
――为了救她,参加战争争夺圣杯。
――为了救她,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为了另一个人,才一定要救她。
雁夜晃了晃头,怎么也想不起另一个人的名字,空白得只剩下愤怒的内心在拒绝想起那个人,再想下去会让自己崩溃。
――不能在想下去,我只能继续战斗,无论如何也要继续战斗。
然而,战斗需要实力,一堆垃圾一般倒在地下室的男人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唯一的砝码,只有在此安静地等待死亡的结局。
雁夜的心一点点冰冷下来。死亡的宁静悄悄覆上他的身体。
没有了servant的魔力需求,刻印虫现在安静了许多,雁夜却更希望还能回到虫子撕咬的时候,让自己忘记思考、忘记内心隐隐传来的痛楚,继续向自己的目标前进。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还能战斗,为什么就被判定失败呢?
明明绝望了,但不甘的冲动依然在燃烧着他的灵魂,满怀着毁灭的愿望。
――无论什么都好,付出生命都行,我宁愿毁灭一切也要成功,不能的话,那就将我自己毁灭也行。
所以――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berserker你怎么可以失败?
雁夜仔细地感受到的自己的魔法回路,渴望着还能感觉到自己的servant――berserker。
出来!出来!!出来吧berserker!!!
――
――――
――――――
一切毫无动静。
绝望的子弹击穿了雁夜的心脏,他口中发出嚎叫,手捶击着地面,头敲打着墙壁,身体又多了好几道伤口,血透过衣服浸染了地面,像是陷阱里绝望的野兽。
可恶!可恶!!可恶!!!
你还要参战吗?
隐隐约约的,雁夜听见了一个声音。
雁夜抬起头,眼前出现了一片绿色的东西,前方似乎还有什么人,似乎还有声音。
一番自我折磨后,雁夜的头脑更迷糊了,总感觉有什么不协调,却想不起来有哪里不对。
按你想要的去做吧。
烦人的声音还在耳边,不去管他。
雁夜把那片绿色抓在手中,清凉的触感在手中蔓延,身体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对了,我还要参战,我还要召唤berserker。
berserker!berserker!!
战败的战士没能回应他的召唤。
是的,这样的召唤还少了些什么。
雁夜背靠墙坐着,头脑像一辆老爷车在轰隆响中震动运转,力图让自己回忆更多的关键信息。
对了,还有这个――
雁夜回想起曾经咏唱过的咒语:
“宣告――”
“汝身从于吾令,吾之命运托于汝剑。”
雁夜没有看见,鲜血正从体内流淌出来,回应着神秘的意志绘成召唤的法阵。
“愿听从圣杯的召唤,愿遵从此意此理者,汝立时回应――”
刻印虫的活动正在复苏,神经、血管、肌肉在千疮百孔的身体里抽搐扭动。雁夜只是咬紧牙关忍受。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痛苦早已尝过。
“――于此起誓。吾为成就世间一切善行之人,吾为传达世上一切恶意之人。”
奔流的魔力在身体流出,身体在沉重的负担下开始四肢痉挛,毛细血管破裂渗出鲜血。
剩下的右眼中流出血泪,顺着脸颊滴落。视觉功能即将走到尽头,眼前一片昏暗。
不过这还不够,想要成功就必须付出自己的所有:
“――然汝之双眼混沌,心灵狂暴。汝为囚于狂乱之槛者。吾为纵引其枷链之人――”
魔力涌入鲜血绘制的法阵,又随着眩目的光芒溢出,周围包围着空气被电离形成的闪电。
身体像是一个劣质的零件加入神秘的机器连通灵体与物质,在接近崩坏的扭曲中完成自己职责。
绝不能在此退缩。
“――汝之三大之言灵纠缠七天,由抑止之轮前来,天秤的守护者哟――!”
魔力的奔流被加速到了极限,传递太多信息的神经已经让身体对刻印虫的活动变得麻木。
雁夜的身体麻麻的,有种要飞了起来的不现实感,眼前的一切已经不想在意,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雁夜还是从视野中找到了那个身影。
那个从虚无中显现,由旋风和闪电包裹着传说中的红色幻影。
――那就是servant。
本来身为人类却已脱离人类之域,在历史传说中被冠上英雄的称号,以非人的神力被提升到精灵之属。
以无数人的梦想编织、以幻想的神话姿态安眠于英灵王座的英雄,回应了圣杯的召唤,降临此世。
“去吧,服从我――间桐雁夜的命令:战胜敌人!夺取圣杯!”
“吼――――――”
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然后眼前的身影远去。
雁夜那早已被刻印虫毁坏的脸上,挣扎着露出一个笑容,毫无作用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呼吸渐渐淡下去。
在黑暗的地下室里,间桐家的魔术师以最丑陋的姿态躺在墙角。
唯一陪伴着他的是放在他心口的一片绿色叶子,在黑暗中隐隐放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