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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攸嘴角一抽,却也不推辞,大方地走到主座坐下,思索半刻,而后便从容熟练地理了一张白纸镇好,再取一支细毫,浓墨轻点,架势落笔,一行明丽又透着执着劲儿的小楷随手呈现。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提笔收墨完成,一气呵成,半点墨迹不拖沓,当真是高手啊!
迟幼钦定定看着阿攸写的八个小字,收起玩笑的神色:除开那舒心的字体,真真能看到那字里行间显露出的静若无影,动似猛豹的神韵……兴许这也是阿攸的心境,一切都还是在伺机而动。如果自己没能守住初心,是不是就不能始终?
“小姐,我出去看看阿兮是否回来了。您再练练字吧。一会儿我与阿兮进来为您备装。”阿攸一边淡淡说着一边退到书案前朝迟幼钦行了一礼便出了主屋。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梦钦,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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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小姐留步,老爷书房闲人不得随意出入。”
阿兮看着椭形小拱门前伸手挡道的护院张口就喝道,“嘿!你们怎么回事儿?是老爷让二小姐来书房的,你们在这口当挡道做什么?莫不是老爷的命令也不听了!”
“阿兮,不得无礼。”
阿攸得了迟幼钦的暗示,便拉下了阿兮,上前一步,将袖中的小荷囊塞给两护院,轻声说道,“两位大哥,是早些时候老爷让览云来梧桐院通传,让二小姐戌时到书房。劳烦二位请了览云来,便能知晓。”
二人握着手里的小荷囊,掂量一二,相视一眼,“既是老爷派览云传的话,那二小姐自然进得。只是书房重地,二位姑姑是不能进的,还请二小姐见谅。”
迟幼钦闻言微微莞尔颔首,“劳烦两位大哥。”
说完又微转身嘱咐阿攸阿兮一会儿便进了小拱门,独自朝着灯光曳曳的书房走去。
走至门外,院中没得巡守,听着屋内有声儿,迟幼钦便不自觉停了步子。
“倾心,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叶大哥,当年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钦儿。可是这么多年,你却让钦儿一而再,再而三地命在旦夕,你作何解释!”
“钦儿十岁重病,我便将计就计送她到了随云庵,让她免遭迫害。本想她及笄后便可回府,由我护着她……”
“可是她回府了你护她了么?当初知道你替她谋了那门亲事时,我便该一点不迟疑带她走……”
迟幼钦站在书房门廊柱边听到这话嘴角一扯,难不成所有人都真的觉得她活不长了?思索间又听到屋内叶宗盛辩解道……
“倾心,你不能带她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钦儿…她……”
“不可能。我去看过她,绝无可能是替身!叶宗盛,若是钦儿有事,我一定收回当年给你的东西!”
迟幼钦听到这,眉头紧皱:这女人是梦钦的娘?她竟然来过?亏得自己还这么努力地找她,原来,她一直都在。不过,她给了叶宗盛什么东西?听着好像挺重要……
“倾心,你冷静一点!这件事……”
“谁?!”
迟幼钦猛地听到屋内那女人警惕地喊声,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定定地站在门扇前。
“出来!”
一声喝下,迟幼钦深吸一口气,迟疑半刻,便果断推开房门,淡定地走进书房。关了房门,转身进了内里,看向书案前正惊讶地看着自己,那身着一身紧致黑衣,外披黑斗篷的女子。只是半截玄色面具蒙上了大半面容,只那一双隐不住的冷瞳,真真是和叶梦钦的一样的神韵。收回打量的目光,迟幼钦也就端正地朝叶宗盛行了一礼。
“父亲。”
过了半晌,叶宗盛才缓过来,问道,“怎的现在过来了?”那语气却是一如平常,仿佛并不意外她看到屋内站着的阮倾心。
“父亲让览云传的话,让钦钦戌时来书房,”说话之间迟幼钦一直盯着那蒙面的女子,而那女子自和自己对上一眼之后,便掩去了目光,不再看自己,“竟想不到……父亲送了钦钦这么大的礼。”
说完迟幼钦便朝着蒙面女子走去,双眼因着忽地泛起的泪花而朦胧,轻声问道,“你是梦钦的娘么?”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摘下她的面具,
蒙面女子闻言一愣,却在迟幼钦的手将要触及她的面具之时猛地拍掉迟幼钦的手,顺势从半开的窗翻身离去。为什么要逃?不是说想带她走么?
迟幼钦看着自己被她拍掉的手,双眼因泪花泛泛而显得有些猩红,神色麻木地问道一旁的叶宗盛,“她是么?”
叶宗盛看着迟幼钦那真真切切的神色,心里疑惑满满,定了一会儿,略掉迟幼钦眸色中的期盼,背过身去,垂头看着桌上的公文,淡漠说道,“也许你该先和我坦白。”
迟幼钦闻言一愣,坦白?低笑一声,是啊……都到这份儿上了,是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迟幼钦思罢便后退两步,正对着叶宗盛,一点不迟疑地双腿屈膝跪下。端直上身,然后端正地给叶宗盛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又直着身子,垂眸平声说道,“我代梦钦,一谢您的生育之恩,二谢您的养育之恩,三谢您的良苦用心。”
叶宗盛自迟幼钦磕头,听到那一声“咚”便微侧了身,聚了神色盯着跪着的迟幼钦,待她说完,心中微恸,不由得轻叹一息,软了语气问道,“钦儿还好么?”
忍着眸中的泪花,迟幼钦只答道,“好,也不好。”
叶宗盛闻言眉头更紧,直直转了身子急声追问,“她还活着?”
“……”迟幼钦凝眉,吐出胸中郁气,“听实话么?”
“说。”
“她,死了。”
叶宗盛闻言敛去眸中的希冀,是啊……自己查到的消息,钦儿在入府之前,就死了。只是,一直未找到她的尸身,所以,才会抱有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
“你是谁?”
“梦钦的影子。”
叶宗盛皱紧眉头,看着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答话的迟幼钦,满是试探地喃呢,“影子?”
间叶宗盛将信将疑的模样,迟幼钦吸了吸鼻头,抬眸问道,“叶丞相,你相信神佛么?”
叶宗盛闻言抬眸,看着依旧跪着的迟幼钦,“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迟幼钦深吸一口气,“我说了,我是梦钦的影子,我叫钦钦。叶丞相信是不信?”
“……”
叶宗盛不答话,迟幼钦拿不准他的心思,但是,却是要解释解释的……
继而又垂眸诉道,“大半年前,梦钦命数将近,可是她的余愿未了。在随云庵,她便日日夜夜在佛前祈祷,希望她所希冀的佛祖能够为她完成心愿,碧落黄泉,一路安详。
有句话叫‘心诚则灵’,心之所向,神之所往,故而身临其境。呵……你能想象她的余愿有多强烈么?这么惊诧于世的事,就真的发生了……
渡世菩萨见了梦钦的诚心,被她感化,决意助她。但人命不可改,梦钦命数已到,自然不能再违天而生。所以,在一个月明风静的夜里,也就是梦钦病故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菩萨取了梦钦的一魂为神,一影为形,又以她身上的黑血玉为魄,造就了我,钦钦。”
说话间,迟幼钦便将当日叶梦钦交给自己的黑血玉从脖项中取出,示之叶宗盛。叶梦钦曾说过,见玉如见人。这是她与叶宗盛之间的秘密。
“我能够存在,便是因着梦钦强烈的余愿。若是余愿完成,我也就功成身退,从何处来,回何处去。叶丞相,这黑血玉,你可认得?”
叶宗盛目光微闪,他自然认得迟幼钦脖项挂着的玉石。那黑血玉,是自己当年亲手戴在叶梦钦身上的。黑血玉有灵性,认了主,便只有它的主子将其示于人前,才会显其真形。否则旁人是见不到识不得的。垂眸半刻,神佛之说自己是不信的,但这黑血玉自己确实深信不疑的,或许,她当真是钦儿托付的人……
“此事还有谁知?”
“无人。”
叶宗盛将信将疑地看着迟幼钦,又问道,“那两个丫鬟呢?”
迟幼钦微摇头,平声说道,“她们只当我是在山里被救的无名人。受梦钦所托,陪着我直到完成梦钦的余愿,便恢复她们的自由身。”
“钦儿的余愿是什么?”
“将她的娘亲带到她面前。丞相,您能帮梦钦么?”
叶宗盛移了目光看着惟帐处的黑,沉了目光,“言出必行,你想怎么做?”
迟幼钦闻言又赶忙朝着犹豫的叶宗盛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丞相,您只需告诉我,梦钦的娘会去哪里,我自有法子将她带到梦钦面前。”
叶宗盛闻言猛地站起来,迅速走到迟幼钦身旁,蹲身捏住迟幼钦的双肩,目光突转凌厉,声色厉道,“钦儿在哪里?”
迟幼钦看着面前神色紧张的叶宗盛,犹豫一二,隐去面上的惶恐,眼里满是回忆地回道,“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钦儿果然还活着!”
迟幼钦眨巴双眼,将泪水禁锢眼眶,咽了咽喉才说,“不……我只是用了菩萨教的法子让她保持如初的模样,若是心愿达成,我自会告知丞相梦钦身处何处。但是,现在不能。”
叶宗盛缓缓放开迟幼钦的双肩起身,负手背立,眼里是墙上的画,敛了适才的严冷,声音飘忽地说道,“你想怎么做?”
迟幼钦亦是缓缓起身,又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回随云庵。劳烦丞相找几个替身。而后,我带着您安排的阿木阿合和我那两个丫鬟去寻人。”
叶宗盛闻言微转身看着烛光下站在帷幕旁目光坚定,好不畏缩的迟幼钦,若有所思。半晌之后,“好。不过,过几日,待我禀明皇上,你得随我进宫一趟。”
“进宫?”
叶宗盛目光深邃几不可察地朝上梁一扫,而后又很快收了目光,转而说道,“今日夜深,我送你出去吧。”
迟幼钦点头便随着叶宗盛离开了书房。今夜虽然没有能仔细看墙上的那画,却也是有意外收获,有了目标和助力!